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通缉犯的第五天(中)
“这样的好天气……唉,真是浪费了呢。”天问对着天空喃喃自语,似乎不满于台上小丑们的卖力表演。至于好天气什么的,不阴不晴也还算凑合吧,渐入清秋的幻世已经略有寒意了。 嘶吼咆哮点燃了空气,每寸角落都被浸染了杀意。散落的玩家团体算是学了一些教训,再也没有之前为了哄抢装备同室cao戈的情况。这对亡灵的威严防线似乎构成了威胁,节节败退的惨像还不至于让天问动容,一如既往从容淡定的步伐却让玩家们有些发虚:‘这亡灵法师该不会还有什么底牌吧?’ 玩家们有这样的疑虑是很正常的,毕竟几次围剿都以失败告终,天问造成的心理阴影连起来可绕地球……咳咳,总之恶魔大人给这群倒霉孩子留下了浓厚的心理阴影。 事实证明,玩家们的担心绝不是多余的,但防备是一回事,防备是否有效又是另一回事了。 “举起荣耀,为我而战。”月影权杖在空气中虚点,大片大片的尸体加入了天问的亡灵阵营,随着天问属性的提升,唤醒亡灵的能力也越来越强大,瞬间的叛变让每个玩家的脸色都不好看——当然,没几个人会愿意承认是因为骷髅唤醒的过程惊悚得简直催尿! “好了,帝恩斯,彰显威仪的时候到了。”得到天问的许可,帝恩斯的吸血光环瞬间让玩家们苦不堪言,吸血的特性让原本脆弱的骷髅变得难缠起来。而夹杂在玩家群里刚刚唤醒的僵尸更是丧心病狂,顶住玩家生前的装备伪装成玩家的模样,时不时捅出冷刀子,让前排的玩家们叫苦不迭。 亡灵法师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从容不迫的步调,缓缓走向断崖城,似乎身后的混乱和他完全无关。冷峻的断崖城城墙倔强地立在那里,展现出冷傲的无言拒绝,好像在强撑着巨人仅有的可怜荣光。 ‘愤怒蒙蔽他们的眼睛,贪婪会让他们陷入泥潭。’天问回头看着身后即使遍体鳞伤依然步步紧逼的玩家们,发出无声的最后通碟。‘那就忏悔吧。’ “咚~”洪亮的钟声在断崖城敲响了,每个玩家面露惊骇,似乎想不到城墙上的残破大钟还能有如此高昂的怒吼——事实上,他们完全没有猜到钟声会响起,更不用说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是的,在他们热血沸腾中,断崖城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他们面前!而迎接玩家们的却是一片整齐的长矛!——人族驻守军团! ‘该死的!这里怎么会有人族军团!’玩家团体的大佬们不由得慌了神,每个人都猜到恶魔大人有阴谋,但每个人都义无反顾,并且同样果决地抛开理智。在他们看来,足够的利益面前理智根本不值一提。这就是他们的义无反顾。 “咚~”如同丧钟敲得仓促,大多数玩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人族军队很快就会用铁蹄踏平他们脚下的土地,把鲜血和泥土踩到一起!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退路被自己堵死了,是的,后面人山人海的玩家堵死了退路。后面的人不清楚情况还在大声叫嚣着想前进,前面的人欲哭无泪却退不回去,团队和亡灵战斗的时候整个团队进入战斗状态,现在连回城卷轴都无法使用。 “所以说啊,眼睛蒙上了,就看不见了。”天问的区域喇叭意味深长,或许也只有恶魔大人愿意用昂贵的区域喇叭来进行思想教育工作了吧。 他们听得清楚,人族士兵的战靴整齐的踏步跑动声音,他们嗅得到空气里愤怒的情绪,并且在这可怕的愤怒里苍白了脸色——更大的愤怒能够恫吓愤怒,更大的仇恨镇压仇恨。这是暴力信徒的铁则。 ‘就让那个该死的亡灵法师陪葬吧!’玩家团体的大佬们走投无路之下恶狠狠地想到玉石俱焚。‘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哈哈,他们该不会真的是这样想的吧——同归于尽?”天问看着乱成一团的玩家们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很可惜,恶魔大人并没有浪费自己生命的打算,即使这生命的廉价代价只是四十分钟和一点微不足道的经验值。嘴角恶劣的弧度显示出恶魔大人足够的自信。 当人族的士兵整整齐齐出现在断崖城城门,并且快速列阵,杀气腾腾的模样完全击碎了大佬们最后的侥幸,不过他们转念一想又生出诡异的满足感,‘这应该是亡灵法师第一次死亡吧?这样也……也值得高兴吧……’ “死亡不可逃避。”天问是这样说的,当然还有后半句,“但是我的时日还没到呀。” 黑色的斗篷在微风中轻轻吹拂,笔直地竖在人族军队的正对面。好像用竖起了屏障,隔绝了玩家和军队。 站在前排的玩家们很干脆地放弃了反抗,要在骑兵冲锋下活下来并不是现阶段的玩家们可以轻易办到的。 而驻守在断崖城的人族军队也没有委婉的意思,“又到我们头上来跳舞,三番五次!找死吗?!混蛋!”军团的首领暴跳如雷直接下令冲锋。 三番五次?没错,他们就是上次接手断崖城的那批军队,来自西南方的边防军。他们对于玩家明显有偏见,嗯,应该说是天问刻意引导之下形成的偏见——欺诈背叛、贪婪无耻! 为此,怒不可遏的军团将领完全没有劝退玩家的意思,立即下令全军出击。 玩家们无可奈何地看着人族士兵碾压过来,现在他们唯一指盼的就是那个可恶的亡灵法师先被碾成碎片! 土地在骑兵的马蹄下颤抖,断崖城仿佛在这热血沸腾中缓缓苏醒过来,睡眼惺忪地发出可怕的咆哮。 兵线声势浩大地扑面而来,卷着尘土。亡灵法师标志性的斗篷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从容淡然,甚至在在喧嚣的尘土中显得高贵不凡,雍容华贵的背影遗世独立。 玩家们在眼巴巴地看着亡灵法师单薄消瘦的背影,期待他惨死的同时又产生无法理喻的哀怜和揪心。忏悔的心也在这瞬间涌上来。这样的微妙转变快速得让他们自己都措手不及,然后迅速被惊讶掩盖过去。 天问消失了! 是的,天问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在骑兵的银亮枪尖寒芒前消失了。一起突兀消失的还有白银阶的亡灵和一些特殊的亡灵,如同蒸发一般消失在玩家们的视线里。 ‘真的假的?’‘骗人!’‘这都可以?!’‘传送卷轴?不可能!他还在战斗状态!那是什么?隐身技能?还是闪烁?还是传送……’ 当玩家还在胡乱猜测,疲于应付人族军队时,天问已经站在了断崖城内。至于怎么进来的——嗯哼,走进来的。 这不是很简单吗?异教徒眼睛被蒙上了黑布,然后又被眼睛欺骗。 自打一开始,天问的位置已经很接近断崖城了,刷出大喇叭的时候克莱德收起战镰站在原地,加上大量的亡灵混淆视听,一手偷天换日简单粗暴。玩家查询到天问具体坐标的时候,克莱德的位置和天问很接近,被贪婪冲昏头脑的玩家还有谁会在意小小的误差呢? 顶着斗篷的克莱德就成了天问的完美替身,天问到半路上放下伏尸技能假装成唤醒玩家的尸体,然后就是玩家面对人族军队的时候了。还需要什么手段吗?直接把骨干级亡灵招回亡灵空间就成了。就这样,‘天问’神秘消失在玩家眼前。 ‘贪婪和愤怒都能蒙蔽理智。’天问从容不迫地走在小巷里,克莱德亦步亦趋地跟在主人身后。“辛苦了,克莱德。” 克莱德微微欠身,没有回答。 “克莱德总是这样让人安心呢。”天问微笑着回头看着和自己身高相近的克莱德,毫不吝啬的夸奖让忠诚的亡灵情绪活跃,“呵呵~我们走吧。” 天问走在空旷的街道,只有人族士兵们急促的脚步身和督战官的呼喝。 天问翻手取出一枚传音石,他要办点事情:“贵安,安德烈冕下。” “贵安,天问冕下。”教皇陛下慈祥的声音让人心情舒畅,随即又变成叹息,“但为什么你总是带着纷乱四处传遍呢?” 显然,教皇陛下的大预言术非常方便。 “这是定好了的。”天问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的罪行,“并且我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哼,你总是那么诚实。” “谢谢夸奖,安德烈冕下,我觉得我们应该聊些别的。”天问的兜帽在微风下晃动,柔和的声音却听不出喜悲。“聊聊信仰如何?” “你说了算。”教皇陛下或许已经疲于应付这个亡灵法师了,毕竟他看起来总是那样无懈可击,即便他的力量对于教皇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嗯哼,圣光的教堂确实庞大无比,这事无可否认。”天问的话题转变得非常快速,而他现在正扫视着不远处的城主府,那里有月之痕小队的足迹。他又转向手里的传音石,“我很好奇,您是如何把大量的人带进圣光之路的。我认真思考,切切求证,总算让我找到一部分的答案。” “嗯,我听着。”教皇陛下的声音在一阵沉默后才再次响起,这一刻有些颤抖,不可思议,一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人、经历无数大风大浪的智者也会有这样的颤抖。这样慌乱的快速转变也确实不可思议,只有恶魔大人才办得到吧? “大量的浅信徒,我说的没错吧?”天问淡然地微笑着,浅浅的微笑似乎穿过了兜帽,似乎穿越到了千里之外,这迷人的清澈微笑却让教皇陛下沉默不语,无力地靠在软椅上。 “唉,天问呐,你可是第一个敢这样让我难堪的人。”教皇陛下无力地回答,这样的回答曾在他的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但出口的时候还是止不住颤抖。心灵的拷问让老人呼吸困难,但同时又感到无比的舒畅。他似乎瞬间苍老,又似乎瞬间年轻。就像在黑暗的山洞里压抑了千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阳光让他感到刺眼,刺眼的同时泪流满面。 “我很抱歉,或许您可以说谢谢。”这样毫不客气的话大概是恶魔大人最诚实的言语吧。 “好吧,我很感谢你,天问冕下。” 这样的对话可能有些难以理解,大概的情况就是天问揭露了教皇的一个秘密,一个让教皇陛下倍受煎熬的秘密。 圣光教廷刚刚组建的时候,信徒稀少得可怜,即使他们虔诚无比。安德烈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就开口这样说,信仰圣光即得永生。 大概就是这样,安德烈的决定让他自己煎熬了数百年。 信仰变成了交易,神圣变成了形式。摆在餐桌上的永生确实使圣光教廷在短时间内迅速膨胀,变得空前强盛。但教皇很清楚,这是失控的野马,它变得疯狂,背道而驰的信仰污浊不堪。 只有虔诚的形式没有虔诚的心。 为了挽救这种局势,教皇陛下组建了圣骑士——没有信念的战士只会沦为屠夫! 圣骑士没有辜负教皇陛下的期望,成功遏止了浅信徒继续泛滥的趋势,当然,也只是遏止,教皇陛下并没有足以翻盘的底牌。 “我确实向我神求得一定条件的永生,但……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每个人的信仰为了永生、为了圣光的力量,信仰不再纯粹,他们光明正大地做异教徒的事,理所当然地说恶毒的话……” “愿圣光宽恕你。”天问就像圣光教徒一样宽慰着传音石另一头的老人。 “呼~托你吉言。” “好了好了,闲聊到此为止,咱聊点严肃的事情吧。”或许让天问主导话题就是个错误,这样的话题转跳速度正常人根本把持不住。“你觉得冥火教怎么样?” “你也知道吗?冥火教的事……”教皇陛下刚刚适应话题的转跳速度,对于新的话题有些迟疑。 “嗯,我还准备对他们下手呢。唉,真是让人不爽啊,看起来很恶心的样子。怎么样,要一起不?” “天灾会议的决定?”教皇陛下迟疑地开口,他不得不谨慎,冥火教每次复出都能给大陆带来动乱。 “呵,我还没向会议提出申请呢。这可是恶魔的邀请。”天问轻笑着看向城主府,近在眼前。 “嗯,说说看。”教皇陛下可没有脑袋发热瞬间答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乐意和你这个恶魔合作。” “嗯哼,跟恶魔做交易,你可要万分小心。”天问嘴角上翘,从容不迫地走进空荡的城主府。“这可是恶魔的提醒。” “好吧,感谢你的提醒,说说你的计划吧。”安德烈反而放松了下来,即使他对天问并不熟悉,但偏偏能模糊地感觉天问是可以信任的——直觉。 天问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他对于别人心理有一种极为敏感的体验,读心术,差不多吧。 洋洋洒洒的计划通过传音石交给了安德烈。 “……好了,你看着办吧。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反正我也有后备方案。”天问已经走进了城主府,“你可要想清楚哦,这可是没有回报的事情!考虑好了再跟我说,最好这几天就回复我吧。我这里还有事,不聊了。” 好了,完成。那个可爱的老头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如果你硬要说咱在算计教皇陛下的话,咱也没什么好狡辩的。接下来就是断崖城了,这可是预定给逆风的礼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