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死还魂（修－III）
傍晚时分，刮了三天三夜的北风终于停歇，灰暗的天空中开始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向山川大地，覆盖了花草树木。暮色里一片白茫茫。 蓦地，一道强光划破天际，把天空映得犹如白昼，照亮了每一朵轻飏的雪花。强光拖着长长的尾巴，犹如一条白色的长龙，在空中飞舞盘旋了片刻，忽然凝结成一个火球，如一颗流星般坠落，紧接着地面一阵颤动，随之“轰”地一声传来了雷鸣般的巨响，把正在悬崖下埋头挖药草的项颂吓了一大跳。 “打雷了？”项颂手一抖，手中的药铲失去了准头，只听“嚓”的一声将正在挖掘的一株药草齐根铲断。 “嗨！”项颂见药草被损坏，气恼得用拳头狠狠地擂了几下自己的头，“真是见了鬼了，这大冬天的，打什么雷？好好的一株珍贵药草，就这么报废了！” 嘴里说着，手中却是不停，把药草捡起放进了背篓里，又继续清理断根下的土壤。一株贵重的药草，就算折断了，只要能拼凑完整，其价格也远远高于只有半株的残品。 这株药草名叫祝馀，看起来象是一棵青翠欲滴的韭菜，细长的叶子向四周舒展，中心一根茎杆亭亭玉立，顶端开着黑紫色的花，食之不饥，乃是修仙者用来制造辟谷丹的主要药材之一。各修仙门派虽说都有自己的药材种植圃，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药草，但药效远远没有野生的好，一株完整的千年野生祝馀，可以卖到一百金，仍然有市无价。 项颂小心地将根下的土壤全部扒去，然后轻轻一提，将断根提了起来，抖了抖根上的泥土，小心地放到背篓里，这才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背起背篓，手握药铲准备下山。等到大雪封山，一切就都晚了。 雪落无声，脚步轻快，项颂的心底虽然留有一丝的遗憾，但心情还是非常的愉快。冒着寒沏入骨的北风在这崇山峻岭中寻寻觅觅了三天三夜，有所回报，终究还是值得。这株千年祝馀虽说被铲断，卖价将会大打折扣，但卖个半价却是没有问题，有了这既将到手的五十金，足以舒适地度过这个冬天，而背篓里另一棵千年九死还魂草至少也值二百金，有了这二百金，说不定可以淘到一本不错的修仙功法。 千般好，万般好，不如神仙逍遥好！项颂虽然屡屡被各大修仙门派拒之门外，但依然不死心，想要弄一本修仙功法自行修炼。 项颂手拄药铲，眉眼含笑，在满天雪花飞舞的暮色里一步一滑地往山下走着，猛然，强光再起，照亮了整个天幕，刺得人睁不开双眼，跟着“轰”地一声巨响，天地颤动，天空随着又为之一暗，只见远处的一座山峰突然毫无征兆地完全崩塌，碎石四处飞溅，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地。 “哈哈哈哈……”长笑声中，一道身影从烟尘中破空而出，浑身带着耀眼的光芒，疾飞而去，随即，数道身影冲破烟尘，紧随其后，疯狂追赶，由于去势太快，身后的烟尘拉出一道道烟尘长龙，滚滚向前。天空瞬间又变得明亮起来。 “所谓天下第一宗派，也只有趁人之危这点出息！”笑声未歇，接着便是一阵挖苦，“出尘子，你率众处心积虑暗算于我，依然落到个损兵折将的地步，有何面目面对天下英雄？又有何面目再回宗门？我看你还是自裁算了，免得贻笑天下。” “夜未央，你死到临头，再逞口舌之强，又有何用？”出尘子口中说着，速度却是丝毫不减，手中长剑直指夜未央，“今天便是你身死道消的日子。” “纵使你人多势众，却又能奈我何？”夜未央冷笑一声，身影一滞，落在了一块大岩石上，正是大山的最高处，手中长剑一扫，剑气纵横，只听数声惨叫，鲜血飞溅，尸体残肢四处飘落。 夜未央身影一停，他身后数名追赶者不约而同地驻足不前，望向夜未央的眼神非常复杂，有畏惧，有怨恨，有冷漠，有暴戾，有贪婪…… “人算不如天算！出尘子，你若自栽，我当放过你手下的残兵败将，给他们一条生路。”夜未央哈哈一笑，一口气透不过来，不由得一阵猛咳，嘴中喷出数口鲜血，胸膛起伏，猛烈地喘息着，脚下的岩石上血迹斑斑，饶是如此，手中长剑指处，当者无不脸色巨变纷纷后退，惟恐避之不及。 十多名高手三天三夜的围堵追杀，虽然将夜未央重创，可这一路追杀的后果是己方也只剩下区区数人，并且大多披伤挂彩，被夜未央手中的长剑杀得胆颤心惊，此刻团团将夜未央围住，却是谁也不敢贸然向前踏出半步。 “强弩之末，我看你还能撑多久？还能嘴硬多久？”无尘子冷冷道，“你已穷途末路，只要交出永生诀，便放你一条生路，永不相犯。这是你目前惟一的选择和出路。” “痴心妄想！”夜未央喘息了片刻，眼中精光大盛，“我就算是身死道消，也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快快过来受死吧！”手中长剑翻飞，只见强光大盛，对着出尘子疾飞过去。 “杀！”出尘子一声断喝，就见一道道白光纵横交错汇集在了一处，凝成强大的力量对着强光迎了上去…… “轰、轰、轰、轰……”数声巨响过后，整个世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天空中原本纷纷扬扬的雪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项颂只觉地动山摇，一阵眩晕，眼前一黑，顿时扑倒在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项颂悠悠地醒了过来，只觉头痛欲裂，浑身发冷，脸上身上覆盖着一层薄雪，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猛地爬了起来，摸了摸背上的背篓还在，抬头望去，只见数个山峰崩塌成了一堆堆的碎石，雪花落在上面，一片洁白。 山里一片寂静，只有雪花飘落的“沙沙”声。 “什么人在此打斗？这么厉害？幸好他们刚才打斗时离我远远的，不然只怕此刻自己已命赴黄泉了。”项颂想着，四下搜寻自己的药铲。这药铲一端是铲子可以用来挖药，一端是菱形的尖刺可以用来防身，上、下山时又可用作手杖，一举而三得，是项颂不可或缺的工具。 天空一片漆黑，借助着雪花的微光，项颂看到自己的药铲飞落到了离自己有四五丈远的地方，斜插在雪地上，忙走了过去，伸手拔了起来，正要迈步继续下山，右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低头一望，不觉吓了一跳，只见一只枯瘦如竹的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裤脚，于是掉头就跑，却一跤摔倒在了雪地上，身子一侧，正想起来，却猛然发现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正狠狠地盯着自己，离自己的脸不过数寸远，呼吸之声可闻，不由得魂飞魄散，“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别怕，我还没死！”尖叫声中，项颂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于是强忍住内心无限的恐惧，重新睁开了双眼。 那本该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却流露出无尽的疲惫，向项颂凝视了片刻重又闭上：“你若想活命，就得乖乖地听我的话，不要试图逃跑。”声音微弱，但字字清晰，项颂听得清清楚楚。 “我……我……不跑！”项颂脑海中闪过刚才打斗时的画面，那飞溅的鲜血、四处飘落的尸体残肢、崩塌的山峰都在提醒他逃跑将会带来的后果。 “那就好！”项颂感觉到那只枯瘦如竹的手放开了自己的裤脚，“只要你听话，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我……我……我听话。”项颂忍着心内的恐惧站了起来，连连点头允诺，“需……需……需要我做什么？” 项颂站起身子，这才看清地上躺着一位枯瘦如柴的老者，头发灰白，面目清癯毫无血色，浑身破破烂烂，到处血迹斑斑。 “将你药篓里那株九死还魂草给我服了。”老者闭着双眼，声音依然微弱，可在项颂听来，不啻于一声焦雷在耳边炸响。 “是……是！”项颂口中应允，心中却在滴血。千辛万苦找到的这株千年九死还魂草，可是打算用来买修仙功法的啊！ “这株千年九死还魂草我不会白要你的。”老者道，“要钱给钱，要修仙功法给修仙功法，一切依你就是，别板着个脸，让人看了添堵。” “永生诀？”项颂脱口而出，立刻就后悔了。为了这永生诀，死了不知多少人，岂是自己一个凡夫俗子所能染指的？ “嗯？”老者闻言，双眼一睁，眼里精光大盛，额头青筋暴起，立时就要发作。 “永生诀……”项颂话一出口，见老者脸色突变，马上接口道“……我是万万不敢妄想的！如果前辈真的可怜小辈，随便传授一套修仙功法给小辈，让小辈走上修仙之途，小辈就感激不尽了！” 老者见项颂神色恭敬话语诚恳，于是“哼”了声，淡淡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今后这‘永生诀’三字最好休提，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谨遵前辈教诲！”项颂恭敬地回道。 “好了，把九死还魂草取来给我服用。”老者扫了项颂一眼，重又闭上了眼睛，脸色显得越发苍白，显然刚才那一番动作又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好的！”项颂忙答应一声，将背篓放下，从里面拿出一只小小的石擂钵，用雪将之擦拭干净，又抓了几把雪放到擂钵里，擂了半钵水，再把那株九死还魂草取出来冲洗干净，然后放到擂钵里擂成了浆糊，这才端到老者跟前，把老者小心地扶起坐好，从怀里取出一把牛角小勺，将九死还魂草的浆糊舀起，送进老者的嘴里。 前前后后花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将那株九死还魂草喂完。 服完九死还魂草后，老者的呼吸开始平稳起来，脸色也慢慢变得红润，全不是刚才那副垂死的模样。 “你安静坐会，别打扰我，让我练会功。”老者吩咐道，盘膝而坐，双手捏了个法诀，闭上眼睛，就此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