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今天开始恋爱吧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就像是，一个人，被抛弃在了世界的边缘。 没有光明，也没有希望。 只有，黑暗中，忽地，出现的一点淡淡的苍白色。 倏忽间，“噗”地一声，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烈焰中，有一张猴脸，缓缓地浮现出来。 浑圆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转，迅速地朝着四周扫了下，然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露出一丝，得意而狰狞的笑容。 然而，还没等那笑容完全绽放开来，黑暗的深处，忽地，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汹涌而至。 如银河倾落般，轰然怒舞着，在一瞬间，将那张猴脸吞没。 连同那，苍白的火焰。 有一抹猩红的血光，毫无征兆地扩散开来，猛然间，如繁花绽放。 赤红色的眸，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魔瞳，带着无数厉鬼般的尖叫，霍然睁开。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浓烈而深沉，如迷雾一般，弥漫开来。 “好吃……还要……很好吃……” 低沉而粗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带着，一丝兴奋。 仿佛一只沉眠了千万年的远古凶兽，带着吞噬天地的饥饿感，苏醒过来。 然后，在一瞬间，朝着那道苍白火焰，扑将过来。 火焰，毫无抵抗地沦陷。 就像一只绵羊，被狼群包围。 奇异的力量，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地将它包裹。 然后，侵蚀。 一点点，伴随着，猴子特有的惊恐尖叫。 让那原本黯淡的赤眸，迅速地闪亮起来。 那是，来自猎食者，本能的兴奋。 兴奋中，那尖叫忽地化作悠长的啼鸣，如万千短笛齐鸣，在一瞬间，冲破了黑暗。 黑暗迅速褪去，露出一点，苍莽的洁白。 须臾间，扩散开来，带着冰冷的寒意。 赤色的眸，微微眯了起来，仿佛一只进食被打扰的猛兽一般，骤然暴怒。 低沉的吼声，如雷霆滚滚，刹那间席卷开来。 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地凝结，转眼间，化作一团缥缈血雾，将苍白火焰完全包裹而进。 然后，仿佛咀嚼一般，缓缓蠕动着。 寒意，越来越浓，不知不觉中，如触手一般，朝着那层血雾靠近。 然后，迅速地将他将它层层包裹，逐渐稀释，终于露出里面那道轻轻挣扎着的，苍白火焰。 火焰，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地开始轻轻跳跃起来，带着奇异的不安，似乎是远比被当做食物吞噬掉，来得更加恐惧一般。 但那冰冷的寒意，似乎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不依不挠地缓缓侵蚀着。 天地，早已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似乎，连带着空气，都要彻底凝结。 冰冷中，只有那赤色的眸子，依旧倔强地睁着，不甘地望着那忽然暴躁起来的，苍白烈焰。 苍白的烈焰，急速地蠕动着，猛然间，幻化作一只造型奇异的火鸟。 双翼陡然一振，迅速地腾空而起，仿佛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即将冰封的世界。 模糊的猴脸，缓缓地从火鸟身上浮现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 然而，还没等它开心起来，一道赤红的眸子，却生生地将它的兴奋打断。 暴戾的气息，在一瞬间席卷而来，转眼间，化作浓烈的血雾，将那火鸟包裹。 可是，火鸟却仿佛疯了一般，剧烈地挣扎着，硬生生从那魔爪一般的赤色浓雾之中逃窜出来。 化作一道苍白流光，急速地朝上掠去。 扑腾着，飞掠着，长鸣着，然后，突破着。 带着不羁的灵魂。 仿佛是连那桎梏着自己的天地，都要突破了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 那天际，黎明一般的脆弱的壁垒。 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可是，那片柔和中，却忽地，传来一声厉喝。 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天地之炎，八荒之火，玄冰千念，尽缚此地，结！” 一道柔和的光，猛地从头顶洒落，旋即迅速地扩散开来。 宁静，安详，带着世界上所有的善意与宽容。 苍白的身影，猛地一滞。 连带着，周围的空气。 就像是，一副，忽然被定格的画面。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甚至，连反应的时候都没有。 苍白的焰，就这样，忽地凝固。 带着，熟睡般的安然。 “咯啦，咯啦啦……” 有轻微的，冰结的声音，缓缓响起。 一层，两层，三层…… 冰霜一层接着一层，迅速凝结，须臾间，便死死地将那火鸟封住，化作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然后，轻轻地，向下坠去。 若一枚雪花，淡淡飘零。 慢慢地，飘落到了风间扬羽的瞳孔之中。 雪。 刺目的雪，泛着，奇异的淡蓝。 若鹅毛纷纷，若柳絮凭风。 洋洋洒洒地从天际飘落。 漫漫地，漫漫地，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茫茫之中。 仿佛是传说中，世界尽头的极寒之地。 没有蓝天，没有大海，更没有清风斜阳，鸟语花香。 有的，只有身边，那好似月中仙子一般，纯洁无暇的少女。 少女，静静地坐着，用风雪，点缀出一张，素美容颜。 “沉……乐？” 微微地张开嘴，风间扬羽的脑回路一时有些难以转过弯来。 眼前这个淡雅如仙子一般的存在，竟然是那个整天喊着“欢愉”的召魔少女？！ “守护者大人，你醒啦……” 清淡的笑容，带着熟悉的声音。 让人仿佛有一种错觉——那鲲鱼腹中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幻，那个有些疯狂的少女，也不过只是幻象，而眼前，这个安静的形象，才是这个位唤作“沉乐”的少女，真正的样子。 “我……” 风间扬羽张了张嘴。 可是还没等他说话，那抹清淡的笑容，却忽地急速绽放开来，转眼间，就燃烧起一抹熟悉的炽热。 “那么，就让我们来做点愉悦的事情吧~” 素手轻探间，便将风间扬羽上衣的衣襟撩开。 冰凉的指尖，轻轻地，触到了风间扬羽那并不发达的胸肌上。 “等等等等！你要干嘛！” 果然，错觉，终究是错觉，一触即碎。 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却一把被对方按了回去。 冰凉的指尖，缓缓滑动着，勾勒出，一个爱心的形状。 “呐~为什么，要救人家，这样的人呢……” 呃……看到有人快死了要去救一下不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行为准则么？ 风间扬羽，是想怎样说来着，但话到了嘴边，却忽地，以另一种方式溜了出来。 “正是因为是像你的这样的女孩子，所以才更加应该出手啊……” “咦？是……出手撩人家么……咯咯……如果对象是守护者大人的话，倒也并不会讨厌哦……” 轻轻地笑着，沉乐忽地把手收回，然后还没等风间扬羽松一口气，便一肘子狠狠地拄在他胸膛之上。 香腮微托，目光幽幽地望了过来。 一丝认真，一丝调笑，这样的目光，对于一位青春期的少年而言，无疑具有巨大的杀伤力。 “是出手相助啊！还有，不要再叫我守护者大人什么的了，你又不是精灵族人，没必要这样称呼我吧……” 迅速地偏过头去，风间扬羽，连话语都开始有些慌乱。 “唔……那就，省略一下，叫——大人！这样可以么？” “……” 似乎，有种更加不妙的感觉。 所以这时候，果断应该选择沉默。 “咯咯……生气啦？果然是不想和人家这样的人表现得那么亲密么？” 微微弯起的眼眸，配着醉人的笑意，忽地荡漾开来。 “呐~大人，有恋爱的对象么？” “恋……恋爱对象？！”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风间扬羽猛地一个激灵。 脑海中，忽地出现高中班主任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恋爱什么的，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们这群小屁孩懂什么？好好给我考上清华北大，以后老师给你们介绍一大堆美女帅哥！” “是啊~恋，爱，对，象。” 一字一句，似乎刻意停顿地重复了一遍。 “要是没有的话……那么……从今天开始，来一场痛苦又愉悦的恋爱吧~” “今……今天？！” 胸口，有一只小鹿，不不不，是一头公鹿，成年的，雄壮的，公鹿，被释放了出来。 带着捍卫领土和尊严的决心，猛然跃起。 “嗯~今天~” 春水般的眸子，忽地迅速地荡漾开来。 “咕噜~” 喉咙，忽地干涩得厉害，风间扬羽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但，胸口却传来一阵更加猛烈的撞击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突破胸膛的束缚，凭空跃出。 快说快说“我最美丽的小姐~请收下我的一片真心，啊……这是我，对你的满腔爱意啊~” 不不不，冷静！冷静！务必冷静！开车是常有的事，但万一翻了就不好了！ 翻你个头啊！再吞吞吐吐的才会翻！人家都已经说的怎么明白了，你是无能么？！ 我……我才不是！我也是向往着恋爱的正常少年啊！ 那不就对了！恋爱吧，少年！ “我……” “噗嗤~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 轻笑声中，沉乐意兴阑珊地直起身子，只留下冰凉的手掌，依旧贴在风间扬羽的胸口。 微微低垂的眸中，忽地掠过一丝黯然。 “不过，放心好了，下次的话，人家尽量会克制下自己的啦~” 呃……果然，翻车了么…… 想接近对方，却遭受冷淡……这样的事情，果然还是很伤人的吧。 一股愧疚和懊恼，从心底油然而生。 “对不起……我……” “不是大人的错哦……毕竟，愉悦这种东西，果然应该是双方一起的感受吧……而不是，一个人的自说自话……” 呆呆地望着远方，那不断飘零的飞雪，沉乐忽地有些出神。 然后，缓缓地，偏过头来，望向风间扬羽。 “不是有句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 这样说着，风间扬羽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带着疯狂的笑意，肆意地伤害着自己，也伤害着他人的少女……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对方呢……还是说，哪一个，都是真实的她…… 复仇这种东西，其存在本身，或许便足以解释这一切了吧…… “自说自话什么的……请不要这么说……错的不是你，是世界。” 想说一些安慰的话，但刚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样假装帅气的话语。 （世界：这锅我不背，言叶也有份！） 但眼眸中，那张柔媚的脸上，忽地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啊~啊——真是的，要是，可以早点认识大人就好了……那样的话，人家或许也会有资格，去喜欢上一个人了吧……” 啊……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总感觉，有种，滞塞的悲伤。 一种，化不开的，已经无法更改的悲伤之源。 悲伤中，却忽地响起一声轻笑，带着玩世不恭的语调。 “啊？就这样说完了啊？一开始氛围还是蛮不错的嘛，就是后来风间小子太笨了，把氛围搞砸了，真是可惜，可惜……” 婉叹声中，风间扬羽一溜烟地坐了起来，猛地回过头去，直直地望着声音的来源。 然后，骤然呆滞。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