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外 夜雨轻寒(二)
夜雨轻寒 我跃下马背,早有等候在家门口的小厮上前为我牵马服侍。 刚踏进家门,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一个明紫色的身影就像是一只归巢的乳燕般扑到我的怀里,带起一阵和煦的清风。 然后她抬起头,柔顺乌黑的秀发之下,是光洁的额头和明朗的眼睛,乌黑的眸子笑起来像是一对弯弯的新月,闪烁着期盼和惊喜的流光:“爹爹,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和娘亲都等了你足足一个上午了。” 她是我的女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明快地像是一只飞翔在春天的小鸟,唧唧喳喳从来不肯有半点停歇。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都多大了,傻丫头,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气度,如果让你娘看见了,又要抱怨不停了。” “娘要是抱怨,也不会抱怨女儿,她只会抱怨爹爹您的工作太忙了,整天都没有回家的时候。”她的小嘴撅起来,向我说道,语气里面带着些微的埋怨。 我拍下的手禁不住一滞。 恍惚之间,我成亲已经十五年了,我的妻子是个柔婉温顺的女子,她行事举止体贴有度,cao持家务明礼知义,对于母亲也极其孝顺恭敬。 她是个合格的好妻子。 我们之间几乎可以称得上相敬如宾。在外人的眼中,甚至是家里下人的眼中,我们都是恩爱匹配到极点的夫妻。 只是,我却发现自己时常会遗忘了她的模样。 在我们成亲的第二年,她为我生了一个女儿,母亲给她起名叫做紫陌,她极其喜欢这个孙女,虽然儿媳妇没有给她生下一个孙子让她有些轻微的失望,但是紫陌的乖巧伶俐让这小小的失望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我和紫陌一起走向正堂,就看见了她等候在那里的身影,她依然是那样温顺婉转的表情,贤良到极点的举止,只是看着我归来的身影,眼中爆起无法掩饰的喜悦光芒。 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她这些年来一直辛苦地cao持这个家,尤其是在我整军在外的时候。而我所能够给予她的却全部都是一些浮华不实的东西。 她上前为我解下披风,然后端来恰到好处的温茶,柔声问道:“夫君一路辛苦了,军中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已经差不多了。”我接过茶水喝了几口,随口问道:“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尚书令葛大人前来找您,说要商议一些事情。”她说道。 我放下茶水,没有等我发问,她已经说道:“葛大人也是刚刚到,如今正在书房里等候着您呢?” 我没有换下戎装,就匆匆地向着书房走去。 对我童年影响最大的人是我的母亲,而之后决定了我人生道路的人却是她。但是最关键的那些日子里,陪伴在我的身边,为我指引道路的那个人,却是他,当年的旧卫士子,如今的大齐尚书令葛澄明。 冬日的阳光难得的灿烂,映照在前几天的残雪之上,反射出璀璨的银光。 我推开书房的大门,就看见了站立在书架一侧,端详着花瓶里一枝梅花的他。 在整个天下最混乱的时刻,他曾经站在我的身边,为我指明一条最快捷的道路。对我来说,他既是朝中并肩而立的同僚,也是相交甚笃的朋友,更是教导我的恩师。 但是,自从他也入朝为官之后,我们之间反而变得生疏了不少,至少,他再也没有踏进过我的家门。 我知道,他是为了避嫌。毕竟,手握重病的朝廷大将与执掌中枢的文臣过往甚密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太后对于他是绝对的信任,因此他反而越发不能有分毫的愈礼。 在相隔了十五年之后的今天,他为什么又会在这个时候踏进我的家门呢? 雪光透入纸窗,映地满地苍白,如同雪已经漫进了房,这一地的雪白之中,葛先生的脸色也有几分隐隐的苍白憔悴。 “先生。”我深施一礼,眼前的这个人,在我的心中,永远是我最尊敬的师父,从居禹关到莱州,再到京城的那段日子里,是他教会了我太多的东西。 “隔了快十六年了,再见到这个书房,竟然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葛先生轻叹着说道。 我抬起头,仔细端详着先生的容颜。 依旧是神采夺人,洒脱不羁的魏晋风范,只是在不经意之间,鬓角已经有了丝丝的白色。就像是这个冬天的冰霜,悬挂在富丽的房檐上,让人惊觉寒冷的到来。 时间过的真是快啊,转眼已经十几年了。 “这些年来,先生为朝政殚精竭虑,实在是辛苦了。”我禁不住有所感慨地脱口而出。 “心愿得尝,有什么辛苦的?”他带着几分笑意地看着我,说道。 我也笑了,先生原本就是有大抱负的人,如今身在这个朝廷,正是能够让他放心的尽情施展自己才华的地方。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得逢明主知音,一展所学,不就是天下文武士子最向往的吗? 还没有等我开始询问起他的来意,他已经开口了。 “轻涵?这些年……你有居禹关之中的消息吗?”他转身看着窗外的积雪,忽然问道。 我抬起头,震惊失措地看着他。 为什么会问起他?! 尘封的往事涌上心头。 其实,这是我第二次在这个书房里见到葛先生。而两次的见面,我们都谈到了他。 第一次,是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夜晚之后的第二天,是在那个决定了大齐之后百年国脉的日子里。 我清晰的记得那个震惊剧变的夜晚,那个烟花和献俘大典共同进行的夜晚,也就是成帝和豫亲王以及燕王同时逝去的那个夜晚。 当时,我正在乾清宫正殿里陪同着无数的文臣武将,等候着献俘大典的开始。 燕王倪源的无故昏倒是那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夜晚的开始。 正在百官惊异不知所措的时候,前去后殿寻找成帝的豫亲王也再也没有回来,据说,他坐在成帝寝宫一侧的偏堂里,最后如同倪源一样的衰弱吐血而死。 而成帝的踪迹呢? 紧接着传来的是成帝也驾崩的消息。 那个夜晚,几乎让整个朝廷,整个大齐,整个新生的天下为之崩溃! 大齐的三个顶梁柱被同时送进了宫殿之中,御医和朝臣来回匆忙地行走。 我已经记不起那一天晚上我究竟忙碌了些什么,我只知道,那一晚的忙碌让我几乎发疯。在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我红肿着双眼勉强抽出时间回到了家中,因为我担心母亲会记挂。 夜色迷蒙,母亲正站在房门口等着我,她告诉我,葛先生已经在书房里面等候着我了。 在辽人占据城池的那段日子里,是葛先生命令东来楼的势力保护了母亲的周全,直到光复京城的那一天。对于这位救了自己的性命,并且引导了她儿子前途的师长,母亲充满了敬意和感激。 靠近书房,我的脚步却开始慢了下来。 我推开书房的大门,就看到了一身布衣,悠然坐在桌子旁,摆弄一桌棋局的葛先生。 已经被忽上忽下的月票榜折磨地有气无力的某灯挣扎着爬上来,弱弱地喊一嗓子 月票啊月票~~~~~~~~~~~ 难道这个月真的是注定当老二了吗 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