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似是而非
黑无常祭出索魂链定住甄践的灵魂,他持哭丧棒,转身对望红衣女子。 “沙华,你不记得我了么?” 红衣女子顺流追击,她一身红衣,视黑无常如空气,目光始终不离甄践,一滴血泪划过脸庞,似娇艳欲滴的彼岸花丝舒展。 黑无常动容,红衣女子舍弃了“躯壳”,现在也是魂离状态,灵魂流泪,是真情流露,而今她流的是灵魂血泪,这是矢志不渝的泪,代表着红衣女子至深的情和不移的决心。 “这疯婆子来真的了……”黑无常低语。 他很是慎重地看了甄践一眼,见红衣女子如此,前所未有的执着,黑无常已不确定甄践是不是她要找的魂,内心开始动摇。 曾经轮回未完全倾覆时,他曾见过沙华一面,甄践的灵魂波动,与之有很大的不同。 他想探查甄践的本源印记,但是被界运浪花阻隔,甚至,那浪花中有神秘的力量逆着感知,成反噬加诸他身。 前世一千次的回眸、擦肩而过、相遇、相识、相知,换今世一次擦肩而过、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曼珠沙华,一生只得一面之缘,千世前世因,共结今生缘,时至今日,若他真是沙华,怎么会不记得她? “他不是沙华!”黑无常冷声喝道,他否定红衣女子,继续道,“他为吾所待,是希望!” 得黑无常言,红衣女子笑而不语,她极速掠近,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坚持。 多少浪花破碎,多少亡魂寂灭,红衣女子漠然不顾,更似从中得到某种加持,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和甄践、黑无常的距离不断拉近。 “哎,果然是疯女人……”黑无常一叹,也不犹豫,用索魂链卷着甄践的灵魂,驾着小船调头就跑。 甄践看得真切,在他眼里,黑无常和红衣女子就是百舸争流中脱颖而出的两个飙船党,他们以黄泉为赛道,地狱为终点,而自己则作为胜利者的奖品。 红衣女子抬手,袖中延展出红菱,她已将距离拉到攻击距离内,但她没有对黑无常进行侵扰,而是直接瞄准了甄践。 黑无常当然不会让她得逞,拽动索魂链,就让在黄泉中漂流的甄践偏离。 然而红衣女子这一击并没有落空,她好似早有所料,这红菱并非直取甄践,而是延伸向索魂链。 黑无常拽动索魂链,让甄践偏离的原来的行迹,却刚好和延展来的红菱触及。 “斩!” 黑无常挥动哭丧棒,黑色流光环绕棒身,顿时有几根飘絮布条坚韧如刀,在红菱对承载甄践的界运浪花进行缠绕之前将之斩断。 甄践心惊rou跳,红衣女子横冲直撞,令沿途亡魂寂灭无数,而自己就是她的目标,若非黑无常,自己可能就要落入她手,指不定会步众多亡魂的后尘。 红菱被斩断,荡落入黄泉。 明明是逃过一劫,可甄践心中却不知为何生起不祥的预感,黑无常亦是皱眉,他牵引着甄践,欲远遁。 然而黑无常就是因皱眉时的略微迟疑,以至于晚了一步,未能遁走。 被斩断的红菱在沾染黄泉水后竟化作一株彼岸花绽放,接着红衣女子于绽放的彼岸花中走出,如同菩萨走下莲台,而那远在黄泉上游的身影早已飘散。 移形换影,红衣女子的魂早已附着在这段红菱中。她抓住索魂链,令黑无常退走不得,同时也隔断了黑无常对甄践亡魂的牵引。 红衣女子欺身而近,但却没有展开攻势,她又一次忽视黑无常,用注入温柔的似水的极其专注的深情眼神看甄践。 黑无常立身扁舟之上,他左手索魂链缠绕,右手哭丧棒高举,几欲出手,却又带着怜悯,于心不忍。 “沙华,你不记得我了么?”红衣女子道。 她视黑无常如无物,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甄践身上,根本就不在乎身后有一个几欲出手但被纠结拖拽的黑无常。 后背,与人斗一般都不会轻易暴露出,这是大忌,而她却将之完全展露给黑无常,这是疯子才会有的行径。 甄践站在界运浪花中,不敢有所动作,他的灵魂在颤抖,若是rou身还在,背后冷汗绝对已经流了一身,这红衣女子的可怕他这一路没少见证。 黑无常预备攻击的动作未改变,他时刻关注红衣女子,若她对甄践起恶意,他不介意痛下杀手。 枯坐黄泉待千年,那扇门开了,坍塌了,独漂一魂来,这是他的使命,他将之接引,当护其周全。 红衣女子敞开怀抱,欲与甄践相拥,然而甄践身外的界运浪花翻涌,将之阻隔。 “熟悉而又陌生……似他,又不是他!”红衣女子呢喃,面带疑惑。 红衣女子和甄践靠的很近,但却被界运浪花阻隔,咫尺天涯,她伸手,想抚摸甄践的脸庞却不能。 “界运庇佑……”红衣女子自语,“似曾相识,似曾相识……” 突然,红衣女子神色大变,她指着甄践,厉声道:“你怎么会有他的庇佑?” 熟悉而又陌生,这份熟悉来自庇佑甄践的界运浪花,这分明就是曾庇佑过他的界运,它出现在了甄践身上,而甄践的灵魂波动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这让她歇斯底里。 “他在哪?告诉我他在哪?”红衣女子质问甄践。 她很想抓住甄践,将有关于他的信息摇晃出,但界运浪花阻隔,将她拒绝在外。 “沙华!”红衣女子猛然抬头,带着愤怒与怨毒。 她诡异的笑了,洁白的牙齿森然恐怖,她身上的红衣张扬,如彼岸花开,似火燃烧,如血溅流。 甄践和承载着他的浪花被包裹,那张扬的红衣开始合拢,要化作花苞。 “疯婆子,别给脸不要!”黑无常一喝,震动灵魂。 他适时出手,索魂链哗啦啦牵动,要搅碎花苞,哭丧棒带着让亡魂惊惧的气息,敲向红衣女子的后背。 “哼!” 红衣女子吃痛,发出一声闷哼,她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合拢的花苞再次绽放,却又似枯萎,甄践被放出。 红衣女子后撤,她被黑无常敲闷棍,却没有打击报复,而是主动退走,拉开距离,站在远处凝视甄践。 “似是而非,似是而非……” 她嘴角挂着血迹,朱唇启合间可见贝齿间缭绕的血迹,她的面容于此间憔悴,那忧伤的神色令人怜惜。 红衣女子,凄艳而妖异,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令人着魔的美,这种美让黄泉中的亡魂悸动,是他们向死之路上的唯一风景。 只可惜,她披头散发,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