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十五】身世之谜
五十五 散会之后,顾西辞在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叶临川轻叹一声也没有动,两个人相对而坐,静静注视着彼此。【】 白玉堂原本还有话想对顾西辞说,但见此情况,他也只能先离开这里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毕竟顾西辞的师父刀行云跟叶临川的事情白玉堂还是知道一些的,看着自己师兄苦逼了这么多年,总的找个机会把心结解开啊。 等人都走光了之后,顾西辞抬手把袖中藏着的两把娉婷剑轻轻发在了桌子上。 “这对双剑是我给你师父打造。”叶临川先开口了,他盯着那对光华依旧的娉婷。仿佛是为了应和叶临川说的话,被顾西辞放在桌子上的娉婷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 其实自从靠近叶临川的那一刻起,顾西辞就能感受到藏在袖中的娉婷双剑一直处在一种兴奋的状态下,它们在剑鞘之中无声地震颤着,仿佛在于自己的制造者打招呼。叶临川抬起手,看见顾西辞没有反对,便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娉婷的外鞘。片刻之后,两把剑安静了下来。 叶临川淡淡说道:“娉婷其实并非是皓天君的信物,皓天君的信物是一把叫做黑龙斩铁的无鞘巨剑,是你师父的师父用惯的武器。但他老人家说女孩子用黑龙斩铁不秀气,不符合他们秀坊女儿的风华之姿,所以让我帮忙给小云另造一对武器。那是我第一次开炉铸剑,我拿出了藏剑山庄珍藏多年的天外陨铁,融掉了剑阁之中收藏的两把无名断剑,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终于铸造出了娉婷。” “很好用。”顾西辞说道。 “是很好用。”叶临川也不谦虚,“尤其是对于你来说。娉婷这对剑在铸造之时,我为了契合小云所练习的七秀坊武功江海凝波剑与山河流云剑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一把剑剑意外露,杀气森然,一把剑含蓄内敛,如秋水宁波。但小云始终未曾参透山河流云剑,所以她用得顺手的剑只有一把。” “我觉得师父原本有机会参透的。”顾西辞想了想,说道:“就在她被所有人误会,被家族出名被隐元会追杀的时候,如果那时候她明白了什么是放下,她大约可以领略到山河流云剑的真谛。但可惜她心中始终记挂着一个人,即使那个人跟别人一起误会她,一起追杀她,她终究是狠不下心去恨他。” 叶临川露出一个微苦的笑容:“是我不好明知道小云不可能做出那种欺师灭祖的事情,但是在铁证面前却不得不屈服。身在九天之位,如履薄冰,关系的是全天下的安危,很多事情都容不得我们去任性。” “铁证”听到了叶临川的话,顾西辞忽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她慢慢伸手握住了娉婷的剑柄,抬头直视叶临川:“你说铁证如山很好,我问你,在没有询问过另一位九天道苦大师的前提之下,你们如何就断定了我师父必定是背叛者是因为朱子宁的假证,还是因为寇珠的证词” “尽管怀疑过,但我至今仍然想不通为什么寇珠会说谎。”对面顾西辞的质问和她的举动,叶临川垂下头双手捂住了脸:“如果说寇珠是刘娥的人,是来挑拨离间的,换太子之事是她在接受了刘娥的命令之后亲自动手的,她完全可以直接把婴儿杀死以绝后患,何必要冒着生命危险把婴儿送出去呢” 顾西辞皱眉听着叶临川的自言自语。这件事情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自从从秋临晚那里得知了在狸猫换太子中有关自己师父的全部经历后,顾西辞就一直在思考这段时间之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想来想去,唯一让人觉得违和的就只有那个刘娥的侍女寇珠了。 因为这个人的言行前后不一致,而且做出了本人完全不会做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最后导致了压死刀行云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 “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会做出寇珠那种选择呢”顾西辞不由自主地问道。 叶临川想了想说道:“寇珠原本是太后娘娘情同姐妹的贴身宫女,知道这一点的刘娥把换太子的事情交给她本身就是一个疑点。刘娥会在寇珠跟了她之后相信寇珠完全衷心于自己而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如果不是相信,那刘娥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寇珠做是为了什么要知道狸猫换太子这种事情,如果泄露了哪怕一星半点儿,参与的人就会面临灭顶之灾,所以刘娥计划中的人应该都是她的亲信。” “但实际上确实是寇珠把婴儿亲手所换”顾西辞皱眉:“这是太后娘娘亲口对师叔所言。因为看见来人是寇珠,太后娘娘才没有防备,直接昏死过去了” “如果说谎的是太后呢”叶临川轻轻说道。 顾西辞悚然一惊。 这个观点她一直没有想过,或者说根本不敢想象。因为太后娘娘自己就是一个受害者,她被刘娥陷害生了狸猫,好不容易逃出了宫中躲过一劫,还跟自己的儿子骨rou分离了那么久,有了这些经历,谁都不会觉得太后娘娘会说谎导致最后刀行云被众人误会毕竟是刀行云救了她一命。 正常的思维状态下,大家只会觉得坏事都是刘娥这种坏人干的,没有人会觉得受害者同时也是加害人 而因为指使寇珠说谎陷害了刀行云,为了避免日后被刀行云报复,也为了避免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被人发现,所以最后寇珠自尽了。 不是因为“冤枉了刀行云而愧疚的自尽”,能让跟太后娘娘情同姐妹、对她忠心耿耿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保下婴儿的寇珠自尽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太后娘娘。 顾西辞的心脏跳得很快,她觉得因为叶临川的话,自己模模糊糊抓住了什么东西。她快速地说道:“如果是太后娘娘指使了寇珠在说谎,那什么情况之下她会说谎” 一个人说谎,多半是为了避免因为自己曾经的行为被揭发出来从而对自己造成某种伤害,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如果太后娘娘说谎了,那么谎言就是寇珠那句:“刀行云故意走开给了我换婴儿的机会。”也就是说刀行云当时并没有故意走开,但是她确实曾经离开过一段时间,而且是在狸猫事发、太后娘娘被锁入冷宫、刘娥的杀手前来刺杀太后娘娘的时候出现的,出现的时候还带着伤。 那么刀行云在离开的这段时间之中去了哪里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点,如果能够弄明白这一点,那寇珠行为的异常、太后娘娘的谎言和刀行云隐瞒的真相就全部都能被揭开了。 “小云有没有对你说过她是在哪里捡到的你”叶临川忽然闻道。 顾西辞摇头:“师父要是肯告诉我,我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有没有可能,在她离开太后娘娘的那段时间里,是去找你了或者说她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因为某件事情而把你带回来的”叶临川按着太阳xue使劲儿地思考:“毕竟在事发之后的时间都很紧凑,小云带着太后娘娘逃到相国寺,回头去八贤王府找小晚,路上发现追她的杀手不仅仅是皇城护卫还有商会的人,于是她决定把消息发出去,却晚了一步被陷害” 叶临川越想越觉得思维很顺畅:“接下来一路被追杀的小云是不可能有机会发现一个跟皇家有血脉关系的婴儿、再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带她回去秘密抚养的,所以她唯一遇到你的机会,就是在她离开太后娘娘的那一段时间之中她可能是先把你安顿好了之后才回去救太后娘娘的,然后在被唐兄救走之后,又偷偷回去把你一并带走了。” “我今年十八岁,距离狸猫换太子过了十八个年头,没有别的时间遇到婴儿,也就是说我是在那天晚上出生的咯”顾西辞轻声说道。 叶临川没有说话,两个人互相凝视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越接近实施的真相,就越是重重的谜团,因为缺少一根能够把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的线。其实这件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在太后娘娘生产的当晚,刀行云因故离开了太后娘娘的身边,在某个地方带走了顾西辞安顿好,然后回去救太后娘娘,之后她被陷害,四处逃亡,在被唐七叶从朱子宁手下救出来之后,又偷偷带走了顾西辞隐居起来,抚养她长大。 “只需要查看一下在那天晚上还有哪个皇妃生了孩子,就能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了。”半晌之后,叶临川说道。 “如果不是遇到了赵绮白,我不会在意自己的爹娘到底是谁。”顾西辞垂下头,轻轻笑了一声:“说道这里我有个想法但是与你无关就是了,我会自己去证实的。” 叶临川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那么现在,我要实现对师父曾经说过的话。”顾西辞抬起了头,对着叶临川勾了勾嘴角:“我说过要找到那个负心汉揍他一顿来着叶庄主,接招吧。”
顾西辞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只看见两道明冽的剑光自桌上划过。叶临川坐在对面未曾起身,只来得及抬手打出一道剑气,同时他在桌腿上踢了一脚,带着椅子一起往后滑行了数丈的距离后,才堪堪抵住了顾西辞刺过来的两把剑。 那个下午顾西辞和叶临川在天泽楼中噼里啪啦打了很久,路过天泽楼的藏剑弟子们只能透过纸窗看到屋中闪过的刀光剑影,没有人敢敲门让这俩人停下来别打了,也没有人敢凑进去看看战况如何。只知道最后天泽楼开门的时候,整个一楼大厅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上面布满了一剑又一剑的划痕。 叫停顾西辞和叶临川比武的,是两个身着鹅黄色藏剑弟子衣袍的孩子,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生的十分可爱。两个孩子在一干躲在大树后面的藏剑弟子目光灼灼的注视之下,用四只胖乎乎的小手慢腾腾地推开了天泽楼的大门,然后手拉手站在门口对着里面打的只能看见虚影的叶临川和顾西辞喊道:“爹爹爷爷让我们来叫你和jiejie吃晚饭啦” 顾西辞刚好一剑被叶临川撞偏,朝着门口歪过去,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后她皱着眉头硬生生把已经发出去的内力又收了回来。失去了控制的娉婷狠狠戳在了旁边的门框上,一直没到剑柄,四周则留下了数道长长的裂缝。 “打架就打架,你别毁我天泽楼啊。”叶临川也收了剑朝顾西辞走过来:“这可是唐朝时就有的建筑,是古董呢。” 顾西辞没有说话,她抬手擦去了唇边的血迹。硬收回内力的后果就是导致胸中气海翻腾涨得她难受,她现在不能张嘴,一张嘴血就喷出来了。 “你”叶临川发现了顾西辞不对劲儿的地方,他回想了一下,觉得这人应该是伤到了,便有些着急地说道:“坐下调息,别说话。” “爹爹”两个小孩子完全没有想到刚才自己差点儿经历了死亡的危险,他们看见叶临川出来之后都觉得很开心,一左一右就像两只小黄鸡般凑到了叶临川的身边,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仰起头看着他撒娇:“吃饭了吃饭了~” “扶苏,荷华,要听话不要胡闹”叶临川对于这两个孩子一向没辙,他叹了口气,挨个摸头:“你们刚才胡闹伤到了jiejie,知道吗对jiejie说对不起。” 两个小孩子咬着手指从叶临川的身后偷偷探头去看顾西辞。但是顾西辞就地坐下闭着眼睛调息内力,没有注意到他们。 “你们先去吃饭,爹爹看着jiejie,等jiejie醒了在一起去。”叶临川蹲下身来跟两个小孩子平视。 “师兄,你带他们吃饭去吧,我看着西辞。”白玉堂从门外走进来,把手里的披风给两个小孩子仔仔细细地裹上,然后对叶临川说道。 “也好。”叶临川点点头,“你好好跟她说,有误会解开就好,要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然后一手搂过一个孩子,对他们说道:“跟白叔叔说再见。” “白师叔再见~”两个小孩子认真地咬字。 “再见。”白玉堂轻轻笑了笑。 看见自家庄主抱着两个少庄主从天泽楼中走出来,躲藏在院子里面各个地方偷看热闹的藏剑弟子们转身四散奔逃,叶临川站在树下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摇摇头由他们去了。 等到人都走了之后,白玉堂关上了天泽楼的大门。他扶起一个摔在墙角的灯笼点燃,又把顾西辞的周围清理出了一片干净点的地方,然后他面对着顾西辞席地而坐,借着烛火打量她的容颜。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只是一开始不知道怎么说”白玉堂看了半天,轻轻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