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事
宝钗发现她越发的不了解如今这世道,说话也越来越小心。 薛宏说了一番话有些累了,就着薛母的手喝了几口水,等把茶杯放下,才对宝钗一笑:“宝钗既然好了就该上学去,因着为父这病你已经很耽误功课了,若是再不上学,恐考试时要落人后。” 上学?宝钗心内暗惊,低头小声道:“我还是不放心父亲,还想伺侯父亲几日。” “罢了。”薛宏摆摆手:“家里这么多下人,哪里能让你劳累,再说我也无事了,很不必我儿耽误功课。” 宝钗见薛父说的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就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恰好这时候有丫头来报说京城贾府姨太太送了药来,薛母就带着宝钗出了里屋,到前厅时就见一个婆子站在厅内,手里拿着一张颇厚的纸,见薛母出来,就赶紧递上去:“太太,这是姨太太邮寄药物的送货单子,还请太太在上面签了字,我好拿去给邮差。” 薛母应该是常做这类事情的,很快拿了笔在那纸上写了薛宏的名字,那婆子接过药纸出去,没一会儿功夫身后带着两个婆子抬着一口大箱子进来。 箱子封的严严实实,上面写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薛母让婆子拿剪刀把外边包的布还有封的条子拆了,打开箱子盖,见里边确实码了许多药材,另有一封信装在里边。 薛母等婆子们退出去之后拿起信来拆开,看了许久后叹息一声:“你姨妈如今越发的不像了。” “姨妈信里都写什么了?”宝钗眼见着母亲和王夫人来往,心里憋着一股怒火,她恨不能使劲撕了那信,让自家再不同贾家往来,躲的远远的,终生不见贾家的人最好,只是知道现如今母亲还是极信王夫人的,她也不敢造次。 薛母坐下,拉了宝钗过去:“你姨妈家的珠儿去了,珠儿媳妇拼死拼活生下一个哥儿,可你姨妈硬是怨恨你珠大嫂子克夫,怨恨兰哥儿克父,竟是不喜他俩,恨的什么似的,你珠大嫂子在家里光景实在难过。” 宝钗想了起来,前世也是这个时候珠大哥哥去世之后王夫人恨透了李紈和贾兰,对贾兰不闻不问,对李纨使命的作贱,把一个好好的年轻媳妇搓磨的心如死灰一般。 “要我说,这哪里能怨得着珠儿媳妇,兰哥儿更是怨不上了,你姨妈也太牛心左性了。”薛母还在念着,宝钗笑笑:“妈说上两句就算了,总归是别人家的家事,咱们插不上话的,妈若是怜爱珠大嫂子,以后往京城送节礼时给她些实用的东西就是了。” “我儿说的是。”薛母暗暗点头,又拉宝钗坐到自己身旁,摩挲她的发顶:“我儿是不是不愿意上学读书,照我说,女儿家长的好一点,能理家掌事,再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就成了,何必读那劳什子书。” “妈……”宝钗把头埋进薛母怀里:“我乐意读书的,读书使人明理,再说,如今这世道一日三变,谁知道明儿什么样,总归多读些书不是坏事。” 想到这里,宝钗又想到母亲对哥哥的溺爱,就想劝上一劝:“妈,我总归是个女儿,不能给家里顶门立户,咱们薛家以后还要靠哥哥的,母亲很该让哥哥多读些书才是。” “我儿,妈岂不知道这些。”薛母说话声音越发的慈爱:“只你哥哥哪是能坐得下来的,再加上年前你珠大哥哥这一去,妈就想着你珠大哥哥就是读书读的命都去了,蟠儿便是不读书,总归身体壮壮实实的也成。” 宝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母亲溺爱哥哥已经成性,是如何都说不通的,想要哥哥上进,唯求的就是父亲的主意,再加上哥哥本身能够改变过来,不过,这又是何其难。 和薛母在房里谈了一会儿家事,宝钗不动声色的把一些事情打听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世道虽变了,可贾史王薛这四家还是有的,贾敏还是嫁给林如海,前世那些人物也都已经出生了。 有许多东西一样,可也有许多东西变的不一样了。 前世,薛家靠着那三家,虽然有钱,只地位却是最低的,为了家里生意,父亲不得不极力拉拢另外三家好求得一份保护,还有林家和贾家的关系走的也很近。 可这一世因着天佑帝在位时开始重商,商家地位越发的高了,薛家不再依靠别人,再加上另外三家因为是勋爵世家,因循守旧顽固不化,和薛父脾气不投,薛家已经远了那几家。 再有,林家林如海学的是新学,为人极洋派很能变通,也很看不上贾家为人,贾敏和林如海夫妻感情好,她又是个以夫为天的,和娘家也走的远了。 知道这些,宝钗就放心了。 只要父亲好好的,再远着贾家,她薛家这一世一定能够越发兴旺,就算是不兴旺,也不会再走前世的老路,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放了心,宝钗又和薛母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回到自己房间时,雀儿正带着几个小丫头收拾东西,见宝钗进来赶紧行礼:“姑娘回来了,刚前院传话说姑娘明日要上学,这不,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宝钗看了几眼,见书本还有笔墨等物都已经收拾妥当,另外还有一个点心匣子放在一旁,想是等明日起时放上一些点心带到学校垫补。 想着明日可以像男儿一样到外面上学,宝钗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在屋内转了几圈,又读了些书,吃晚饭为了休养精神早早的睡了。 第二日,宝钗早早起来,洗漱之后胡乱吃了些东西,带着莺儿和一个小丫头提了上学的用具一路走过去。 从角门出去,就看到一辆大大的马车停在门外,车旁侯了两个婆子,宝钗踏着矮凳上车,车子慢慢行驶起来。 车子这一走,宝钗就觉出不同来,这车子行的很稳,车内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之意,她打开帘子细瞧,却发现大路修的光滑之极,平整的就像是一块石头磨成的,只不知道是用什么修的。 再有,她发现自家的马车竟是四个轮子的,轮子也怪模怪样,怪道如此的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