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十五章 大捷
凉川呜咽,河水千载万年,奔流向前,永不复回。 夜色悲回,银白月光下,下游水流激涌,无数险滩涡回,仿佛是妖物狰狞的血盆大口。 水雾氤氲升起,皎月的辉光,在河面上渲染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晨露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全身百骸的精力,似乎都被抽离,仿佛有千万重的绳索,将她拖向不知名的黑暗之中。 黄泉的埃土在脚下浮动,遥远处的那一线白光中,隐约有一道长桥,不见首尾。 又要落入那幽冥之中吗? 想起那忘川水下,嫣红绚烂的彼岸花,她心头一阵冰冷—— 难道又要回到那不见天日的所在,被那术士的符咒,封镇燃炽于业火之中? 绝不! 她眼中几乎要流出血来,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脚步。 一道强大的力量,在瞬间将她拉离—— 白光从眼前消失,下一刻,胸口的巨痛,却又让她险险昏厥过去。 勉强睁开眼,只见眼前光波陆离,水浪滔天,自己沉溺在水中,载浮载沉,已呛入不少河水。 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拉住,奋力游回岸边,无奈河水湍急,暗流诡谲,却丝毫不得寸进。 她回身去看,却是一张熟悉已极的面容—— “元旭……” 她近乎呻吟的,从心中喊出这一句,却被滔滔汹涌的水波咆哮淹没。 不,这不是元旭! 元旭,永远是爽朗从容的,他不会有这般阴郁凶狠的眼神,不会……在这般险恶的浊水中,仍死死不肯放手—— 元旭,他早已经舍弃我了!! …… 他是谁?! 晨露脑中一片昏沉,由眩晕中,她终于想起,掉落河中时,皇帝那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喊—— 那一声,穿透了千军万马,即便是金戈硝烟,也无法淹没它! 是他跳下凉川,一直在救我?! 晨露浑身都痛得颤抖,她颤抖着,想挣脱那只手,却被牢牢拉住,手腕间一阵刺痛。 怕是青肿一片了吧? 她诧异自己此时仍有调侃的心思,沁凉的水流入眼中,火辣辣的疼,她微微抬头,却在朦胧中,看入了元祈的眼中—— 如火一般的,近乎阴戾暴怒的…… 如火一般的,爱怜珍惜的…… 如火一般的,战胜一切危难的无畏和决然…… 她已无力思考,任由那只大手拉着,彻底的陷入昏迷之中,耳边隐约听到,那焦急的呼唤声。 凉川奔流着,逝水如斯,在月光下,闪成一幅晶莹的银缎,流向不知名的天边。 **** 京城中,远征军已是断了好几日的消息,宫中的贵人们知道了消息,心中越发不安,几大寺院的香火,因此鼎盛不少。 太后与皇后,却不曾与这些内外命妇一同前去,只是发下懿旨,在慈宁宫中,为那尊玉佛建了个神龛,由太后亲自斋戒诵经,早晚供奉。 慈宁宫的晨间,一如平日一般安谧,皇后请安毕后,留在太后身边,在她身边说笑解乏,几个有脸面的大宫女也间或插个几句,一时之间,满殿都是娇媚欢笑。 “娘娘,早课的时间到了。” 叶姑姑上前禀道,太后于是捧起佛珠,让众宫女退散,在佛前蒲团上盘膝,默颂经文,一个多时辰后,才在侍女的服侍下,蹒跚起身。 皇后睨了一眼殿侧的玉佛,见它宝光流转间,光洁莹润,天生的一块美玉,却雕琢成这等神像,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不以为然地笑道:“这等西域来的神像,我们林家素来不信,母后又何必将它供奉于此?” 太后扫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发火,只是轻轻道:“人老了,无论信或是不信,都有个敬畏心……” 她见皇后仍是懵懂,轻叹道:“如今京中百姓都信这个,你不妨也请一尊回去,为皇帝祈福——好歹不要让那群嫔妃议论,说你无情无义!” 皇后听着大为头疼,支吾了几句,正要搪塞过去,只听外边有人急急报道:“前线周大将军处,派来了加急信使!” “快宣!” 太后一叠声说道。 来者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偏将,几日几夜的奔驰,让他身全上下都湿透了,脸色也异常苍白,只一双眼睛,仍是炯然有神。 他强撑着行礼,递上周大将军的奏报,才坐倒在一旁。 宫人们给他递上清茶,在一旁偷眼看着,都被他的英姿焕发所深深吸引。 “赐座!” 太后漫不经心的挥手,展开手中奏折,刚看了几行,便喜上眉梢“ “皇帝大获全胜……忽律可汗中箭,生死不知!!” 她一时快意,想起当年,就是这个忽律,把自己避得东躲西藏,又几次三番在书信中语出不恭,只觉得一阵扬眉吐气——也让这蛮子知道我中原的厉害! 她稍稍稳定了心神,继续往下看,却渐渐眉头蹙起。 “怎么了,母后?” 皇后瞧着真切,上前问道。 太后眉头松了下来,将奏折收起,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皇帝受了些伤,一路安养,要慢慢回京。” 她刚要询问使者,却听得外间有人来报:“周贵妃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