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宫变
与上次云萝那拙劣的“小产”事件不同,梅妃的西华宫里毫无草药熏香,太医们正在商量着,饱蘸了浓墨的狼毫放在一旁,却始终无法动笔。 “脉象怎样?” 皇帝驾临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扫视了四周,便问起了太医。 太医们匍匐在地,身若筛糠,谁也不肯先开口。 “你们都死了么?!” 皇帝森然道。 领头的医正面有难色,只叩首不语,每日诊脉的两位太医却是魂飞魄散,急道:“脉象一直平和,现在也无任何不妥。” “好,你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胎儿有个万一,少不得要尔等性命!” 医正见性命攸关,不由低声道:“腋下好似有所不顺……” “什么?!” “腋下三寸。” 晨露从内室返回,接过话来说道。 她目光一闪,看着医正求恳感激的目光,继续道:“脉象虽然平和,却内火虚寒,腋下三寸有些微淤青。” “那是娘娘跌交摔的。” 岳姑姑在旁颤声道。 “是吗?!” 晨露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道:“眼下就有你这等刁奴,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在梅家伺候了半辈子,有带针孔的摔伤吗?” 这一句如晴天霹雳,岳姑姑面色惨白,浑身都为之瘫软。 医正这才恍然大悟,颤抖着指定了她道:“微臣是隔帘诊脉,就是请这位姑姑为娘娘验伤的……” 皇帝一挥手,就有人将岳姑姑拖到一旁。 “母子都还有救吗?” 医正不敢回答,半晌,殿中都没有声响,寂静得令人发颤。 “可以。” 晨露终于开口,她目光幽邃,仿佛瞧着不知名的虚空之中。 皇帝霍然转身,凝望着她,仿若针刺心房,他痛得一个激灵,“怪我无能,把你扯进这件事里。” “难道我是那等拈酸吃醋的妇人吗?!” 她绽开一道微笑,清雅从容,黑眸深处却有一分黯然。 由太医处取了金针,以火焰沸水烫过,在相关xue道以内力贯穿,梅妃的面色由紫转白,却仍是呻吟不醒。 晨露拔出金针,在脚底以利刃划开一道,顿时黑血涌出,浸透被褥。 “孩子中毒还浅,侥幸能救回来,但母亲恐怕寿元不久了……” 她缓缓摇头,表示回天乏术。 岳姑姑再也掌不住,挣扎着低泣道:“我的孙儿……可怜这一根独苗在他们手上啊,天地良心,我看着娘娘长大的,再没什么歹心的!老天爷啊,是他们逼我的!” 她哭嚎着,声音绝望转高,皇帝逼近她问道:“他们是谁?” 岳姑姑被他眼中的冷戾吓住,拼命摇头,却一字也不吐。 “梅妃身上淤青和针孔,是怎么来的?” “是我搀扶她的时候,用手帕裹了这针戳的……她当时完全不痛。” 晨露检视着那几枚细如牛毛的黑针,很平凡的塞外毒物,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塌上的梅妃微微呻吟着,即将醒来,晨露低叹一声,对元祈道:“你陪陪她吧!” 她也不乘辇车,独自步行而回,一路之上,但见秋景萧瑟,绚烂枫华,她也无心观看,回到了云庆宫。 花圃中泥土湿润,有一道人影正在其中忙碌,晨露微微一笑,上前唤道:“蓉姐!” 蓉儿猛然抬头,仿佛受了惊吓,手中花铲落地。 她慌忙叩见,晨露连忙拦住,问道:“不是让你歇着,怎么你又来干活了?” “没办法,闲不住……” 蓉儿的面色有些苍白,她额前的乱发被风吹拂着,低声道:“我是个闲不住的,帮其他姐妹做些事也好。” 晨露笑道:“这些花都即将凋谢,却仍有余香,都是你调理得好。” 蓉儿听着这话,身子一颤,慌忙道是不敢当,目光却一直没曾离开晨露。 直到晨露走入殿中,她仍倚在朱红廊柱旁,呆呆地看着。 晨露还没坐定,涧青就匆匆而来,她面带焦虑道:“裴桢那边传来消息,静王即日怕是有大变!” “他要做什么?” “他与己方人员密商,好似在议论京中防务。” 涧青答道,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黛色面容之上,也露出了一丝羞怯的暗红,“那个侍卫郭升,今晨也跟我说,他在上朝路上遇到好几位父执辈的车马,他们都是归隐的老将,从不轻易外出的。” 晨露以古怪而微妙的目光看着她,直到她脸红地低头,才笑着调侃道:“你跟郭升这么熟了啊!” 笑完,她面色转为凝重,低喃道:“京中防务……他想搞出一场宫变吗?” “难道他自信可以制衡京营吗?孙鸣可是今上的姐夫啊?!” 涧青不敢置信道。 “哼……主将忠诚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晨露冷笑道,谈及军政,她的双眸瞬间晶莹生辉,仿佛是世间无坚不催的绝世神兵—— “若能策反中下级军官,要在京城翻云覆雨都可以——军队的灵魂都在他们身上。” 她起身道:“等皇帝回来,我会请他严密防备的,如今正是图穷匕首现的时候,若有差池,就会一败涂地。” 她换过一套简装,出了寝殿,一个从人不带,到了御花园旁的废墟前,又一次步入其中。 那座熟悉的宫殿,仍如往日一般,遗世伫立于前朝废墟之中,仿佛在无言诉说着它的悲愤。 她走入其中,熟练得打开正殿大门,进入阴暗的书房之中。 这里早就被洗劫一空,空荡的墙角边,有一人被五花大绑的蜷缩着。 “林邝,如今你总该知道,你jiejie除去你的决心有多么坚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