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六章 兵至息京
阵好笑,她点了点头,何玉旺的死她是亲眼见到的,不过是因为一件棉衣将性命白白地葬送了,想不到现在反而成了不肯侍敌、为国捐躯了。 只是这样的小事苏谧也没有兴趣说破,随口安慰了几句,就问起他的来意。 “师傅在天有灵,知道娘娘您还记挂着他,他老人家也可以瞑目了。”那小太监将眼泪收起,继续说道,“奴才这一次来打扰娘娘您是为了几件小事,过来请您拿个主意。先是关于这一次凤仪宫等几处宫室里头宫人的安排,想来请娘娘给个话。原本像这样的宫殿,没有主子的时候,都是安排四到八个小宫女或者太监在里面负责打扫看守,不过现在宫中人手不足,每一处奴才算了算,可能只能够分两三个人去。所以过来问问主子的意思,应该是怎么安排呢?再就是后宫之中有几处被那群辽人蛮子给弄坏了的宫室,像是雅鸣宫,辽人杀进来的时候引了火,烧了小半个宫室,虽然破损的宫室上头已经下了旨意,按照旧例整修,只是雅鸣宫地处后宫深处,工匠行走多有不便,看娘娘是否要将附近的宫人暂且回避?还有如今宫中人手不足,也是件大事,其实前些日子禀报了上去,燕王殿下已经许了国库拨了银两,命宫中自行从民间征召宫人,如今娘娘看,这件差使安排谁去打理呢?还有……”那个小泉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才住了嘴,也亏得他有这样的口才,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滴水不漏。 只是……这些事情……苏谧怔了一怔,什么时候轮到要她来拿主意了? 小禄子察言观色,知道苏谧的疑惑,连忙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娘娘,如今宫里头可就只有您一个主子了,您说这……” 苏谧这才忽然意识到,如今,偌大的齐宫,整个后宫竟然只余下自己一个妃嫔了。 那些曾经与她一同站在这个宫殿深处的女子们,无论是温柔婉转,还是精明伶俐,都没有逃过辽人的手掌。 苏谧觉得一阵苦涩,没有想到,自己最终是以这样的方式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这可真是讽刺啊。 那些旧日的妃嫔们……想到离开这个宫殿之前所经历的那段生活……苏谧抬头问道:“以前的诸位娘娘们此时都……” 听到苏谧问起来,小泉子只当她是在念旧,连忙交代道:“原本的诸位主子们,就是皇后娘娘还有罗昭仪娘娘她们,都在破城的时候殉国了,至于其余的人……”小泉子迟疑起来,那些屈身投敌、侍奉辽人的妃嫔现在无疑成了大齐的耻辱了。 “那些落入辽人手中的妃嫔呢?”苏谧追问道。 “那些……”小泉子犹豫了一会儿,对于这些昔日的主子们,此时连一个恰当的称呼都找不出来,他挑拣着词语,据实回禀道,“如今都收押在漱玉宫里头,等着皇上的处置呢。” 苏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人生的命运就是这样的不测,任何人都无法预料下一秒钟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其实她们只不过是单纯地想要活下去,可是就是这样最简单的愿望,都好像是罪无可恕了。 这几桩事情还没有处理,外面的宫人马上又上来禀报,新上任的乾清宫总管也过来拜见了。 杜单顺一溜儿小跑进了屋子,打了个千儿,不等苏谧发问,就伶俐地禀报道:“娘娘,奴才今天是过来问问您关于诸位薨逝的娘娘的封号的事情。” 说着递上了一本册子。苏谧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关于皇后和那些殉国的妃嫔们的丧事和封号。一行行的丹笔朱砂写着一个个曾经光鲜的名字,或者熟悉、或者陌生。后面是肃穆的封号,尽是一些贞淑、恭颐、孝献、淳肃之类的字眼。这些虚幻的名号,就是对这些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名字的最后奖励了,也是赋予这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最后荣华,作为她们付出自己年轻的生命为危急时刻的大齐保存最后一分颜面的代价。 苏谧想到这些人,还有那些被关在漱玉宫里头的人,一时之间出了神。 静待了一会儿,看到苏谧对着册子沉吟不语,杜单顺轻声地问道:“娘娘你看如何?本来这件事情是交代礼部安排的,可是礼部最近受命又要安排更大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就交到了内宫,由宫里将封号拟定再昭告天下,举行葬礼就好。皇上如今病体未愈,不好处理这些事务,就只有请娘娘您费心了。” 说是举行葬礼,那些殉国妃嫔们的尸首早就已经不知道被辽军怎样处理了,大都是扔进了乱葬岗子,两年之久,如何找寻?连皇后的尸首都是草草收殓,别的妃嫔更加无奈了。 苏谧听到杜单顺的话,放下了册子,拿起茶盏,问道:“什么更大的事情?礼部还要干什么呢?” “听说是朝中诸位大臣商议为燕王殿下加九锡……” 加九锡?!苏谧的手一颤,险些将茶盅掉在地上,脸色却已经忍不住变了。 车马、衣服、朱户、纳陛、虎贲、弓矢、铁钺、乐则、鬯,谓之九锡。这是帝王对于一个功臣所能够赐予的最高奖励,在历史上有过十数人接受过这样辉煌的荣耀,尤其是在这二百多年的乱世里,众多手持重兵的武将都受过九锡,而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变成了新朝的开国之君,使得千百年下来,九锡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帝王对于有功臣子的赏赐,反而成为了篡位的前兆了。 倪源此举是什么意思? 此时朝中大患未除,慕轻涵和齐皓手中的力量虽然都不足以与他相抗衡,但是联起手来,也是不小的阻力。倪源为何要这样急不可耐? 而且他终究是齐泷一手提拔起来的,此时齐泷还没有死呢。篡位这种事情,就算是黄袍加身,也必定是要遭后人闲话,何况是从对他算是有知遇之恩的齐泷手中。 他不是一向比任何人都更加懂得坚忍,懂得静待最好的时机吗? “嗯,我知道了。”苏谧不动声色地将这件事撂在一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上的册子,问道,“这些封号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身体不适,因此连看都没有看,只是说了一声叫尚仪局看着办就好。” 苏谧点了点头,又拿起册子仔细翻看了一遍。 杜单顺凑近过来,在一旁小声说道:“其实诸位殉国娘娘的封号都没有大碍,就是雯妃娘娘追赠为恭颐贵妃……这一条……” “这一条怎么了?”苏谧问道。 “这个……据说,雯妃娘娘她……”杜单顺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好。 看着杜单顺闪烁其词的样子,苏谧立刻明白了,这些封号都是赐给那些全了贞洁的妃嫔的,雯妃虽然也是死在破城的那一天,但却是被辽人玷污过了的。 她忽然想到了刚刚送过来的那一沓厚厚的礼单。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虚无的名号,就是为了这朱红色金册上面淡淡的一笔,就是为了宗祠记载上面这两个模糊的字眼。 恭颐,这两个字,轻微得不过是一片白纸,两滴朱砂,掩映在这满目的朱红笔迹里面,竟然会重逾千金。 不知道为何,苏谧的心中泛起一阵厌恶,“就这样就好,以前的事情不必再提了,雯妃娘娘为皇上诞育小帝姬,而且又是为了保护帝姬而死,晋为贵妃也是情理之中。”她说着把册子放回去,果断地说道,“就这么着好了。” 外面冷得滴水成冰,可是屋里面却热得让人心烦气躁。 齐泷一回宫就是在病中,众人自然不敢拿这些杂务去打扰他,而现在主理朝政的燕王以及豫亲王等人都在忙着战后的军国大事,国计民生,哪里有工夫去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后宫琐碎小事。 宫里头连一个正经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几个首领太监都着急得不得了,如今苏谧一回来,后宫可算是有了一个主子坐镇了。 苏谧就这样在万众拥戴的情况下,开始了她主理后宫的时光。 之后的几天下来,尚服局、尚膳局等诸多宫中的管事宫人前来拜见苏谧,前脚接后脚,忙得苏谧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在她生性聪明机警,几件事情下来对于这些事务就开始上手了。忙碌的间暇,她忍不住有几分佩服皇后了,这样枯燥的日子也能够长年累月地坚持下来。 “朝中的事情是怎么说的?”遣走了尚仪局的司礼内监,苏谧喝了一口觅青端上来的清茶,润了润喉咙,向刚刚打听消息回来的小禄子问道。 “听说礼部已经正式呈上折子了,不少朝中大人都上书表示同意呢。”小禄子奉命出去打听关于倪源加九锡的事情。 “有多少?”苏谧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个,好像是差不多一半的大臣们都说理应如此呢。”小禄子说道。 “一半?!”苏谧错了错手中的茶盅,神色忍不住凝重起来。倪源决定了他倾覆天下的计划之后,这几年以来,就逐步安排自己一方的心腹手下暗中撤出京城。辽人破城前夕,又有不少的官员,或者告病,或者探亲,或者因公务外放,或者因家事滞留,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这个即将陷入危局的城市。就算是没有撤出京城的,也早早地得到了消息,隐藏在民间,逃过了辽人的搜查。 如果不是后来辽人与倪源翻脸的时候,葛先生和齐皓都指使着自己手中的力量,将倪源安排在城中的内线透露给辽人知道,借助辽人的手,剪除了他的一部分爪牙,只怕今天在朝堂上,支持他的声音还会更多,更响。 近半的人……再加上那些静观其变的墙头草们…… “不过豫亲王提出,如果加九锡,当封赏全部的有功将士,慕将军夺回京城的功劳也不逊于剿灭南陈,应该一并封赏才是。”小禄子继续说道。 抬出慕轻涵来,是挡不住事情的进展的,苏谧轻叹了一声。 对于立下了最显赫功劳的慕轻涵,虽然在民间威望大增,但是回朝之后在朝堂上最先遭遇的却不是封赏,而是众多朝臣的质疑。质疑他为何擅自弃守居禹关,导致辽军南下。如果是为了救援京城的话,又为何迟迟不见动静,一直等到了一年多之后,才挥兵东进,攻陷京城呢? 对这些士子文人谈论战略计划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对于他们来说,在辽军入京的最开始,居禹关之内的兵马未曾南下还可以说是尽忠职守,为了抵抗北边的辽军,但是在弃守关隘之后迟迟停驻在莱州,不立刻救援京城,让身陷京城的他们吃了辽军那么多苦头,就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了。 倪源当初将弹劾慕轻涵的奏折留住不发,也是日后压制他的一种手段。 “……也有的大人说如今皇上体弱多病,应该等皇上痊愈了再行决议。”小禄子继续说道。 加九锡毕竟是震惊天下的大事,在皇帝不能够理事的现在,无法决断也是合情合理,但是依靠着这样的借口,也只能够拖延一时而已,何况齐泷的身体她最清楚。 苏谧沉吟了片刻,小禄子看着她的脸色,犹豫了一会儿,又小声说道:“听说……听说豫亲王今天要进宫觐见皇上,商议此事……” 苏谧手中的茶盅一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暖阁里尤其响亮。 随即,她姿态淡然平和地放下茶盅,问道:“大概什么时候?” 齐皓踏着雪地漫步行走,刚刚的对话还在脑海之中盘旋,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紧蹙起来,朝中的大臣明显地已经分成了两派,其泾渭分明甚至远远超过当年王家与倪家并立朝堂的时候。 大雪过后,天地之间一片寂寥,放眼望去,昏黄的夕阳余光之下,四面皆是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下面的景致。齐皓嘴角一扬,人心又何尝不是这样,谁知道,这白茫茫一片的忠孝节义之下,存着的是怎么样的私心。只可惜却没有一种灼热的光,能够将人心之上的伪装全部剥除,露出最原始的底色。 一阵风过,寒风吹得枝丫上的残雪簌簌落下,散乱纷飞,恍如云起雾绕。 待烟尘散尽,梅花吐露出芬芳,他抬起头,就看见了站在梅花树下的她。 玉盘盛明珠,露霜结冰雪。 她悠然独立于树下,寒风之下,衣袂翻飞,她的容颜也如这一树梅花般,慢慢绽放,清寒胜雪。 一瞬间,无论是倪源,是王权,还是让他苦恼不已的朝廷纠纷,都在他的脑海之中烟消云散了。这广阔深远的天地之间,只余下这素静淡雅胜过这一树梅花的那抹纤影。 什么都没有说,他已经走近她的身边,两人并肩沿着小道向西边走去。 天色逐渐阴暗下来,路上宫人稀少,夕阳将最后的一抹余晖洒向大地,天边的月亮已经露出头来,金银二色交织的清冷光辉映照在两人的衣襟裙裾上。 “如今朝中的形势如何了?”苏谧终于开口问道。 “还是那个样子,泾渭分明,”齐皓回答道,“不过经过了这一次的战争,朝中眼下倪源的势力已经不是我们可以轻易抵挡的了。” “这一次朝中有人上表为倪源加九锡的事情你看如何?”苏谧直接将话题引向最关键的部分,她侧头看向他,“你觉得这真的是倪源的意思吗?” 这是一种指鹿为马的信号,给予朝中不属于他的势力的一个警戒。 齐皓略微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依我看,这一次确实是倪源他急不可耐了。” 苏谧有几分疑惑,她伸手拨开路旁枯树横斜而出的枝丫,慢步向前走着:“按照道理来说,倪源不必这样的心急,毕竟,现在他手中掌握着整个朝廷大半的权力,只要他肯耐心等待一会儿,皇上的病情……” 齐泷病重不能够理事,而齐泷一旦驾崩,必然是小皇子登基继位,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够干什么?到时候,朝政还不是继续把持在权臣的手中,他有足够的时间,而且他已经占据了优势。只要他耐心等待,慢慢地将齐皓和慕轻涵手中的势力分化削弱,不愁等不到属于他的那一天。 “我暗中得到的消息,说倪源最近的身体也不是很好。”齐皓垂下视线,语带怅然地说道。 “不是很好。”苏谧眉头扬了起来,她回头望着齐皓,等待着他详细的解释。倪源受伤的情报她是很清楚的,早在草原上的时候,倪廷宣就没有隐瞒她。可是这份伤有多重?痊愈了没有?却是苏谧所不知道的了。 齐皓叹了口气道:“似乎是上一次与辽军决战时候受的伤,时有反复,不过这消息也无法确定,如今倪源的身边守卫严谨周密,根本别想安插进去人。” “这个消息也有可能是倪源自己放出来的。”苏谧思虑了片刻,说道,“毕竟,倪源的武功高深,一般的伤势很难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哪怕对方是耶律信那样的绝顶高手。 “确实也有这个可能,故意放出消息来。”齐皓说道,“可以让他借这一次的机会,认清楚朝中谁是坚决反对他的势力。” “如果真的是如此,想要对付他,只怕行事艰难啊。”苏谧黯然道。经过这一番辽人入侵的战事,大齐的门阀贵族实力大减,倪源现在又率先提拔寒门士子,广招天下人心,在军中更是大力提拔栽培有才干的寒门军官,威望日深。如果不是还有齐皓和慕轻涵在,朝廷早就成为他一人的天下了。 越往西行,人烟稀少的宫中越发清冷起来,这一处地方,负责的奴才连宫灯都没有点,想必是以为反正也不会有人过来,便懈怠偷懒起来。只余下清冽的月光,洒在洁白的大地上,反射起蒙蒙的雪色。 “依你看,如今他的病情如何了?”齐皓迟疑了一下,向苏谧问道。 苏谧自然知道此时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她摇了摇头,表示情况不容乐观。 她这几天侍奉在齐泷的身边,已经看出,齐泷是心结难解,抑郁成疾,如果早下手,原本不过是一点小毛病,可是他长期被倪源拘禁,如今虽然回了皇宫,看着光鲜,实际上境遇没有丝毫的改善。朝政大事依然是大半把持在倪源手中。如今早已经是积重难返了。 想到他曾经的意气风发,再看到现在的形容枯槁,苏谧也感到一阵难过。就算是从来没有真心的爱过,毕竟在一起那样长久,而且齐泷对她从来也是爱护有加,如今他却落到了这样的田地…… 齐皓的眉头又紧了一些,御医的诊治也是这样的结论,他原本以为凭借苏谧的医术,能够有几分把握呢。如今他们齐氏皇族被辽人屠戮殆尽,直系皇族只有他和苏谧宫里头抚养的那个不满三岁的小孩子。一旦齐泷驾崩,一个三岁的小孩继承皇位,到时候,朝中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刚刚你见到皇上,皇上是什么意思呢?”苏谧问道。 齐泷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皇上他……看起来生疏了不少。” 今天他本来是想同齐泷商议关于如何阻止倪源加九锡的事情,可是齐泷竟然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他几句,完全没有精神。甚至语气之间流露出同意的意思来,他难道不恨倪源吗?还是已经被倪源给吓怕了,完全放弃最后的希望了? 倪源返回京城之后,迫于朝中的压力,不得不将齐泷放回了宫中,而事先宫中的宫人奴才都是齐皓和慕轻涵两人负责挑选安排的,倪源想要动手安插人手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可以说,慕轻涵的入京将他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如今虽然他在朝中的势力还是最大,但是宫里头却逊了一筹。 齐泷终究是名正言顺的帝王,就算是他自从两年之前就已经“病重”得不能够理事,但是还是大齐无可非议的最高统治者。只要他们几个人齐心,还是有机会扳倒倪源的。如今齐泷的这种态度却让他实在是无从劝起,似乎齐泷有了自己的计划,不再信任他们,又像是他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和希望。 按理说,以齐泷的才智自然应该想得到,此时为了对付倪源,应该更加倚重他这个兄长,倚重他和慕轻涵这些新起的势力,来与倪源对抗。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齐泷对自己隐约有一种敌视的姿态,甚是比不上两年之前的那种信赖。 而且,两人相对的时候,更加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让齐皓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 虽然自己也在暗中经营,并且联络地方的豪门势力,但是只要想一想,强虏入侵,事急从权,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大齐的天下,大齐的江山。 “经过了倪源的事情,他变了不少。”他最后只能这样说。 “没有人会在经历了那样的背叛之后还能够继续保持冷静的。”苏谧说道,“可是如今你们难道没有好好谈一谈,关于眼下的朝政?” 齐皓苦笑了一下,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齐泷他会有那样的眼神呢? 其实,齐泷看到他的时候,表面上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的亲切信任,但是神情之中却有一种让人从心底里发寒的冷意,甚至有一瞬间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囚禁他、欺骗他的人。 “这一次加九锡的事情,恐怕是阻挡不住了。”齐皓说道,“顶多能够将时间拖延下来。也不知道能够拖延多久。” 沿着小路慢慢向前,两人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慈宁宫门口。 如果说现在的慈宁宫是整个大齐后宫里最寥落的一处宫室也不为过。 两人走了进去,里面的各处宫室都被层层的积雪所覆盖,整个宫殿的地面上都是厚厚的白雪,上面没有丝毫人走过的痕迹,像是铺了一层洁白的地毯,平滑工整,可见如今这里的冷落寂寥。 太后在辽人入城之前就已经死去,恰好终结了王家最后的辉煌日子。而宫中的太妃们不是自尽殉国,就是死在了乱军之中,无一幸免,如今这里连一个主子也没有,距离又偏僻,难怪宫人也懈怠起来了。 两人并肩转向慈宁殿后,转入敬胜斋的门前,上一次两人夜谈时候所坐着的那一处横栏依然还在,只是已经被层层的积雪所覆盖了。 天上的月亮探出头来,苏谧回头望去,身后平整厚实的雪地上,就只有自己和齐皓两人的脚印沿着宫道延伸远去。 她转头看着齐皓,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间,苏谧忽然发现,他也变了很多,儒雅和煦的气度变得更加锐利精明,比较起原本平易近人的翩翩风度,更加多了一种居于上位者的傲气和凌厉。下巴上竟然有小小的胡碴的痕迹,看来这些日子殚精竭虑地对付倪源确实是够劳累了。 “你最近……”齐皓犹豫着开了口,他看着苏谧,似乎是在酝酿着如何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去。 “这几年你过得可好?”他终于开口问道。 苏谧看着他,齐皓忽然有些不敢对视她的眼神。 苏谧淡然地一笑,当初山里头的百姓应该已经将自己的去处告诉他了吧,虽然那些山中的猎户不知道倪廷宣他们的身份,但是只要描述清楚,以齐皓的聪明,必然能够猜得到。 齐皓有几分焦躁,他偏过头,看着旁边的一枝梅花,长久的无人打理,使得那些树木生长得格外狂妄肆意,有不少枝子已经延伸到廊下了。 齐皓状似无意地拈起其中的一枝细看,那花开得正好,洁白的花瓣托着一点清雪,下面隐隐露出嫣红的花蕊,看着让人无限怜惜。 他视线下垂,说道:“我之后派人暗中去墉州寻找过,可是倪家在墉州的势力太大,我的人无法潜入,只是知道你还平安的消息,但是……自从倪廷宣率军出征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你被他隐藏到了哪里?其实他想要这样问她。 “我跟着他一起出征了。”苏谧平静地回答,然后看着齐皓的脸色。 齐皓竭力想要保持平静,但是显然是失败了。手中握着的梅花忽然之间“啪”的一声折断了。 苏谧忍不住一声轻笑,她带着几分调皮地看着齐皓。 齐皓心中黯然,他与苏谧约定的时间是两个月,但是下山之后,本来以为马上就是大功告成的事情却出现了诸多意外,过程繁复艰难得超出他的预料。经过近四个月的奔波劳累,他才终于将几支派得上用处的地方势力逐一说服,之后匆匆回到山间,却发现整个村子都已经人去楼空,满目疮痍的情形明确地昭示出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是辽人来过了!!! 齐皓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炸裂开了,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如果辽人来到这里……他简直不敢想象。 从踌躇满志的兴奋忽然跌落到了痛苦的万丈深渊之中。 那一瞬间,他是真的后悔了。 幸好村子里的人在逃入山中之后派人出来查看动静,以确定辽人走光了没有,却发现了呆立在那里,失魂落魄的齐皓。 得知村中的人大多数都及时地隐藏起来,逃过了辽人的杀戮洗劫,齐皓只觉得上天还是眷顾于他的,终于没有让他尝到那样绝望的痛苦。 但是很快,接下来的消息就将他的欣喜之情浇熄了大半。苏谧竟然被人带走了。在听了村民详细的描述之后,齐皓自然能够联想得到那是谁的兵马,心中只觉得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难过,千般的滋味都变成了一种苦涩,让他头一次品尝。 之后他派出人手潜入墉州打听消息,墉州守备森严,倪家的势力根深蒂固。他也只是能够确定苏谧平安无事而已,至于其他的行动,远非他现在的势力所能够办得到的。 这一次听苏谧说起来,好像是长久以来最担忧的事情变成了现实,终于失态爆发了出来,此时面对苏谧的目光,他实在是无法不介意。 为什么她要跟随着倪廷宣一起走呢?就算是他把她留在了那里,留在了危险之中,他无权抱怨,可是…… “我只是不希望留在那里,持续着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已。”苏谧淡淡地笑了笑,“你当时又没有回来。” “是我的错。”齐皓低头说道,“路上的事情出了一点麻烦。”那些他所要说服的势力们并不是那样的纯粹忠诚,尤其是在倪源也派人前去联络他们之后,虽然与倪源的芥蒂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是齐泷掌握在倪源的手中,就让倪源有了大义的名分,各方的势力都在摇摆不定,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很是费了一番手脚。 所以他回去得晚了。 “嗯,我能够想象得到,”苏谧说道,“本来我也是希望能够一直等你回来的。”想起自己当时的焦躁和忧虑,苏谧还是有几分介怀,其实她也能够想象,齐皓的这一路是何其艰难和辛苦,需要他调动各种手段,事情有了变故也是平常,可是她就是隐隐有一种失落。 一阵寒风吹过,苏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横隔在两人头上的梅树枝子被风吹得晃了一晃,上面积着的雪花被这颤抖的力道甩了下来。簌簌地正好掉进了苏谧的领口里面, “啊!”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到,她跳了起来,“好冷啊。” 齐皓忍不住笑出声来,起身替她将雪拨开,两人亲密地贴近,脸色都和缓了下来。 齐皓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苏谧的身上,“天气这样冷,你可不要受凉了。” 一瞬间,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山间相濡以沫的日子,那段轻松快乐的时光,虽然破国的重任还是压在心头,虽然两人之间也有筹划和计较,但却是无比的和馨悠闲。 但是,那段日子,终究是过去了,他们现在是在这个百尺红墙之内,在这个绵延不绝的楼台亭阁的环绕之中。 苏谧低下头去,齐皓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等我一段日子吧。如今我们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我这一次一定不会爽约,也不会再将秘密隐瞒着你了。” “你保证?”苏谧笑着问道,语气之中有着齐皓所没有察觉的一丝苦涩。 在一起,他们要怎么在一起,他可是甘愿放下这到手的弥天权势,这大齐亲王的富贵身份? 若放不开手,他们要怎么在一起? 感受到自己肩头传过来的热度,她的思绪忽然之间就转到了那阴沉深远的宫殿里,弥漫着厚重药香的病榻上,那张苍白得像是幽灵一样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让她的心脏为之收紧,坠入冰冷的迷茫。 她本能地想要挣脱齐皓,却感到自己手上一紧,回过神来,才发现是齐皓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之大似乎是在不满她的神游物外,他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 眼眸之中的热度让苏谧低下头去。 “我保证。”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谧想要收回手来,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却猛地失去平衡,是齐皓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苏谧正贴近他的胸口,那里传来有力的心跳声,在这个严寒的冬季,在这一处寂寥深远的慈宁宫,让人感到一阵暖意。 这份温暖此时却让苏谧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压抑和苦涩。 她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还没有等有所动作,忽然后面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有人来了,齐皓立刻放开了她。 虽然现在以两人的身份地位,是不必再忌讳寻常的宫人了,但是被人看见这样总不是一件好事。 苏谧拢了拢头发,借着这个动作掩去略有失落的内心。 “娘娘,娘娘……”身后传出一声接一声的呼喊。 是过来寻找自己的,苏谧有几分疑惑,当即起身向外面走去。 是杜单福带着几个小太监,正提着灯笼在雪地里面艰难地跋涉着,一边四处张望。看到了这一边苏谧的身影,脸上显出喜色,急匆匆地跑过来,“娘娘,可是找见您了。” “什么事儿?”苏谧问道。 杜单福看向苏谧的身后,齐皓也走了出来, 看见他紧跟着自己出来,苏谧有几分诧异,他怎么也不知道避一避呢?虽然两人在乾清宫外遇见的时候也有几个宫人看见,但是两人私会这么长时间,终究还是惹人闲话的。 算了,如今的宫里头,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宫中最近的人事都是齐皓安排的,眼前的人说不定就是他的心腹呢。 苏谧看向杜单福,他正在向齐皓行礼,齐皓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杜单福向苏谧道:“娘娘,是皇上在寻找您。” “皇上怎么了?”苏谧问道。 “皇上看样子好像是忽然想念起娘娘您了。王爷离开还没有多久,身侧的太医服侍皇上喝了药,本来说要皇上安歇下去,可是皇上的兴致却好,说是不想睡,命奴才去将娘娘寻过来说几句话。” “我走后,皇上的心情如何?”齐皓问道,“有没有说起关于倪源的什么事情?” 这个杜单福果然是他的人!苏谧的眼帘低垂,睫毛轻颤,乾清宫总管这样的位置,当然是不能放过。 不过这样的秘密他倒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想到这一点苏谧倒是释怀了不少。 看到苏谧的神色,齐皓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暖立刻传递到了她的手上。 杜单福恍如未见地继续说道:“没有,王爷您走后,皇上他出了一会儿的神,只是脸色阴郁得吓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服过药然后就命奴才过来寻找莲妃娘娘了。” 苏谧说道:“我先过去一趟吧,如今时辰也已经不早了,说不定他已经睡下了。”回宫的这些日子以来,齐泷也时常召唤她去坐一坐,服侍汤药,说一些闲话,开解沉闷。 齐皓看着她温和地一笑,点了点头,道:“好吧,你先过去,我们改天再细说。” 月光被浓云遮掩,天色墨黑,苏谧被身边的宫侍引着进了乾清宫。 大殿里,依然是浓重的药香混合着四角碧玉香炉发出的袅袅的龙涎香气息,使得整个寝殿都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沉闷。 宫人挽起珠帘,苏谧走入内室。 齐泷正斜倚在床榻上,脸色还是一如这些天常见的苍白,只是在昏黄的灯下却隐隐透出一抹妖异的嫣红,愈发显得病体伶仃。 他的眼睛半眯着,似乎马上就要沉沉地睡去。 宫人在他的耳边低声禀报道:“皇上,莲妃娘娘来了。” 齐泷的眼睛睁开,视线投射到苏谧的身上,瞳孔之中的焦距好一会儿才凝聚起来。然后,他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容,说道:“谧儿真是迟啊。” “臣妾来迟了,让皇上久等,请皇上恕罪。”苏谧柔婉地低下腰身告罪道。 “没有关系。”齐泷笑了起来,带着一种沙哑的要咳嗽的意味,说道,“朕也知道,如今谧儿主理宫中的各种事宜,只怕是累坏了吧?” “臣妾不累,不过是些许小事,哪里能够与皇上的辛苦相提并论呢?”苏谧笑道。 “朕哪里还有什么好辛苦。”齐泷笑道,“所有的事情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话语之中带着一种萧索的味道。苏谧一时无语,齐泷这种时常流露的讽刺性语气让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齐泷转向身边的内监道:“都下去吧,朕与莲妃说一会儿话。” 宫人低眉敛襟地退出,大殿里面只余下苏谧和齐泷两个人了。 齐泷向她招了招手道:“谧儿过来吧,不要拘泥于这些俗礼了。” 苏谧走上去坐在床畔,轻声问道:“皇上,刚刚的药吃了吗?身体今天可是好些了?” 齐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静谧的空间里,忽然“啪”的一声轻响,是一盏宫灯里面的蜡烛爆了一个灯花。昏黄深远的空间里面,烛火摇动起来,明灭不止。 齐泷的视线转向那盏宫灯,凝视了一会儿,忽然笑道:“谧儿记不记得,朕初次临幸你的时候,屋里面也爆起了一盏灯花,正是喜事临门的预兆啊。”他的笑容里怀念与嘲讽交织出现,形成一种诡异的眼神。 苏谧感到一阵不安,那样长久的事情了,齐泷竟然还是记着的。她笑道:“是吗?皇上的记性真是好,臣妾都快要忘记了的事情……”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手上一痛,是齐泷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那被病弱折磨得纤细修长的手腕竟然是出乎预料的坚定有力,不知道是因为久病,还是因为过于用力的缘故,手上的肌肤绷紧成几乎透明,下面的血线隐隐可见,突出的骨骼把苏谧的手腕硌得生疼。 “原来你已经都忘记了啊?”他喃喃着说道,眼神不复清明,有一种阴霾在眼底慢慢凝聚。 苏谧的心脏猛地抽紧了,她轻呼了一口气,竭力安定着心神说道:“皇上,您劳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着她想要站起身来,可齐泷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眼神却寒冷如冰雪,直视着她,他用沙哑的嗓音缓缓地说道:“休息?谧儿,朕还没有死呢,朕已经休息得够久了。” 苏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背猛地撞到了一处地方,是她被齐泷狠狠地甩在了床上。 紧接着齐泷压了上来。 惊惶之中,苏谧试图挣扎,可是齐泷的力气忽然之间变得大地出奇,好像是要将全部的力气和**在这样地一个夜晚发泄出来。他将她狠狠地压在床上,紧紧地禁锢在怀中,让她连呼吸都困难不堪。 苏谧甚至来不及反抗就淹没在这样的满是戾气和绝望的拥抱之中。 她的手腕因为被那样强有力地扣锁和奋力的挣扎而疼痛地几乎麻痹。苏谧甚至怀疑自己要在这场暴风雨之中粉身碎骨了。 然后没有等她缓过一口气,齐泷已经贴近了她。他在她的耳边喃喃说着什么,苏谧儿温柔而宁和,但是动作却是剧烈狂暴。 疼痛流遍四肢百骸。这个与他同床共枕了一年多的男子,苏谧忽然之间觉得是那样的陌生。他是在拼命试图证明什么,还是在希翼着占有什么?好像是一头狂躁的野兽,带着一种因为长久逼迫而形成的妖异颠狂。 苏谧只觉得时间似乎已经停止流动了,她的身体疼痛而且僵硬,齐泷还在微微的颤抖,他的肌肤苍白,下面的骨骼几乎清晰可见,那冰凉的触感让苏谧觉得寒意一直沁透到心里面。 寂静的大殿里,就剩下急促的喘息声和**纠结的缠绵声,昭示着这场激烈而疯狂的欢爱。 透过重重的帷幕,隐隐可见外面的宫灯发出微弱的光芒,金线红罗的斗帐因为剧烈的动作和挣扎而变得颤动开合,床榻前,雕花盘龙银烛台上面的龙凤红烛已经长久没有点亮过,上面蒙着的灰尘让锃亮的纯银变成黯淡的黑铁。更远处的青铜雕凤明镜阴森晦暗,看起来好像是一张巨口,要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吞噬下去。 身体上的疼痛伴着内心的屈辱让苏谧忍不住闭上双眼…… 这样剧烈是狂躁的欢爱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齐泷终于平静下来,他松开钳住苏谧的手,把头埋进苏谧的肩头。 苏谧想要挣脱出来,可是**的肩膀上随即传来的湿润感觉让苏谧一阵颤栗,齐泷他…… 她不敢去看他的面容,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看他的面容。 有什么涌到了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他们终究是两年的夫妻了,虽然对他的感情里面,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有几分真,几分假,虽然后宫之中每一个女子对他似乎都是这样的感情,为了那金灿灿的帝王宝座和它所代表的权势。 可是…… 可是为什么此时还是会感到这样深重入骨的疼痛呢?不仅是身体心里面比身体更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谧甚至怀疑齐泷是不是已经昏迷了过去,终于,殿门外面传来一声内监的低呼,打破了这笼罩整个大殿的让人窒息的沉寂。 “皇上,太医要为您诊脉了。要不要传进来?”是杜单福的声音。 齐泷冷冷地笑了,在这个空的大殿里面,轻飘飘的笑声格外诡异深沉。他的头颅从她的肩膀上抬起,没有看她一眼,就转向里面,用一种带着疲惫的声音说道:“你走吧。”声音冷淡然,好像在对着一个陌生人。 苏谧挣扎着下了床,如果不是身体的疼痛还是那样的明显的话,苏谧简直要以为刚刚的疯狂不过是一场梦境。 她此时的心情难以言喻地混乱,痛苦,耻辱,同情,失落,愤怒……各种各样的感情矛盾而灼热,一刻不停地交织啃噬着她的内心,让她无法忍受,她捡起刚刚被扔在地上的衣服匆匆地穿上,连告退的礼仪都同有行,就向外面踉跄走去。 走到门槛,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惊鸿一瞥之间,隐约看见有透明的光线沿着齐泷的脸颊上划过,像是汗水又像是眼泪。 似乎是感受到苏谧的目光,他抬头偏转过去,隔断了苏谧的视线。一瞬间,这流光华彩,镶金嵌玉的宫殿,还有这曾经熟悉的人,看起来都是那样的遥远而生疏。 她转头而去,踏出了乾清宫的殿门,没有再回头,也许,对于一个骄傲的男人来说,最无用而且羞耻的感情就是同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