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莫离
在济世医馆里，佟心愤愤的站在柜台里捣药，撅着小嘴，容颜拧成一团，阴云满面，手里的药锤宣泄着主人的不满，一边干活一边不时的向门外望去，带着不满的情绪不停地埋怨，死师兄，臭师兄，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佟敬肖此时正在为一个受了伤的汉子包扎伤口，女儿，把止血药给我！听到父亲的吩咐，心不在焉抓起一个药瓶直接扔给父亲，随后他就看见父亲又把药瓶放在她面前，说道：我要止血药，你给我药酒干什么！ 佟敬肖送走了伤患，回头看了看女儿心不在焉，怅然若失的样子问：你师兄怎么还不回来？佟心放下药捶，愤愤道：我哪知道？见了冯紫嫣乐不思蜀了呗，估计是重新回到聚精帮父子团聚，当人家的弘少爷去了！上次明明说好就去一次，结果看到他那个义妹就什么都忘了！ 佟敬肖马上紧张阻止：别乱说话，也不怕被人听到给你师兄惹祸上身！再说你师兄不是那样的人，没等佟心再说什么，一个中年妇人便翩然而至，只见她一身的锦缎袍子，肩上披了一件浅蓝的披肩，装束花枝招展，十分俗气！ 请问佟老头在么？她进门便笑着问，手里都落开一块丝帕，大概是闻不惯医馆里浓重的药味，轻轻地掩住鼻子！ 是王媒婆啊，佟敬肖笑着迎过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快请坐，佟心，去给王大婶子倒杯茶去，佟心不甚友好的看了她一眼，不情愿的去倒茶！ 王媒婆是长宁街一带名气最高的媒婆，经她手撮合的有缘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许多达官贵族，巨商富贾都愿意找她，本来像佟敬肖这种小生意人的单子，她不愿意接，不过好在佟敬肖与她有熟识，而且卓延廷自小跟着佟敬肖行医济世，人也长得俊朗，上次跟藤野一战成名，长宁街一带对他评价很高，王媒也就放在心上了！ 卓延廷年至二十三，早该到了婚配的年龄，佟敬肖本意想把佟心许配与他，可是他含糊半掩的表示，对佟心没有非分之想，后来他又以为清清能够走进他的内心，没想到清清又不辞而别！每次去他房间看见他在房间里刻下的“杀”字，他都感到一阵阵心惊，他仍是没有放下仇恨！若是他有了家室的牵绊，或许能淡化仇恨！只可惜佟敬肖的良苦用心都被他婉言拒绝，这次他干脆不征求他的同意，自作主张！ 王媒婆倒也不见外，径自坐下，说道，老佟头啊，你上次托我办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佟心端过茶水，她畷了一口茶开门见山！ 是么？佟敬肖乐呵呵的坐下，等待着下文！ 这个姑娘啊，绝对是万里挑一啊，要我说啊，你们家延廷也是真是有福气，佟心送了茶，便在一旁旁听，听到这里似乎感觉而不对，媒婆上门，还提到延廷，难道是来给延廷做媒的，她打起精神，如临大敌一般竖直耳朵！ 王媒婆接着叙述，这姑娘那可真是要家室有家室，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还留过洋，是吃过洋墨水的！不过就是太过挑剔，你说这儿女的婚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可厚非啊，可是这丫头坚决要自己找婆家，说那些个什么纨绔子弟配不上她，她要找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也知道，这留过洋的，眼界高，倒也能理解！所以今年都二十三了，还没找到，她父亲着急了，就托我找一个人品可靠，家世清白的孩子，家庭条件无所谓，所以我就想到了延廷，这么多年，咱这左邻右舍的谁不知道你这徒弟，年纪轻轻的，就医术精湛，人也耿直善良，听说还会武艺，乡里乡亲的都夸他，那姑娘虽说年纪比延廷大了几个月，不过年纪大更知道心疼人不是嘛，他俩的八字我都对过了，再合适不过…… 没等她说完，佟心已经按耐不住了，她冲到王媒婆面前大声说道：谁说我师兄要成亲了？他才不成亲呢！ 城西苑家的府邸，坐落在广州繁华地段永济巷，家主苑汝谦经营着广州城最大的一家汤馆----天兴泉，颇具规模！ 在一间窗明几净，古香古色的房间中，一位五十岁左右身穿锦袍的老人正襟危坐，头上保留着清式的长辫，目光透视着沉稳与睿智！他身后站着一个二十几岁面庞清秀的年轻妇人，两个人的目光此时都投向窗前，窗前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她穿了一件青色缎面旗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西式风衣，双手插在衣兜里，一张清秀的面庞略带着成熟与典雅，头发很简单的留了一条新时代女性的长辫，表情冷淡孤傲，手腕上依稀可见缠着厚厚的绷带，清澈秀丽的双眸透过窗棂，望向天空！ 苑汝谦对女儿苑莫离此刻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爹爹知道，你有你的事情要做，爹很理解，这么多年爹也没阻止过你，可是你年纪不小了，迟早是要嫁人的，再耽误下去成了老姑娘，就没人肯要你了，你看看你嫂子，就长你一岁，小虎都四岁了，我知道你不屑于那些纨绔子弟，所以爹托人按你的要求给你找了一你中意的的男子，听说对方是个郎中，虽然年轻，可是特别勤奋，医术很好，听说他从小就失去双亲，寄住在师傅家里，而且最让我满意的是他还会功夫，而且还相当不错，前一段时间听说打败那个藤野治一的就是他！这样的孩子一定错不了…… 爹，苑莫离终于开了口，充满了无奈，对于父亲的苦心她作为女儿虽然可以理解，但是却不能接受！她无法向父亲解释清楚什么是民主，什么是婚姻自由，她是新时代女性，不需要包办的婚姻！就算对方是潘安宋玉，她也不会动心！ 爹，你不要再劝我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是不会嫁人的，我明天就要走，师傅还在清远等我呢，苑莫离态度决然！ 不行，苑汝谦厉声喝道：你是我女儿，我不会再让你整天在外面干些不知所谓的事！苑汝谦为人和蔼，鲜少对儿女发火，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女儿早就到了婚嫁之龄，却丝毫还不知道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急！ 苑莫离反驳：革命不是无谓的事，革命是为国为民，拯救民生的壮举，她说完之后似乎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失言了！什么，苑汝谦一惊，激动地站起身，指着女儿问：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外边搞革命，怪不得受了伤回来！ 他身后的儿媳梦华也吃了一惊，革命？天哪，小妹，原来这么多年你.。她急忙来到门口，四下环顾一下，确定没人之后，关上门板，倚着门她紧张的说道：闹革命是要被杀头的，官府现在还在通缉革命党呢!听说前两天两广总督遇刺就是革命党干的.。 没错就是我们干的，苑莫离慷慨答道，如今的两广总督，乃是李鸿章的义弟，他听说此番受命来此，就是意欲肃清革命分子，有他的阻挠，我们很多行动无法实施，只能先杀掉他！ 只可惜，我们失败了，那狗官还活着！ 你也参与了刺杀行动？苑汝谦颤抖的手指着女儿质问，一个不稳，又跌回椅子！刺杀两广总督，刺杀朝廷大员？查出来是要满门抄斩的，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过的事！ 苑莫离蓦然转身，坦然说道：大清王朝早已民心尽失，土崩瓦解只是早晚的事，唯有改革民治推翻封建，才是利国利民之策，爹，大嫂，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们了，我们现在正在积极筹划，我们要建立有一个没有剥削没有阶级，民主共和的国家，在这个国度里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我们坚信，只要我们坚持，前赴后继，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苑莫离的慷慨陈词鸿鹄伟志并没有获得苑汝谦的共鸣，苑汝谦得知女儿在闹革命更是不允，从前女儿拒绝成亲，他当女儿只是挑剔，没想到另有缘由，他干脆将她锁在房间里，窗户门板统统销死，任凭苑莫离怎样大声呼喊，都无济于事！ 苑莫离愤恨的着父亲的专断，若不是受了伤，逃无可逃，她也不会回来. 王媒婆上门说媒，遭到佟心的强烈反对，她举起扫帚一口气将王媒婆赶出济世医官，佟敬肖阻止不及，王媒婆吓得铁青着脸跑了，佟敬肖用了好大力把女儿手中的扫帚抢过来，大声喝止：佟心，你干什么？把东西放下，佟心怒喊：我就是不允许她来说媒，我不要师兄成亲，爹，你为什么非要让师兄成亲，我们现在过得不是很好么？ 佟敬肖压制着火气说：你师兄年纪不下小了，早就到了该成家立室的年纪，我们不能耽误他，你说说你，每次一有媒婆过来说亲，你不是把人家骂出去，就是打出去，现在都没人敢到咱们家来了，这次是爹苦口婆心的去求人家，人家才看在老邻居的面子上过来，却被你打出去，以后传出去，你师兄娶不着媳妇，我看连你也嫁不出去了! 佟心反驳，我就是不允许，不行不行！ 佟心!佟敬肖急了，语气也重了，你懂点事好不好，你师兄成亲，你凭什么不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反对的？你有什么权利反对？ 可是我就是不想让师兄成亲，佟心说的期期艾艾，流着眼泪跌坐在地上，佟敬肖看着女儿也心软了下来，他俯下身，对女儿说：爹知道，这么多年来你跟你师兄朝夕相对，你门之间的感情爹都看在眼里，爹这么疼爱你师兄，又何尝不想跟他成为一家人，可是你年纪还小，你还不到十七岁，而你师兄一直以来都把你当成一个小meimei，你们俩是不可能成为夫妻的，爹答应你，以后你的婚事完全由你自己做主，只要你喜欢的爹绝不阻拦。好不好？ 不好不好！！佟心喊得悲切绝望，我谁也不要，谁也不要，她说完就跌跌撞撞的跑回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