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起义
绮珺回到行馆，天已经渐渐黑透，一路上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洛飞的事告诉父亲，父亲既然能原谅她的任性，或许也能够包容自己的儿子，终归是一家人，她不希望父子两个一直仇视下去！她希望能够试着说服父亲！ 来到父亲的书房外，见父亲的书房烛影绰绰，房门是紧闭的，屋外空无一人，连平常伺候的侍女都没有，抬手刚要敲门，却听到李翰章的声音传出来，见他们谈事，她也不想多做停留，可是忽然李翰章的一句话使她停住了脚步！ 王爷放心，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我已经得到可靠消息，有知情人士呈上的举报信，以孙中山、杨衢云为首的兴中会那些乱党的确会在最近两天齐聚广州，准备今晚起义，这两天的确有不少陌生可疑的面孔出入在城里，而且水师提督，也都被他们策反，下官还了解到，这次起义的带头人之一，便是当年无锡的反清组织，复兴会的余党，卓仕林的meimei卓燕！这个女人当年在捕杀中逃脱，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追杀，没想到他依然贼性不改，转投到兴中会之下，继续顽强的从事着反清活动！ 庄亲王沉着的命令道：你现在立刻调集巡防营，还有我带来的洋枪队，立刻前往三元里教堂，捉拿这些反清乱党，如有违抗者，就地正法！ 绮珺轻掩檀口，在吃惊中悄悄退出房门，来不及思考，来到马厩，骑上快马直奔中华武馆！ 苑莫离是革命党，虽然如今相夫教子，但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安分，她不知道苑莫离会不会参加这次活动，所以他要去她弄清楚，一路上，她都陷入深深的矛盾，曾经她以消灭兴中会乱党为己任，可是，如今她竟然要去为乱党通风报信，她甚至一路走走停停，她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遇到卓延廷，她的生活天翻地覆，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盼望还是害怕，当初卓燕阻挠她跟卓延廷的婚事，她本该正好借此机会，除掉她，可是又一想，如今，他们姑侄来往密切，她不知道卓延廷究竟有没有参与，她不能坐视不理，压下心中一切的矛盾，她只能任性一回，而她清楚自己的做法，已经彻底背叛父亲背叛大清！ 中华武馆中，苑莫离将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今天是重阳节，是个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日子，林清嫂做了许多菜，苑莫离知道今晚起义，本无心庆祝，但又不好拂了林清嫂的好意！ 卓延廷坐在桌前，目视着饭菜，却心不在焉，苑莫离扶着腰坐下，知道他是在担心卓燕她们，她又何尝不担心，今天一整天，他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去总会跟会馆，就一个人在家，坐立难安！ 她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又起身来到他身旁，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垂头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师父，我也担心，但是，我们都清楚，革命是一条不归路，一切的筹谋，都为了会有这么一天，即使成功，也免不了流血牺牲，我们……要做还各种准备！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竟然全是汗，他知道，她其实更加紧张，只是她更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莫离，我一想到，姑姑跟他的兄弟们，正在做一件为国为民的壮举，而我，堂堂七尺男儿，却在这里享受安逸，我就觉得自己很懦弱，当初我爹，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死，我作为儿子，虽然惋惜，但是却引以为豪！你说，我明知姑姑身陷危险，而我却置身事外，将来，我有什么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儿子！ 延廷！她紧张的抓住他的手，她知道，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你听我说，你跟你爹不一样，你现在靠自己的努力，当上会长，也成立了那么庞大的一个武术机构，受万人敬仰，你现在的作为，已经惠及劳苦大众，真的不需要再去抛头颅洒热血，师父一再告诫，坚决不允许你参与今晚的行动，就是怕你这得来不易的荣誉毁于一旦，还会连累无辜，所以，你千万不能做傻事！ 天已经黑了，街道上几乎没有人了，绮珺一路骑马狂奔，来到中华武馆，下了马，直接冲进门！ 院子里正在晚练的弟子们，见到她，一阵惊呼！格格！ 许崇原走过来，惊讶地看着她…… 她一把拉住他问，你师父呢！ 在……在楼上！我去帮你通传…… 不用！ 绮珺果断拒绝，自己噔噔的上楼！ 哗啦一声推开卓延廷的房门！ 卓延廷急忙站起身！ 许崇原跟在她身后，说道：师父，格格她…… 没事，你去吧！卓延廷对许崇原摆摆手！ 绮珺回身关闭了房门！ 紧张的看着他们二人！问道：兴中会今晚准备起义你们知道么？ 苑莫离与卓延廷相视一眼，都震惊的看着她！ 卓延廷猛地拉住她，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快说，你怎么会知道！ 苑莫离的眉头皱得紧紧地，紧张的看着绮珺！绮珺得知这个消息，是不是代表着，官府也知道了！ 绮珺点点头，你果然都知道，这么说，你也知道你姑姑参与这次起义？你告诉我，苑莫离参与了吗？你参与么？卓延廷紧紧的抓起她的手腕，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绮珺一把甩开他，气急败坏的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们都疯了么，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大清王朝虽然腐朽，可是毕竟已经三百多年了，不是你们喊几句口号，就能推翻的，你爹的前车之鉴，你们还没有吸取教训么？ 你听我的话，带着苑莫离赶紧走，我实话告诉你吧，李翰章现在已经带兵去三元里教堂围捕了，这次起义，有叛徒告密，已经失败了，他们都跑不了了！万一有人被抓，把你们供出来，你们就完了！快走吧！ 绮珺顾不得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拉着苑莫离急急地说：你们俩赶紧逃走，越远越好，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先躲一段时间，等过一段时间，风声淡了，也没有人供出你们，你们再回来不迟，三元里那些人是逃不走了，我爹调集了巡防营跟洋枪队的人，要是有人被抓，我爹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严刑逼供，彻底将你们一网打尽，要是有人供出你们，你们必死无疑！ 怎么会这样，苑莫离心有未甘，跌坐在椅子上，我们多年的筹划，就这样付诸东流了么？ 绮珺激烈的反驳道：付诸东流又怎么样？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惋惜，而是庆幸，庆幸我先得到了消息，还来得及通知你们，现在你们谁也别管了，先顾你们自己吧，这段日子，虽然是我在负责捉拿革命党，可是李瀚章那么狡猾，肯定也不会完全不过问，说不定早就掌握了你们不少动向，当初你们苑家的天兴泉，是最先暴露在官府的视线里的，那时候，算你机灵，把它卖掉，我想你们苑家人，作为天兴泉的主人，李瀚章肯定也会调查的，所以你们快走吧！ 苑莫离一向冷静的脸上微微有些慌乱，看转向卓延廷，她坚定的说道：不行，我不能走，我现在要去通知她们，让他们赶紧撤离！ 不能去！绮珺双臂一伸，李翰章已经出发了，说不定已经快到了，现在你过去不是送死么？ 莫离谨慎的分析道：李翰章带那么多人，行进速度不会太快，现在天已经黑了，他们黑夜行进，一定影响速度，我现在骑马去，一定赶得及，格格，谢谢你！我代表兴中会几千名兄弟谢谢你！ 卓延廷一把将她来回来，别去，你现在身怀有孕，怎么能去冒险，要去也是我去！ 绮珺拦在她面前，谁都不准去，你们两个马上离开广州，先避一阵子，等到风头过去了，你们再回来！ 卓延廷紧张的说：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要马上去通知他们，他又看向莫离交代道：要是我没回来，你立刻解散武馆，遣散所有弟子！ 绮珺再次拦在他面前，坚持的看着他：我不准你去，我来这通知你就是想救你的命，不是来让你去送命的！ 卓延廷深感时间紧迫，不能在浪费口舌，一把推开她，然后对她说：格格，有些事情，你不会懂得，有时候活着未必就是幸福，死了未必就是不幸！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身陷危险，而不闻不问，自己逃命，我做不到！ 他又转向莫离，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要是我回不来，就立刻遣散所有人，让崇原跟曹锟带着你赶紧逃走，然后找个地方，把孩子抚养长大，告诉他，他爹很爱他，不能看着他长大，对不起他！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莫离的小腹上，冲出房门！ 绮珺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依依话别，自己放弃信念，背叛家族，前来通风报信的行为，好像有些微不足道!心仿佛被捅了一刀，为什么所有的交锋，她都是失败者！ 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跟着卓延廷冲出去！ 他来到武馆门口，拉过绮珺骑来的马，翻身上马！ 等等！ 她跑过来一把扯住缰绳，我不准你去，卓延廷，你给我下来！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他看着她，目光温柔，格格，我知道，你来这报信，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我也知道，你为了我做了多少牺牲，你的情我都记在心里，这辈子，我回报不了，我却永远都欠你的！但是如果你真的懂我，就让我去吧！姑姑是我唯一的亲人，十八年前，她为了救我，一个人引开官兵，那时候我救不了她，现在我绝不能再眼睁睁看她陷入危险！ 她抬起手，拉住他握缰绳的手，坚决的说到：好，如果你一定要去，带我一起去，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你为我做的太多，我不能再让你为了我，公然背叛你爹，如果我死了，你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你来这报信，你爹肯定不知道，你赶紧回去，别引起他的疑心！ 狠狠地甩开她的手，他纵马而去！ 绮珺被他推开，一个踉跄，差一点没摔倒！只能狠狠的抿着嘴唇，眼睁睁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 转回身，看到苑莫离站在武馆门口！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不是很爱她么，你对他的爱，就是眼睁睁看他去送死么？她狠狠得看着苑莫离！痛恨她总是那么平静！ 格格，你觉得，你了解他么，如果你真的了解他，就应该放他去，因为他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别人且不说，他的姑姑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他怎么可能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如果他真的为了活命，望风而遁，那他也不值得我们爱他，格格，不管怎么样，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我知道，你做出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 绮珺自嘲一笑，笑出满腔凄凉，谢我？不必了，我已经开始后悔了，况且，我并不是为了你！ 莫离道：所以我才说，不管怎样，我都感谢你！ 绮珺转身欲走，又忽然说道：你先别忙着谢我，还是想想，怎么逃走吧，以我的估计，他能安全回来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你要是真想做点好事，就听他的，赶紧遣散所有武馆的弟子，你也赶紧逃吧，要是延廷真的回不来，你就逃得越远越好，找个安全的地方，隐姓埋名，把孩子生下来，这也许……是他唯一的骨rou了！ 你去哪！莫离问！ 绮珺露出温柔的笑意，我去找他，救得了就救，救不了就跟他一起死！ 格格，苑莫离犹豫着叫住她，他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这句话，苑莫离说的很坦然！没有任何的嫉妒！ 是么？绮珺苦笑，他爱不爱我对我来说早就不重要了……她的声音随着身影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这句话被苑莫离清楚的解读，的确，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她爱他而已，无论他爱不爱她，她都会为了他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