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气不平,意难顺(下)
“何智,就算是你真的要为江越天守灵,也不是这样的做法。如果你死了,江越天岂不是……” “放心吧。秦国公现在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何智向丁璐一笑,“你们都在齐王府。秦国公如果杀了我,岂不是刚好让你们名正言顺的退出御前演武?他要的是把我们一网打尽。单单杀我一个根本没有用处,反倒会成全了逍遥派的名声。他不会这么蠢的。” “好吧,就算这件事上你有理。但你让公孙无忌为你争来七天时间,是想做什么?如果只是要恢复伤势,三天就已经绰绰有余了。你现在要七天,是想怎么样?就算是让你的伤完全恢复了,你又能如何?”丁璐盯着何智,语气已是又禁不住变得尖锐起来。 “丁师姐。”面对丁璐近乎指责的语调,何智反倒笑了,目光落在立在江越天的坟墓上,仿佛替代了墓碑一般的谦牧剑上,“曾经江师兄对我说。受他两万掌,就算我是块废铁,也一样能炼成精钢。当时我对江师兄说,他的方法虽好,却太折磨人。我坚持不了。我没办法给自己找到一个需要承受这种痛苦的理由。但是现在,这个理由我找到了。” “……你居然是这样的打算!”丁璐盯着何智,目光中透出震撼。 在何智参加御前演武之前的最后几天,他的《斗战正法》特训就已经是丁璐在主持。从当时何智的反应中,丁璐就知道这样的训练会给人造成多么可怕的痛苦。八天时间,两万掌速成,这意味着何智几乎要承受能够将人折磨成疯子的痛苦。 “江师兄为救我而死,我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但是我必须要试试!所以,请丁师姐相助。”何智恭恭敬敬的将双手捧过头顶,按照修行者们的礼节,向着丁璐深深一躬。 “你们这些剑宗的人,果然都是疯子!江越天是疯子,你也是!”丁璐看着何智,仿佛看着一个怪物。 “我以前不是剑宗的人,或许现在也不是。但我心里,已经当做自己是了。所以,你说的不错。”何智再次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身上的痛苦虽然难耐,但是心中的痛苦却会让人更痛。 ********* 八天后。 整个京师的人都知道,已然名闻京师的江越天死了。他在逍遥派的师弟何智以守灵为名,向皇帝告假。最终,皇帝准了他八天的假期。 这一天,就是八天假期的最后一天,也是逍遥派重归御前演武的日子。 齐王府门口,北魏六皇子公孙无忌早早就已经带着大批家将、侍卫等候在王府门外。他们这是要一路护送何智与逍遥派的一干人回到皇宫之中。 逍遥派与六公八侯之间的恩怨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以北魏血脉世家所拥有的力量,没有人觉得六皇子公孙无忌这样的大动干戈有什么不对。 而除了六皇子公孙无忌之外,齐王府外还聚集了一大批完全陌生的面孔。这些人全都执刀佩剑,脸上带着仿佛朝圣般的肃穆与期待。 这些人,便是从天下各处赶来的无血脉,或者血脉低微的武道强者。北魏御前演武之上,何智与江越天所带来的震撼,已经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方式,影响到了武圣界的所有人。 约定的时辰刚到,何智的身影就在齐王府门前的街上出现。 看到何智出现,公孙无忌心中稍定,立刻带着笑迎上前去。然而,当公孙无忌走到何智身边的时候,他却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心悸的感觉来。就仿佛在他身边站着的不是脸色苍白的何智,而是一只可以毁天灭地的妖魔。 公孙无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来。他下意识的远离了何智一点,仔细打量了何智一番。 而仔细一打量,公孙无忌就发现何智身上那种令人惊悸的感觉似乎只是错觉。与八天前相比,何智的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脸色变得苍白了不少。 考虑到何智这八天一直都是在荒郊之中守灵,远离人群,吃不好睡不好,心情可能也是郁结痛苦,他苍白的脸色倒是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何先生,请节哀。”公孙无忌压下心中那一点奇怪的感觉,拱手向何智说道,“守灵之期已过。今日便是先生等人重归御前演武之日。孤王预祝先生能再展神威,平安归来。” “多谢了。”何智淡淡的向公孙无忌回礼,随后视线就转到四周围一大群已经禁不住围上前来的陌生人身上。 围在周围的这些陌生人很奇怪。他们的实力不算太强,其中最厉害的,也不过就是刚刚步入脱胎境界的武者。不过,这些人的实力同样也不能算弱。其中最差的,也是接近先天圆满的好手。同时,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发型面相也是差异极大,仿佛来自天南海北。 “这些人是?”打量了一番,何智向公孙无忌问道。 “他们都是仰慕逍遥派之名,从天下各地赶来的义士。”公孙无忌正色说道。 “原来如此。”何智点点头,再次向众人看去。 “何先生,我等仰慕逍遥派绝学。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得到传授。”在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武者之中打头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 他的修为并不是最高,但是却是众人之中最年长的一个,而且比年纪排在第二位的那人还大了不少。所以,众人公推他暂且做了个领头人。 那中年人的年纪比何智同样大了许多。以何智现在这个外表的年纪,恐怕超出一倍都要不止。可是,在何智面前,中年人却是显得激动而紧张,说话时显得十分忐忑。 武圣界的这些无血脉的武者,在绝望和黑暗中挣扎得太久了。当一个希望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们的害怕紧张甚至要超过了兴奋。 绝望并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希望出现了,却又在燃起的那一刹那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