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砸院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大杂院的小隔院一片安静的时候，婉儿便在慕玥离的房中了。 “拿着这银裸子。”慕玥离给了婉儿两个银裸子，一个约半两重，“一个给你，是你上次传出去的话传得很好。” “小姐的吩咐，原本就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婉儿轻声道。 “今日你的事儿也会很多。这第二个银裸子，你一会儿去给二门传话的小厮，让他看到夫人派去给何雨霖送锦缎的人出去的时候，知会你一声。”慕玥离声音很轻，“并且，在何雨霖来的时候，让二门的告诉她，夫人在我院中。” 婉儿脸上是止不住的惊讶，不过并没有问什么，从慕玥离的手中接过了银子。 “这只是第一件。”慕玥离接着说道，“第二，我会叫人去请秦妈，秦妈来了，你便去父亲的院子附近，守潘楠潘管事，就是昨日来送玉如意的那个，告诉他求见我父亲。” “小姐？”婉儿的惊讶更甚，带着nongnong的疑惑。 “就说，我院中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说夫人、何小姐都在我院中，但是不要说清楚，一定说得含糊其辞。”慕玥离并没有解答疑惑，还是继续吩咐，“婉儿，这些你能做好吗？” 婉儿的表情很是纠结，惊讶慌张不知所措皆有。过了大约十几秒的时间，才恢复了平静道：“言秋少爷打发奴婢来伺候小姐，奴婢便是小姐的人，小姐的所有吩咐，奴婢一定竭尽全力的完成。” “嗯。”慕玥离点点头，认真的看着婉儿的眼睛，才又说道，“你信我吗？”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好半天，婉儿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也是她第一次冲着慕玥离笑：“小姐，你信我吗？” 慕玥离愣住，不知如何回答，无关信不信，她眼下只是无人可用罢了。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婉儿便将银裸子收好出门去了。 辰时三刻的时候，婉儿回来了，带来了给何雨霖送东西的人已经出去的消息，慕玥离这才叫来紫罗梳洗。 “小姐今儿起得这样早？”紫罗一边给慕玥离梳头。一边问道。 平时，慕玥离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叫紫罗来伺候的，因着她是哑巴，所以一直以来她的晨省都是免了的，虽现在能说话了，但也没有恢复，因而实在没有限制，能睡个痛快。 “是啊，昨儿你说我睡多了，便想着今儿早起晒晒太阳。”慕玥离和颜悦色的回答。 看着紫罗跟往常一样的面容表情，大约昨儿张妈将她安抚得很好吧，即便今儿是有杀人的行动了，她也不紧张。 “小姐瞧你说的，倒像是在听从奴婢的了。”紫罗笑得眼睛弯弯的道。 “你是张妈的女儿，又在夫人身边伺候过，你说的准没错。”慕玥离随口接话，接着从妆奁旁边的小盒子中摸出了她最后两个银裸子，递给紫罗，“这个，拿着。” 紫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她没想过这么穷的慕玥离会给她银子，忙道：“奴婢无功不受禄。” “不是给你的。”慕玥离笑了笑，“你去厨房，额外要些吃食。” “嗯？”紫罗再一次惊讶，慕玥离从不要额外的吃食，这是第一次，而且直接给了一两银子，相当于她一个月月例的一半。 “我打听过了，厨房做的水晶马蹄糕、蛋黄栗子酥和翡翠芙蓉糕最是好吃精致。”慕玥离扳着指头数着，“再有一盏燕窝薏米粥，这三样，加起来差不多一两银子了。” “小姐……”紫罗还是有些不明就里。 “快去吧。”慕玥离只是含笑道。 “是。”紫罗没有多说什么，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然后垂下头去，沉沉的说了一句。 慕玥离知道她眼中这道光和那沉沉的声音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紫罗会抓住她给她的这个为她准备送命饭的机会。 紫罗去厨房了，并且还带上了香玉，她前脚刚走，慕玥离便将红玉叫来了，让她无论如何要将请秦妈过来。 婉儿也不在院中，是去二门那边打探情况了，院中就只剩下慕玥离一人的时候，有个人带着人手过来了。 “把门踹开。”院门之外，是慕笑颜霸气的声音，“不用客气，给我踹，出了事我扛着。” 慕玥离站了起来，推门走向院中，正好看到那原本就破败不堪的院门被人踹开了。 对了，慕笑颜昨日说要“重塑”她的院子，昨晚因为听到了紫罗和张妈的对话，她倒是把她给遗落了。 “六jiejie这是做什么？”慕玥离站在院中，看着慕笑颜带着的四个人高马大的丫头和两个粗壮的婆子，“一大早就来将我的院门拆了。” “昨儿不是说了吗，今儿叫你好看的。”慕笑颜嘴角挑起一抹高贵冷艳的微笑，“对了，这两个嬷嬷，可是从母亲那里借过来的。” 慕玥离眼神微黯，慕笑颜这意思是，她来这里砸她的院子，是经过吴氏的默许的，难怪今儿底气这样足。 “六jiejie，我做错什么了吗？”慕玥离垂下眼眸。 “哈，现在倒是服软了。”慕笑颜冷笑了一声，瞄了这本来就破落的院子，手一挥，“给我砸。” 四个丫头两个婆子立刻开始了雷厉风行的行动，四个人分别进了屋子，两个人留在了院子，能掀翻的掀翻，能推到的推到，能扯到地上的，绝对不让它在桌上床上。 “慕玥离，以往你听着我的顺着我的也就罢了，昨日你竟敢顶撞我，这就是你的下场。”慕笑颜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慕玥离，趾高气昂的说道。 慕玥离没有动，也没有阻拦，甚至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慕笑颜做着这一切。 还有从隔壁大杂院听到动静，也过来围观的下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带着看大戏一样精彩的表情。 “你不是能将春晓的指头给切了吗？”慕笑颜看见有人来，更是得意万分，“你有本事动我的丫头一根手指头吗？” “六jiejie，你喜欢砸尽管砸。”慕玥离终于开口了，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玥离怎敢动jiejie的丫头，jiejie最好砸得彻底些，砸到这个院子根本不能住。” 慕笑颜愣了愣，怎么也没有料到慕玥离并没有她预想中的哭喊或退却害怕，反正站在那里淡定的看着自己的院子被弄得面目全非。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又见慕玥离拿起歪到在地上的一把扫帚，径直走到了被卸下来的大门门口，望着挤在门口的下人们开口说话了。 “今儿相府很清闲吗？”慕玥离眯着眼看着眼前围观得兴致盎然的十几个下人，声音冰冷，“是都没有活做吗？要我吩咐你们做点什么吗？” 此话一出，好些人便讪讪离去，也有几个赖着不肯走的，口中还说着：“小姐，奴婢是担心你出事呢。” “到底只是砸院，伤不了人。”慕玥离cao起扫帚，做出要打的姿势，“是要我动手吗？我动手可没轻重的。” 围观的人终是散去，慕笑颜倒没想到慕玥离有这样一出，只道：“呵，你还以为你有脸面吗？不到中午，整个相府的人都会知道，你的院子让我给砸了。” “是了，六jiejie威风。”慕玥离丢开手中的扫帚，在慕笑颜面前站定，“没准儿jiejie还能被收去做了女将军呢。” 女将军现在在宋国是一个禁词，提到女将军便是惨死的宋离的代名词，是不吉利的。 “你！”慕笑颜被噎住，不过很快便道，“你也就能逞口头威风罢了。” “现在是这样。”慕玥离点点头，环视了一圈已经砸得差不多的院子，“这个样子差不多了，或者jiejie还打算继续耗下去？” “哼。谁有工夫，今儿下午约了和谢家公、咳，和谢家小姐赏花呢。”慕笑颜看了看自己的战果，瞥了慕玥离一眼，“我们走。” 慕笑颜才走，紫罗便带着香玉回来了，见了这凌乱不堪的院子，大惊失色：“小姐，这院子是怎么了？” “六jiejie砸了。”慕玥离平静的道，指了指院子一角，“紫罗，把那个地方清理出来，摆上桌椅，把刚刚带回来的吃食放在那里。” “小姐是要在那里用膳吗？”紫罗小心翼翼的问道，见慕玥离点了头，便道，“那奴婢替小姐收拾好便是，香玉，你先去给小姐收拾房间。” “是。”香玉应声而去。 “我去院门外走走。”慕玥离低声道，故意带上几分哀切，“这院子也呆不下去了。” 说罢，慕玥离也出去了，院中只剩下紫罗一人。 她动作麻利的将刚刚慕玥离指过的地方收拾出来，然后把糕点摆上，最后小心翼翼的端出那碗燕窝薏米粥，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鬼鬼祟祟的看了四周，确定没人，才将纸包中的粉末全部倒进去，轻轻搅匀。 慕玥离躲在院外看得真切，抿了唇，捏紧了拳头，悄然退开。一切万事俱备，只差该来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