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猎神与神猎（二）
当月之痕大摇大摆来到这片荒芜的沙漠上时，战斗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远处兽人村庄残留的根基已经被战斗的余波震得粉碎。黄色的细细沙土上覆盖着黑色的毒液，又燃烧着黑色的魔焰。 迪蒙陛下绝对不会放弃这个优先和罗丝战斗的机会，即使给接下来的猎神者做探路石子也无所谓，这是王者的气度。进一步说，迪蒙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向来自信能够打败罗丝这种末流的后天神灵。 如果能率先斩杀罗丝，那当然再好不过。这样我就是猎神游戏的唯一胜者。 “自称为神的愚者！”迪蒙举着燃烧黑焰的巨大魔剑，直视着半蜘蛛半精灵的罗丝嗤笑着嘲讽道，“你在挑战魔王吗？” 黑色的魔剑被凌空挥出，魔焰勾勒出一道月牙型的剑气狠狠斩向罗丝。黑色的剑气极速划过空气，留下长长的虚影，看起来就像是割破了空间一般。 而剑气指向的位置站着的正是蛛后罗丝。 可怕的神威把她周围的空间都轻微扭曲，看起来有些不真切。一团rou眼不可见的神火在她头顶上静静燃烧。 暗色的皮肤上勾勒着诡异的似是而非的魔法回路，一张嘴被两侧突出的螯牙撑开，显得异常狰狞。原本曼妙的身材受诅咒而覆盖上一层厚厚的蜘蛛角质的铠甲。下半身的大蜘蛛形象更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甚是恐怖。这形象和天问启示梦中变化了许多——更狰狞。 噢，感谢那还不算噩梦。 “愚者？”罗丝昏暗的眼珠瞪了迪蒙一眼，隐藏的怨怼不言而喻。包裹着黑暗魔力的蜘蛛步足升起来，在爆炸中击溃了来势汹汹的魔焰剑气，只留下些许火星子残留在步足的绒毛上静静燃烧，被神威扭曲熄灭。“汝尚且没资格羞辱妾身，恶魔！” 一颗扭曲的黑暗魔力团带着神威和毒液撞向半空中的迪蒙，同时罗丝身形极速移动过来，八条蜘蛛步足飞速在空气中晃动，留下一串残影，仿佛火车的钢轮极速撵过轨道。 迪蒙身体微倾，摆出准备闪避的姿势，但又放弃转而举剑迎上去。黑暗魔力极速流动下的魔剑把浓稠的魔力球切成两半，不过其中附带的神威却让迪蒙不由得身形一滞，才能应付贴近的罗丝。 神威，那可有些棘手呢。 天问看得出来，双方都还藏着各自的底牌，但恐怕迪蒙还是弱了罗丝一线。蛛后罗丝在怎么不堪，终究还是后天神灵。就算是恶魔巅峰的魔王也不能轻易胜过她。 但，我们才是猎人！ 天问在咧出一个笑容，豪放而自信。神秘斗篷披在红袍的外面，兜帽并没有戴起来，反正这次参加狩猎者要么是月之痕自己人，要么是见过面的大魔王。至于罗丝——呵，猎人需要考虑猎物的感受吗？ 并不是天问自大，而是事实如此。他们需要担心反而是罗丝遁逃——神灵的生存能力可不是盖的——就算巴卡尔也只有把握击败罗丝，而不是杀死。 后天神灵能从凡人蜕变为神，并且在神的世界里存活下来，绝对不容小觑，至少活命能力一流。 月之痕在切成两半的黑暗魔力团爆炸引起的烟尘中降落，看起来就像是魔力团里藏着他们，而现在被迪蒙敲醒了而已。 “咻！”尖锐的空气撕裂声。 一支黑色的金纹骨矛激射出烟尘，狠狠扎向战斗中的罗丝。疯狂挥舞蜘蛛步足的罗丝察觉到战斗的介入者，竟然伸手一把直接抓住了附魔骨矛，从战斗中迅速抽身后退，保持对峙的姿势。 “昨天和我打招呼的——”月之痕一行人迈步走出烟尘，天问直直盯着罗丝，“是你吧！” “天启者，”罗丝眯起眼睛，随即又愤怒地瞪大，“汝急不可耐赴死吗？” 低沉嘶哑的声音听着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阴森恐怖，就像是蜘蛛在耳边爬过，蜘蛛步足上细小的绒毛互相摩擦。 “你当做是就好了。”天问摊摊手，并不逞口舌之利。和具有诅咒神职的罗丝交谈过多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而且…… “pong～” 强烈的爆炸带着灰色的死亡魔力四溢，蛛后罗丝瞬间被爆炸所笼罩。灰色的死亡魔力如同一团纠缠的蟒蛇群在疯狂噬咬着被包裹的罗丝。很显然，调皮的军团长也打算送上一份见面礼，并且成功了。 “胆敢愚弄妾身！”罗丝愤怒地嘶吼一声，嘶厉而尖锐，震荡的黑暗神力把骨矛爆炸的烟尘驱散，杀气十足地瞪着天问。“痛苦和折磨，然后才是你的死亡！” 好吧，是成功激怒蛛后了。 两道诅咒的力量瞬间加到天问身上，带着淡淡神威的黑暗力量让天问觉得有些难受。仿佛时刻被猎食者注视着，那种感觉糟透了。 天问也知道迪蒙之前为何做出闪避的姿态又放弃选择正面碰撞，并不是大魔王脑袋太耿直，而是蛛后的每次攻击都会用神威进行锁定，根本无法闪避。 月之痕也没闲着，各施手段开始试探罗丝。 迪蒙回头看了那个披着银灰色长发的恶魔一眼，对金丝雀露出一个自以为邪意而潇洒的笑容。接着才投入战斗中去：“这是我的猎物！” 当然，这样拙劣的演技只换来天问一个白眼。 月之痕的试探性攻击让罗丝不得不认真起来，拿出更多的力量应付战斗，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魔王和一个不动声色的天启者，让她不得不分出更多精神防备着。罗丝现在感觉异常恼火，这大概是成为神灵以后最憋屈的一天，被围殴的神灵。即使罗丝在神灵界毫无名誉可言，但这来自凡人的羞‖辱让她愤怒不已。 “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黑暗神力凝结的波纹剧烈震荡，把月之痕和迪蒙都逼退，罗丝仰天怒吼，一声刺耳的尖啸几乎冲破天际。紧接着北漠松软的沙地塌陷出一个个沙坑，颤动，塌陷。 “噗嗤！”“噗噗噗噗～” 密密麻麻的沙子摩擦声响起，一只只灰暗的手臂伸出沙地，手臂上的黑暗纹路有些模糊，紧接着是一颗颗脑袋浮出沙地。眼睛黝黑光泽却和蜘蛛一样只有纯黑的眼珠，并且凸出。嘴部是和罗丝如出一辙的口器带着狰狞螯牙，身上覆盖着蜘蛛角质的甲壳，下半身则是巨大的黑白斑点蜘蛛。 恶心！ 密密麻麻的蜘蛛群，谁看了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更何况这些巨大的蜘蛛还散发着浓郁的杀气呢？ 天问很快就能判断出这些蜘蛛的身份——上次和天问谈判的黑暗精灵大祭司现在正在其中。罗丝确实是不择手段的神灵，天问一点也不相信这些蜘蛛女还能保留原本的意识。 罗丝口器的螯牙张开，似乎想露出一个快意的大笑，可惜，无论怎么看都只有狰狞的意味。 “吞噬他们！” “为我倔的墓，要用你的血填满！”天问的月影权杖在手，大批的亡灵从灰色的巨型召唤阵中站起来，与蜘蛛女针锋相对。克莱德抱着黝黑的战镰站立在天问身边，帝恩斯的全封闭式狰狞黑甲吞吐着幽蓝的冥火，克尔苏加德戴着斗篷紧握法杖调动着未亡人，凯恩将军双手握着古朴巨剑统领食尸鬼，解答者和疑问者瞪着猩红光芒的空洞眼眶，酱油举着巨盾摆出神御姿态守护在天问身边。 听说，你想玩人海战术？ 这就让蛛后很尴尬了，啪啪打脸的感觉真心难受，召唤出转化的蜘蛛女不但没能缓解月之痕带来的人数压力，反而敲出更多敌人。尤其是几个亡灵的气息让她感到不可捉摸。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蜘蛛女发出尖锐的吱呀声，毫不畏惧地冲向亡灵。亡灵更不用多说，没有恐惧的他们只会忠诚地执行主人的命令。密密麻麻的蜘蛛女和密密麻麻的亡灵撞到了一起。 身为亡灵法师的天问确定感受到这些蜘蛛女组成的大军不好对付，带着些许神威属性让这些家伙攻击力和防御力都高得可怕，后续又投入战场的巨型蜘蛛怪物更是难以对付。但蛛后罗丝也很无奈啊，不是所有蜘蛛都可以动用腐蚀性毒液的，更不要说动用毒素神权了。但其余任何常规毒素对亡灵有用吗？有吗！ 五十米的大蜘蛛啊。 “看起来有点意思。”天问毫不在意地摩擦下巴，月影权杖顿在沙地上，一个小一些的灰色召唤阵出现在半空中。接着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召唤阵中蹿出来，紧接着还有幽灵色的大片虚影。 亡灵军团的中坚兵团——龙人缝合怪、比蒙食尸鬼、地底龙食尸鬼、魔龙食尸鬼、幽灵龙。 这样一来，战局瞬间变成亡灵军团以压倒性优势疯狂破开蜘蛛女的防线，一面倒的屠杀。 罗丝在月之痕和迪蒙的围攻中愤怒地嘶吼出声：“汝应忏悔！挣扎吧！” 巨大的蜘蛛网瞬间覆盖整个战场。不论是亡灵还是正在正面进攻的月之痕或迪蒙都不由得身形一滞。 罗丝的神权！ 这确实棘手，蜘蛛网的存在几乎把罗丝立于不败之地，并且这个突如其来的蜘蛛网让所有猎神者和亡灵都陷入极大的危险中。就连没有实体的幽灵龙都被捆缚，动弹不得。这就是神权。 蜘蛛网只是她神权的表现形式，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一部分法则和神威。这是直接越过形体直接作用于本质灵魂的能力。 天问想也不想，立即给绯套上一个黑色的金纹骨盾。 “吱！”刺耳的尖锐响声几乎把空气扭曲。罗丝的黝黑螯肢如同巨斧一般划了一个大圈。迪蒙巨剑的防御，仙音的圣光防御，绯幸好还有天问的骨盾和倾语附加的灵力之墙做防御。 这样一来近战系的猎神者都没有损伤。 不过就在这短短几秒钟，亡灵军团刚刚建立的优势就被打碎了，蜘蛛女在巨型蜘蛛的带头下冲破了亡灵的防线。蜘蛛在蜘蛛网的范围不仅行动自如，甚至更加迅猛狂暴起来。 “月光，揭开你的伤疤。”天问冷笑一声，举起月影权杖激活了权杖附带的月光和月幕技能，缠绕着所有的亡灵。一瞬间，亡灵便在月光魔力的作用下恢复了行动，甚至得到不小的幅增。 月影权杖，再怎么说也是神器呢！ “月光！月光！天启者，休要激怒妾身！你将死无全尸！”罗丝面容狰狞地诅咒着。 虽然蜘蛛网给蜘蛛女带来一时的优势，但这显然激怒了骷髅王。 “朕手攥胜利！不容辩驳！”巨大的冥火在疯狂燃烧，几乎把天空烧成诡异的幽蓝色。骷髅王的愤怒灵魂在咆哮，几乎把蜘蛛女震得眩晕。一道巨型月牙状剑气沸腾着冥火横扫过蜘蛛阵营。“杀！” 怒吼一声，帝恩斯率领着死亡骑士小队顺着冥火剑气的轨道如同尖刀刺入蜘蛛女的阵营，狠狠地绞杀。沐浴着月光的梦魇肆意践踏着蜘蛛网，月光下的蜘蛛网似乎在消融，帝恩斯的梦魇四蹄各燃烧着一簇冥火，载着主人肆意穿行，疯狂践踏着敌人的尸体。驰骋战场，肆无忌惮。 这时，一个黑点从东南方的天空极速放大。 龙！那是燃烧着地狱魔焰的巨大魔龙，身形极为巨大威武。还有谁呢？除了巴卡尔，还有哪个魔龙会这般热衷猎神？ “颤抖吧！愚者！”当巨龙的咆哮声传达时，巴卡尔伟岸的身形已经化作遮天蔽日的阴影覆盖了大地。一口炙热的魔焰龙息喷吐而下。 “有翼之蛇！”蛛后又惊又怒，黑暗神力瞬间撑起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仓促间的防御让罗丝有些狼狈。 好机会。 天问眼前一亮，瞬间把伤害加深、衰弱、迟缓三个暗影诅咒加到罗丝身上，前不久刚学会的诅咒转移立马把天问身上的痛苦和折磨诅咒转移到罗丝身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吧，至少能得知一点，诅咒的神职并没有给罗丝带来诅咒神权，只是黑暗神力的神权而已。 哈扎玛特！ 天问在心底轻念一句。随后直直地看向罗丝在巴卡尔一记狂暴的爪击中被拍飞上百米，八只蜘蛛步足在沙地上犁出又深又长的沟壑在沙子中塌陷，巨大的蜘蛛网也被划破一个大口子，但束缚的神权还在持续，并没有因为形态破坏而消失。 “该死的！你是想杀了我吗？”迪蒙陛下扛着巨剑，不悦地看着巴卡尔。刚刚那口龙息和漂亮的爪击无疑是把他和仙音、绯都包括在攻击范围里。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现在他也要掉层皮！ 想让我在金丝雀面前出丑吗？痴心妄想。 迪蒙陛下开始以己度人了，认为全世界都在和他竞争——不是猎神的胜利，而是金丝雀的所有权。 “如果顺手的话。”巴卡尔缩小了身形，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至于那边的罗丝反倒被忽视了一般。但实际上不论是猎神者还是高等亡灵都在用气息锁定了她，根本不可能做什么小动作。 “嗤～”骨矛刺穿巨型蜘蛛的口器，在内部爆炸后，蜘蛛女军团宣告覆灭，被亡灵军团生生扼杀。 “引颈就戮吧，你没有丝毫胜算！”握着血纹长剑的杀戮魔皇凯里奥也出现了，狂暴的血气力量缠绕在他身边。只是杀气十足的笑容根本看不出任何劝导的诚意。 磅礴的神威突然从罗丝身上爆发，她从沙堆里站起来，极为可怕的神威像是海啸一般席卷而过，沙尘被高高扬起，如同涟漪般荡漾在这无边无际的北漠。 虽然威势不及路西法，但那货真价实的神威确实无法作假。如同实质般的杀气和怒气似乎要从空间的任何一个角落挣脱出来，化身为洪荒猛兽撕碎一切。 “汝等，激怒妾身了！”罗丝的声音愈加嘶哑低沉，她从散乱的头发中抬起头，眼睛里闪烁毒怨而愤怒的光芒，澎湃的黑暗神力把她周身的空间都大大扭曲。能量风暴被激荡掀起，把蜘蛛女的残尸都撕碎，在黄沙中溢出带有毒素的血液。“胆敢伤到妾身身躯，汝罪难赦！” 一道黑暗诅咒降临到巴卡尔身上，魔龙却并没有任何表示，任由黑暗神力的诅咒缠绕：“只会耍这些不堪入目的卑劣手段——罗丝，今天便是你的陨落之日。” 语气极为平静，巴卡尔仿佛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只是眼神中的戏谑和嘲弄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到冥河里忏悔吧！”罗丝尖锐地嘶吼一声。一团无色液体般的浓稠神力团瞬间升到天空并且发生爆炸，液体般的能量四溅开散落，如同下雨。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手段，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问立即召回亡灵，瞬间撑起黝黑的金纹骨盾，并且给绯也添上一层骨盾。在幻世呆得越久，天问离玩家群体反而越是遥远。技能冷却这种常规设定已经被天问遗忘在某个时间角落里了。 “吱！”在天问的眼睛还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尖锐的响声隔着骨盾响起，黑底金纹的附魔骨盾根本无力阻挡神灵的奇袭。在漆黑的步足下支离破碎，罗丝狰狞的表情距离天问是如此之近，死亡贴着天问的脖颈，随时能夺走他的生命。 天问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淡漠，平静。 他有十足的把握死里逃生吗？ 没有。天问甚至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他无力击退身为神灵的蛛后罗丝，也没办法在瞬间逃离原地。但他依然平静。 “后天神灵？”天问还清楚记得前些天抽空和冥神虚影聊天的过程，清楚记得冥神谈及后天神灵时讥笑的情绪，“失去力量就一无是处的愚者罢了。” 力量的强大终究是虚假，心灵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罗丝右手绷得笔直，做手刀状刺向天问的胸口。如果被刺到，那后果不言而喻，以身躯的。强度，要贯穿一个法师的胸膛实在简单不过。 没有哪个凡人能够永恒而伟大，只不过时刻准备好迎接死亡，才能真正活着！ 时刻准备迎接死亡，免得你忘记自己还活着，亦或者提醒你以怎样的姿态迎接这不速之客。 但，束手待毙可不能再发生在我身上了呢——哪怕是为了不让月之痕生气，我也得抗争到最后一秒！ “离开我！”天问如同战士一般暴喝一声，灌满恐惧魔力的战吼在罗丝耳边炸响，宛如惊雷。即使具有神威防护，罗丝在毫无防备中还是顿了下身形。 就趁着着一顿，酱油很及时地舞起战盾，一记盾击挥到罗丝脸上，一点客气的情面都没有，很辣而果断。至于惹恼神灵的后果？抱歉，主人最重要！ 倾语用灵力幻化的泰坦甩出绳索把天问和酱油都拉离原地，爆发的神威和狂暴攻击并没有伤到军团长。 天问站在金灿灿的灵力泰坦肩膀上，偏偏脑袋俯视着罗丝，平静的眼神却如同最大的嘲讽——原始神灵也是这样看着后天神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