第36章 因果
“你说什么?他不肯来?”难以置信的声音从稚嫩的口中发出,带着仓惶与无措,听得阮玉竹眼神微微一沉。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木乔勉强镇定了心神,但语气里还是有无法掩饰的慌乱,“甘叔,为什么俞师傅不肯来呢?” 甘成苦笑,“夫人交待的话我已说尽,只是俞师傅人虽年轻,却很有几分傲气。他谢了夫人的好意,却说若是没有自己的干股,一辈子仍是给人做工。既然如此,那他宁可依旧挑着担子,慢慢挣自己的前程。” 木乔一哽,瞬间恍然。是啊,当年毫无根基的大师兄都会因为亲事不谐愤而出走,而今已闯出小小名堂的俞丙坤又怎甘心只为一点打赏分红就恋恋不舍?到底是她低估了人心。 阮玉竹淡然道,“人各有志,凡事不可勉强。阿乔,难道你离了此人,便做不成事了么?” 木乔心头一震,猛然警醒。是她大意了,只想着去请一个合适的大师傅便能重新开铺,却忘了算计万一没有这样的大师傅时该怎么办。 现在铺子已经接手,油漆整理等事务已经花销不少,更别提跟几个伙计已然谈好的工钱那是必定要按月支付,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把买卖做起来。大有大赚,小有小赚,都好过只赔不赚。 在迅速厘清这些混乱的思维后,她当机立断做出调整,给阮玉竹行了致歉的一礼,“干娘,是女儿糊涂了。现在大师傅虽没请来,打不了好东西,但一些寻常物件却是可以开始准备的。女儿待会儿就把图纸修改一二,想来三五日内便可开铺了。” 阮玉竹这才满意的微微颔首,“正是如此,我虽不懂行商之道,却也知道一句话,量体裁衣,因材施教。我看你之前让你甘叔寻回来的那些东西也做不得什么好物件,不如就在新奇别致上多下下工夫,先把事情做起来,再量力而为,徐徐图之,总好过守株待兔。” 木乔点头称是,听她训诫,“以后遇事先想想若是不成该怎么办,多想几个对策,万不可凡事都自认为理所当然,以至于稍有不顺便慌慌张张,乱了阵脚。” 木乔听得耳根子都红了,她从前还是太顺风顺水了些,凡事都有爹娘替她扛着,让她自以为已经足够精明,可以当家作主,却忘了自己所谓的杀伐决断全是建立在家中现有基业的基石上,而今却是一穷二白,今非昔比。连自家的银楼招牌都保不住,还凭什么要求别人按照她的意志行事? “女儿谨记干娘教诲,再不敢妄自尊大,自以为是了。” 阮玉竹见她脸上确有悔意,便不再啰嗦,只让她赶紧把手头上能做的事情先做好。 这回木乔的态度比之前更为认真,因为知道银楼几个伙计的实力,所以不能在首饰的精工细作上要求太高,只能在花样上多下功夫。 眼看着小丫头板着个小脸煞有其事的认真样儿,霍公亮明面上不会笑话,但私底下却觉得颇为有趣。 “这丫头,别看年纪小了点,还真有些干大事的架式。不过夫人,若是实在顶不住,还得劳你多费些心神。” 阮玉竹笑嗔了他一眼,“难道我还要你吩咐?她的阅历和小聪明都有一些,但行事还不够大气,谋虑也不够深远,不过这也是年岁尚小所限,慢慢来吧。我倒是挺看好她的,说不定她还真的能把事情做成,也不枉老爷您典了那几本古籍给她的银子。” 霍公亮听夫人说笑,不由得也老着脸打趣,“那夫人可别忘了在她赚钱时提醒一声,把钱还我,否则,我只好当了儿子去赎书了。” 阮玉竹佯装生气,“原来在老爷心里,儿子还没您的宝贝书值钱。那行,您往后就跟您的书过去吧!” 霍梓斐听得父母房中传来的朗朗笑声,跪在椅上,咬着笔头压低了声音问,“嗳,你们听,他们在笑什么呢?” 木乔晚饭后抓紧时间写完了大字,就专心画她的首饰,根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其他人离得远,更没听见。 只有霍梓文凉凉的瞥了弟弟一眼,“要不你进去问问?有点坐相没有!” 霍梓斐讨个没趣,一缩脖子,老老实实坐姿端正的继续做功课了。不过霍梓文听得父母心情不错,倒是动了一个念头。他收了几人书写好的大字,特意又把木乔的放在面上,过去敲了敲门。 霍公亮夫妻俩说了会子家务闲话,正准备去客厅,见大儿子单独进来了,便住了步子,看他有何事。 霍梓文虚晃一枪,旁敲侧击,“爹,今日阿乔可没什么心思写字,您看要重写么?” 阮玉竹一听此话,便知他是为何而来,含笑出去,让这父子俩单独说会子话。 霍公亮瞅了儿子一眼,“你觉得她写得不好?” 霍梓文继续装傻,“儿子努钝,瞧不出好坏。” 霍公亮想了想,起身到书柜前取出个纸匣,“多瞧瞧,自然品得出好坏。” 霍梓文有些疑惑的将那纸匣打开,很是吃惊的发现里面也装着不少习字帖。泛黄纸张上的笔迹与木乔不同,但气韵却很有几分相似,只是那股气势却更为任性而张扬。 霍梓文凝神想了想,才试探着问,“这是谁写的?” “你说呢?”霍公亮知道儿子猜到了,丢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抽出木乔第一次写的宝华阁三字,与那泛黄的字帖摆在一处,摇头叹息,“小小年纪,就这么心思深沉的可不好。” 这话一语三关,也不知是在责备谁,也许是兼而有之。 霍梓文静静的看着桌上新旧两份字帖,沉默良久才道,“心之所向,纵情任侠,也未尝不是快意人生。” 却听霍公亮颇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那你知道这一句轻飘飘的纵情任侠,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父母且不顾了,还谈什么快意人生!你二叔回来那天的情形你是亲眼看到的,他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悔恨?幸好他还是个男儿,纵是这些年飘零在外,我们也不至于太过担心。但木乔却是个女子,却也小小年纪就学得如此偏激任性,就算她曾经遭遇不幸,但如此的愤世嫉俗,若是行差踏错半步,毁的就是一辈子。” 他的语气柔和了下来,“她既有缘入了我们霍家的门,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把自己逼上绝境而坐视不理的么?” 霍梓文开始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她抄写经书,并跟着母亲练习那么规矩方正的字体了。但他还是有些不解,“可若真是旁人欺负了她,难道连报仇雪恨也不可以?有仇不报非君子,爹您也说过,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以德报怨的。” 霍公亮看着儿子眼中的倔强,并未动气,反而更多了几分宽容,“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只知道有仇报仇,却怎不去想一想,这仇恨因何结下?佛经里有句话,既种孽因,便得孽果。咱们不知道这仇恨因何而起,怎可仅凭一面之辞就先入为主的妄下定论?” 霍梓文不服气的追问,“那如果是真的呢?” 霍公亮敛颜正色,掷地有声,“那自然是要惩jian除恶,伸张正义。就算天不收他,人也要收他!” (啊啊!忘记时间了,发迟了,但终于是在睡觉前完成了,汗一个,表见怪。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