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疲倦
黎福生唱得悲怆不已，让我也一股悲意从心起。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两个守候等待了五十多年的人，一个没有等到结果，一个等的却没有意义。要我评价一声，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黎福生唱完一曲《帝女花》，看着小白灵所处的封鬼罐，眼中带着一股眷恋向老油条走去。 老油条默不作声，让黎福生接过了手中的封鬼罐。 黎福生拿着封鬼罐，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罐子上的花纹，眼中全是不舍。他把罐子贴上了脑门，遮住了眼睛，但是没有遮住眼泪。在罐子后面，不断有水滴“吧嗒吧嗒”地掉落。 过了好一会儿，黎福生放下封鬼罐，捧在手中向我们走来。这时候他已经平息了情绪。 “感谢各位的帮助。五十多年的夙愿一朝得了，我再没有什么牵挂了……” 黎福生的脸上很高兴，但是我却发现他看起来更加苍老了。见到小白灵的时候，他还能扔下拐杖行走，此时他却从地上捡起拐杖辅助才能移动，而且背更加佝偻了。 我把黎福生的话给老油条和胖子翻译了一下。 “黎老您太客气了。能帮到您我们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老油条客气的从黎福生手中接过封鬼罐。 “那……小白灵，就拜托你们了……”黎福生看着老油条手中的封鬼罐，眼中还是满满的不舍。 “黎老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老油条点了点头。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黎福生用力的点点头，又思索了一下道：“你们……三个人应该是属于同一个部门的吧？” “是的！”老油条如实回答。 “我听你说，你们是属于一个国家部门的机构，能方便告诉我是什么机构吗？”黎福生有点委婉地问道。 “这个……恐怕不行，我们是有保密条令的。” “这样啊……”黎福生摸了摸他长着白花花的胡子的下巴，“那能让我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黎福生突然提出的要求让我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他要看老油条的身份证干什么？ 老油条倒是大咧咧的，直接掏出钱包拿出身份证给黎福生看。对于一个老人，我们都还比较宽容。 黎福生看着老油条的身份证，拿出笔在手上写着什么，然后又抬头问道：“你的电话号码是什么？” 老油条眉头挑了挑，又把他的电话号码报给黎福生。 黎福生把号码记完，又要了我和胖子的身份证和电话号码，并且一一记下了。 我实在搞不懂，黎福生这是要干什么。 记完这些信息，黎福生将笔放进了口袋说道：“以后小白灵的事，就全部仰仗各位了。我黎福生在还活着的时间里，一定会报答各位！” “黎老言重了。举手之劳，哪里敢求报呢！”老油条一下子变得文邹邹的，让我有些不适应。 “哈哈，那就改日再说了！”黎福生笑了两声，抬脚就准备离开。 “黎老，您这是……”老油条见到黎福生步履蹒跚，伸手挽留道：“要不我们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这把老骨头走这么点路还是可以的，外面也有人在等我。而且，你们现在，还有事没做完吧！”黎福生示意了一下戏院舞台上的一堆纸人，看来他通过我们的对话和表现猜出了点什么。 确实，我们还有一堆装着鬼魂的纸人要处理，这也是挺麻烦的。 黎福生自己走了，不一会儿，戏院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我们三个74局的人看着舞台上的一堆纸人，不禁苦笑起来。 “行了，开始收一下尾吧！”老油条拿着封鬼罐，指挥着我和胖子道。 “你怎么不来帮忙？”胖子边捡着纸人边歪着脑袋看老油条。 “没见我手上一个这么重的罐子吗？”老油条理所当然的单手扬了一下手上的封鬼罐。 重？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轻松接过的罐子叫重？我不禁翻了一下白眼，老油条又开始发挥无赖本性了。 我和胖子将几十个纸人整理起来装到了一个大包里，然后我们望向了另一个麻烦——风水刘。 风水刘这货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亏他还是吃这行饭的人，心理还没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强大。 “风水刘，风水刘！”胖子用他的胖手在风水刘的脸上左拍拍右拍拍，拍得“啪啪”作响，我看得都有点rou疼。 可是风水刘这货不知道被吓成了什么样，胖子这么猛力拍他都不醒。 叫了好几分钟，实在没办法把风水刘叫醒，胖子也无奈的放弃了叫醒风水刘的打算。 “这个谁来？”胖子指着躺在地上的风水刘说道。 “你来吧，你有rou，比我有劲！”我发现我跟老油条和胖子呆久了，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多了起来。 “不行，凭什么我胖就我上？”胖子不干了，撇过脸看都不看风水刘一眼。 “那这样吧，猜拳决定！”我提出了一个提议，直接把老油条排除在外了。反正预他的份他也不会干的，谁叫他是领导呢！苦力活只有我和胖子两个小兵干了。 “行！”胖子赞成了我的提议。 “石头剪刀布！” 一个石头锤了胖子的剪刀。 “不行不行，三局两胜，而且刚刚你出慢了！”胖子开始耍无赖。 “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愿赌服输，你自己也答应我的提议了！”我走到装着纸人的包前，一手拿起包扛到了肩上。胖子见状，只能乖乖去扛风水刘了。 胖子哼哼唧唧地把风水刘扛到肩上，跟着我和老油条的脚步往戏院外走去。 走到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我第一次出私活的地方，也是维系了两段五十多年的等待的地方。只是这个地方哪怕承载了再多的情感和历史的痕迹，再过不久，也要化成一堆砖石尘土了。 我不禁有些感慨，人活在世上，终究尘归尘土归土。像小白灵口中所说的阿峰，小白灵说他可以长生不老。这世界上当真有长生不老吗？ 我所知的长生不老的概念，是《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但是这不过是小说里面的幻想而已，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间里，我们已经走到了我们开来的车旁边。 我把东西放进后备箱里，胖子则把紧闭着双眼的风水刘扔到了车上。 我看到胖子像扔破烂一样，把风水刘扔到了车子的后座，风水刘的脑袋磕到后座的座位上，还猛地弹了几下。 我有点无语，真担心风水刘这么一位年岁不小的人能不能受得了这样的折腾。 不过，总算是搞定了这单私活了，虽然后面还有点事，但是我们已经解决了最主要的，这就说明，我们的酬劳没跑了！ 想到自己很快就会变成有点身价的人，我忍不住激动起来。 拉开车门，我跳上后座。手肘一不小心就磕到了风水刘的人中，一下把风水刘砸得痛呼一声跳起来，然后脑袋又撞上了车顶，疼得他直龇牙咧嘴。 “哟，风水刘大师终于醒了啊！不知道您刚才睡得舒服不？”胖子见到风水刘醒来，颇为不爽地说道。 “呃……”风水刘捂着脑袋哑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各位大师，都……都解决了？”风水刘说话都不太流畅，看他的脸上还有点心有余悸的样子。 “嗯，都解决了，你的酬劳也没跑了！”胖子只要在风水刘面前，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风水刘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才支支吾吾的问我们：“各位大师，你们是怎么解决那个……那个女鬼的？” 我的心思全在我拿到钱之后怎么花上，根本没空理会风水刘。 “嗯，怎么解决？”胖子思索了一会，“我们没有解决，只是把她带来了！” “带来！”风水刘一下像炸毛的猫一样缩到了座位上，“在……在哪儿呢？” 胖子拿过封鬼罐，捧到了风水刘的眼前，“喏，就在这里面！” 风水刘看了一眼封鬼罐连忙闭上眼睛，伸手在眼前扇着道：“别……别，成大师，求您快拿开……” 我看风水刘都快尿了，胖子才把封鬼罐收了回去。 老油条驱车赶往我们住的酒店，此时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回到酒店，在酒店大堂的服务生异样的眼光中，我们把东西都收拾了一番带到了我们的房间。一回到房间，我就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了。 昨晚上我的情绪真是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变化，让我的神经一直都处于紧张的状态中。这时候放松下来，我就觉得一股一股的疲倦感不断袭来。 我也没管老油条他们是怎么样的状态，还有接下来的事要怎么安排。比如我们带回来的纸扎小人群里的鬼魂要怎么安排，还有要不要先向我们的雇主报告事件的结果。在睡意的侵扰下，连酬金也变得不那么重要。反正跑不了，也不急在一时。有些时候，期待的过程会让人有一种快感。 我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睡个觉放松一下我紧绷的神经。我怕我再保持这样高度紧张的状态，说不定我的神经就“嘣”地一声断掉了，从此痴线，不问世事。 在疲倦的驱使下，我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