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雪氏
这是一间石室,长宽各有两丈,高约三丈,四面皆是坚硬冰冷的黑色墙体,坐南朝北的位置开了个门洞,门洞后头透着一线火光,明晃晃的,奇异地将石室照的通亮。【】 石室中间凸起一块,上面突兀地卧着一头仅仅只有半人来高的黑色怪物。 顾长月踱步走出剑阵,正好面对这只怪物,不由微微皱眉。 小花叹道:“英昭。” 英昭,上古镇邪之兽,虎身而人面,斑纹而鸟翼,常以石雕之状卧地沉睡,醒之化石为兽,循于邪物之地,其鸣若梵音,威震八方,邪物畏之,人魂亦畏之。 其意明了。 这英昭生来便用以镇压邪物,其力强悍,震慑八方,其鸣叫则如同梵音,可使邪物退散,使人魂消亡。 墓xue是为亡者所建,英昭鸣叫却能够使亡者人魂消亡,故而墓xue之中,绝对不会出现英昭这样的兽类。 事实上,对于古墓的说法,顾长月心里还有些保留。 墓xue之中往往弥漫阴腐之气,森冷诡异,叫人不寒而栗,可此处甚不仅仅没有丝毫阴腐气息,反倒袅绕着缕缕仙气,摇曳的灯光下稀薄的金色雾气若隐若现。 她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你确定这里是古墓?” 这话有些伤人,无涯站在她的身边,低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丝毫不悦和气恼,只平静地道:“你若出去看看便知晓了。” 顾长月闻言,也不耽搁,转身往门洞外面走去。 于她而言,找到出口比了解这个地方更为重要,但醒来之时她便清楚此处并不简单,若不将现下的情况摸索清楚,想要出去并非易事。 门洞外面则是一间高大宽敞的石屋,比先前的石室大了至少五倍,依然空空荡荡,唯中间躺着一块半人高的长方形石台,石台之上则躺了一个人形雕像。 那雕像雕刻的是个女子,衣饰繁复,双手交叠腹前,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整个石屋的光源便是来自那个东西。 顾长月初略扫了一下,以她的目力竟然看不清晰,女子的面容亦被那光芒照得模模糊糊。 小花也有所觉,道:“那东西有古怪,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镇压。” 顾长月摸了摸测戒,脑海中闪过信息实力有限,不可测。 想来那东西比她更加强大。 无奈,她只好释放出灵阴之气试探一番,片刻后,有些惊异地道:“与镇压三生轮回索的符纸气息相似,倒是奇了怪了。” 她又将目光移向别处。 只见这石屋呈圆形,除了西面不知通向何处的走廊,四周还有八个门洞。 门洞里黑黝黝的,不知是何情形。 无涯对她道:“每个门洞里都是与刚才一模一样的石室,石室中都有一头英昭。” 顾长月闻言,微微一怔,道:“原来是九昭镇邪?” 九昭镇邪,顾名思义,便是以九头英昭的力量布下阵法镇压极邪之物。 根据最高卷宗《上古志飞升册》记载,雷泽之地有善雷者雷公,龙身人头,鼓腹则雷,而雷公良善,不忍人间疾苦,羽化之日造雷公之墓藏自身雕像,并捉各方邪怪,如瘟君疫主祸母等囚于墓中,以九昭镇之,防其祸害人间。 也就是说上古时期有一位名叫雷公的奇人,虽然样貌奇特却心地善良,时常造福人类,在羽化蹬仙之时亦放不下天下众生,故而亲自打造墓xue,并用自己亲自雕刻的雕像来代表自己的身躯,然后将四方诸如瘟君疫主这等强大的邪物关押在自己的墓xue,用九头英昭镇压,以防止它们危害人间。 九昭镇邪便得名于此。 这石屋之中亦有九头英昭,莫非也是某神人打造,目的是为了镇压邪物? 难怪无涯会那边确定此处就是墓xue,亦难怪此处仙气如此丰富。 这般说来,台子上的女子雕像便是被镇压的邪物。 一边想着,她已经靠近雕像。 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女子的容貌。 鹅蛋脸,柳叶眉,丰腴的鼻头,轮廓分明的双唇,左眼眼角挂着一颗垂泪痣,像是在哭泣,这模样看起来算不得美丽,却是让顾长月向来处变不惊,饶是遭遇再大危机都始终浅笑盈盈的脸庞此刻竟破天荒地露出惊愕的神色。 这人… 不是旁人,正是她的母亲雪氏。 的的确确是雪氏。 雪氏是她的母亲,饶是时光流逝,岁月缱绻,她都不可能忘记雪氏,更不会忘记雪氏的模样,况且雪氏的左眼眼角亦有一颗痣。 那颗痣非常明显,是红色的,若是不仔细观察,看起来就像是一滴哭泣的血泪。 这颗痣在顾长月的印象中尤为深刻。 顾炎对雪氏没有感情,总是为了柳氏而刁难雪氏,雪氏当面不说,背地里却躲起来哭泣。 四五岁的顾长月年纪虽小却心疼母亲,总是举起衣袖笨拙地替雪氏拭泪,然而每每不小心触碰到那颗血痣,雪氏便会大发雷霆,轻则一顿大骂,重则罚跪一夜。 雪氏总是厌弃地对她低吼:“都是你,都怪你,要是没有你多好,没有你多好……” 没有她就好了。 那个时候她以为,正因为自己是废物,这才连累雪氏也不得顾炎喜爱,雪氏不喜欢自己也很正常。 如今想来,顾炎的的确确对雪氏没有感情,想必就算自己不是废物,他也不会多看雪氏一眼,雪氏的气撒得实在不可理喻。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雪氏待她如何的时候。 雪氏分明是个普通修士,怎会被镇压在此处? 莫非自己产生了幻觉?或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自己将台子上的雕像看成了雪氏? 她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半响之后再慢慢睁开。 台子上的雕像依旧是那副模样,没有丝毫改变。 按说不应当如此。 她的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莫非自己曾经了解的那个雪氏并不是真正的雪氏? 不,不会。 这个想法很快便被她远远抛开。 她看得认真,神色纠结。 小花和无涯有所察觉,异口同声地道:“阿月你怎么了?” 顾长月回过神来,还是不敢相信,问道:“你们看着雕像,给我说说她是什么模样?” 小花和无涯都有些莫名所以。 小花摇了摇头:“阿月可有不妥?” 顾长月没有回答,只道:“快给我说说这雕像是什么模样?她的左眼眼角处可有颗垂泪痣?” 这个时候无涯已经开口,平静地道:“的确有颗垂泪痣。” 顾长月不说话了。 无涯看着她,黑色的眸子清澈没有波澜,“这邪物已经被阵法完全镇压,不可能对你造成影响,但我能感受到你不太平静,莫非这个雕像与你有关?” 话音刚落,却是小花惊叹一声,忽地喊道:“我知道了,这个人,阿月,她是你娘,当年我瞄过一眼,的的确确是这样的,绝对没有错,世间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有,也不可能都长这么一颗痣,而且这闭上眼睛的表情,都分毫不差,它就是雪氏,只是,雪氏怎么会被当成邪物镇压在这里?”
顾长月没有回答无涯,也没有接过小花的话题,她静静地垂眸,看着石雕的雪氏。 小花和无涯能够感受到她在努力平复心中的疑惑和震撼,倒未曾出言打扰。 约莫半盏茶功夫,她终于长长地呼吸一口。 再抬起眼帘,她的脸上又恢复了素来艳丽的浅笑。 她道:“我们沿着唯一的通道过去看看,顺道寻一下有无出口。” 无涯没有用疑惑的眼神看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方才不敢丢下你,故而只在这间石屋里转了转,外面的情形如何却是不清楚的,你走在我身后,若有危险我还能抵挡一二。” 他似乎只会服从她的命令并且保护她。 说罢,便往通道走去。 顾长月亦毫不犹豫地跟在他的身后。 倒是小花忍不住道:“阿月,我们就这般离开了么?” 顾长月笑了笑,道:“现下除了离开还能怎样?探寻我娘的过去?还是为了她而解开这个雕像的阵法?” 小花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长月道:“小花,这雕像恐怕还真的是我娘,但就算如此,又能怎样?我娘并没有告诉我任何关于她过去的事情,说明不打算让我知晓,现下她也已经不在了,她的过去也随着她的逝世而没有丝毫意义,我为何还要去探寻?再者,她既然能够跑到临海城去嫁给顾炎,然后把我生下来,说明被封印的并不是她的本体,到时候我解救的也是她的一缕神魂,不是她本人,于她于我都没有意义。” 方才她的确是很震惊,亦很是疑惑,心绪也是不受控制地絮乱,但是久久地看着雪氏的雕像,她渐渐明白过来,自己如今已经拥有自己的人生,又何苦将自己纠结在自己已故母亲的过去之中? 或许不该真相大白的,饶是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有任何突破,相反,该真相大白的,总有一日真相会被摆在她的眼前。 不管遇见什么样的事情,顺其自然即可。 想到此处,便觉心中的絮乱缓缓平复,整个人亦是豁然开朗。 她再次开口,自言自语般低喃:“我是顾长月,初时是顾长月,现在是顾长月,将来亦是顾长月,这便够了。” 初时是,现在是,将来亦是。 始终如一,道心如一。 拥有这些,旁的事情倒都不再是大事,亦不会改变她的初衷,不会改变她想追寻的结果。 小花感慨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无涯又看了她两眼,目光灼灼。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通道的尽头,而尽头处,又是一间石屋,石屋又比雪氏所在的屋子大了将近十倍,十分朗阔,头顶更是高出了十多丈。 整个石屋亦是圆形,通道出口的对面亦有另一个通道,除此之外,圆筒状的墙壁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书卷,这些书卷奇异地悬浮着,整整齐齐地排开,其间有淡淡的仙气袅绕。 除此之外,最为引人注目的却是中间伫立着的将近十丈来高的雕像。 望着雕像,小花再次开口,缓缓地道:“阿月,那……是你……” 无涯的波澜不惊的眼神也变了变,道:“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