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乱象横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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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羽林右卫代指挥使张祐。”张祐口气有些忐忑。 “你们呢?”石星环顾众人。 众武官七嘴八舌,纷纷报上名号。眼见石星面沉似水,似乎不是易与之辈,心中不禁忐忑,但事已至此,绝难回头,索性铁了心,与他周旋到底。法难责众,又事涉武官,就不信他敢做得多绝。 “聚众喧哗,所为何事?” “禀本兵,最近听闻大理寺少卿曾乾亨上疏请求减扣武官俸禄,兵部公告也说了此事,我等实在气不过,来找内阁向阁辅申诉。” “既是寻阁辅申诉,为何对曾尚书行凶?” “这个……”张祐语塞,无言以对,还是百户李山油滑,知道只消动了手,这事说破天也不占理,慌忙退了一步:“这事确是我等卤莽,曾尚书与那曾乾亨是亲兄弟,大伙儿都在气头上,难免失了分寸。” “于是便打了曾尚书?”石星冷冷接了口。 “不,不!没有打,没有打。”众武官见势不妙,忙不迭摇头摆手,矢口否认,都暗骂李山嘴拙。一旦打了,今日之事的定性可就两说了,傻子才肯认呢。哪怕打了,也得说成没打。 石星的脸色已然阴冷到了极点。 长安门喧哗事件一出,舆论哗然。在廷禁之地聚众闹事,皇家体统、天子威仪、朝廷纲纪统统荡然无存。武官围辱高阶文臣,实乃国朝二百年少有之事,更犯了政治上的大忌讳。天子固然腻烦了文官,更怕武官抱团。各大衙门的文官视其为洪水猛兽,大加挞伐,希望将武官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内阁首辅王家屏与兵部尚书石星立马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处。兵部管武官,人人盯着石星在所难免。王家屏身为内阁首辅,履新不过二十日就摊上这档子破事,措置是否得当将直接关系到个人颜面和内阁威信,堂堂二品大员被一群六品的百户推来搡去,内阁首辅为天下文官之首,王家屏若不拿出个章程来,注定要被整个文官集团和天下士林所唾弃。 事发当日,石星就急急上了条陈,自陈失职,请求皇帝罢免自己,并称守门军官没能阻止闹事武官,也该一并惩处。朱翊钧自然否决了他的免职之请,并谕告五军都督府、京营总督并兵科就此事回话,守门军官则移交刑部鞠问。 翌日,曾同亨上疏称弟弟曾乾亨的奏报中并无减扣京军俸禄的条文,闹事武官以讹传讹,纯为泄愤,请将曾乾亨奏疏原文公诸于众,以正视听。末了,他还请求辞任去位。 请辞自然得不到允准,但皇帝也没有更多表示。 高官大员屏声息气,审慎观察着事态走向。年轻的低阶小官们就没这么多的顾虑,抨击并要求严惩闹事者的劾文一封接一封发往皇帝平日里批阅奏疏的弘德殿。 仅仅一日后,朱翊钧就耐不住了,给了众官一个说法。 谕旨是下给吏、兵两部的,一文三段。前面批评两部新进后生中司耳目之辈不持公心,专门挟私报复,三五成群,极尽攻讦之能,淆乱国政。中间又说石星既为本兵,正当镇静以宽。最后方提及长安门聚众喧哗之事,认为本该重重处罚,但又恐伤国体,所以着二部并都察院斥责训诫了事,日后再犯,重治不宥。 由重重惩处到申饬训诫,皇帝的板子高高扬起,却在武官屁股上轻轻掠过,居然劈头盖脸打了文官,这令各衙百官倍感困惑,廷禁之地聚众闹事无论从哪方面看,武官都难逃罪责。圣意依然明了,不知因何缘故,皇帝竟有意偏袒闹事武官。 旁人就不说了,受辱的曾同亨官声甚佳,一向勤勉王事,替他们老朱家出工出力、殚精竭虑,就冲这个苦劳也该给他一个合乎情理的善后措置。 王家屏在内阁值房将谕旨看过三遍,沉默良久后才提笔写下:政体不可不宽,国法亦不可不肃。 王家屏只能就事论事地写上两笔,内阁中只有他与皇帝打交道的时日最久,皇帝那点心气脾性他再了解不过。区区几个京营武官的浮沉荣辱他才不会放在心上,甚至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只是在借机敲打敲打文官,以报往昔一箭之仇。更何况,事发当日,正巧皇帝最喜爱推崇的武将辽东总兵、宁远伯李成梁的请辞疏也递到了京师,他的辞职理由是“人言可畏、物议烁金。” 想起李成梁那张貌似忠纯,又透着几分狡黠的面孔,王家屏就心生恶感。曾几何时,他也与其他朝臣一般,为李成梁在辽东创下的彪炳战绩而欢欣鼓舞,庆幸大明有此干城。直到张居正将南将戚继光调至蓟镇练兵,有了作比的参照,这才看出了大问题。戚继光练兵数载,蓟镇再无虏骑出没,而他本人也因此步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覆辙,郁郁而终。反观李成梁在辽东,年年剿虏,年年大捷,却仍是年年有事。有北虏在,李成梁的利用价值也在,随之水涨船高的是他李某人的权势和朝廷的荣宠。尽管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但朝野近年来对李成梁持否定态度的人越来越多,王家屏私下里干脆认为李成梁在养寇自重。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年轻的万历天子打小就是听李成梁的故事长大的,对李氏一门的偏喜早已沁入骨髓。哪怕去冬海州被掠和今春镇夷堡之败证据确凿,哪怕辽东巡抚郝杰上疏弹劾,皇帝对李成梁仍一味姑息。长安门喧哗与李成梁受弹劾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桩事,皇帝只怕是爱屋及乌,因李成梁对闹事武官也连带姑息,再恨屋及乌,因恼恨言官而连带对曾同亨也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