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五章 落魄
六月下旬，炎日灼热。 于樊家而言，满门抄斩一案虽洗刷冤屈，却换不回樊家上下的几十条人命。 换不回赵叔他们的枉死，更换不回世世代代为忠良，带领樊家军上战场杀敌的栋梁。 杨富死讯是六月中旬传出，樊家一案因杨富以死谢罪而告终。 而这杨富的罪名，也不过是以欺君定罪理应当斩首示众，却因其以死谢罪，倒是保下了全尸。 樊家一案既然是圣上让人明查，自然会昭告天下，杨将军杨富，如今成了本朝人人所唾弃。 除此之外，徐嫣再杨富死后没出几日，想尽了法子，再告上朝廷，将杨富陷害徐家一事所宣扬。 可徐家当初与杨富究竟有何牵连，那都是十年前的事，在朝为官者，都皆知，徐家徐大人，本就以贪罪被抄家，家眷流放在外，死的死，生还者更是找不到踪迹。 徐家如今还能存活下来的便只有徐嫣。 徐嫣这般做并不仅仅想为徐家洗刷罪名，当初的徐家在来昌城，来昌城倒是算不上繁华，尽管如此，正是有徐大人在来昌为官，百姓们倒也安居乐业。 说是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的确不为过，却是在被人上了折子，杨富带人去抄的家，本该是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却是在徐家搜出了证据，就连账簿都一清二楚。 人走茶凉，当初的徐大人在生时是位好官，谁又能想到，死时，不仅背上了罪名。还连家眷都没能保住。 徐嫣这么些年也并非甚都没做过，身为一个女子，即便是在家中相夫教子，也没放下为徐家洗刷罪名一事。 杨富之死，其后代家眷为奴籍，若是一般的百姓贬为奴籍到还有脱身的一日，可官家的人被贬。那可是官奴。世世代代都背负着，即便是有人帮衬恢复平民的身份，若是罪名甚大。也只得背负一生。 徐嫣身为将军夫人，自是其家眷还生了一双儿女，先前便让秋儿带着一双儿女去杨家村相求于桂长生，倒是连将军府的大门都离不了。 除了徐嫣与其儿女。杨富可还有杨家人一家子。 二妮和四妮当日回到南城后，四妮便被陈家一纸休书扫出门。二妮虽没被休，在张家的地位再不复从前。 张家既是官家也是经商，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自不会明着将二妮休出门。可这般在张家却过的连下人都不如。 四妮无处可去便去了原城，去了原城后才得知，娘和五郎早先就被官府的人带走。就连那宅子也都被人变卖，甚至连变卖宅子的人是谁都未能得知。 四妮见不着二妮。去了原城找不到自家娘，只得转而去陈州。 等她靠着双腿去陈州的桂家时，已经是落魄不已，若不是见着桂春秀出门上前便扑了过去，叫了一声嫂子，怕是也只当是要饭的叫花子给打发了。 四妮到陈州时才六月初，桂春秀倒是收留了她，后边才得知四妮让陈家给休了出来。 在四妮去了陈州后不久，杨氏、三郎、五郎倒是被人送毁了原城丢在城外，在被人带走的这些日子里，被关在一处昏无天日的地儿，五郎与三郎倒是男儿挺的住，可杨氏却是噩梦连连，总想着自个要被杀头活不长了。 被人送回原城之时，人也不大清醒，不再是先前那般富贵模样，嘴里的胡话说个不停。 三郎带着五郎和自家娘回原城的住宅，已物是人非事事休，再转回南城才知晓，南城的宅子让四妮给变卖了出去，去张家也是吃了闭门羹。 不得已，三郎只得带着神志不清的杨氏和五郎一同回了杨家村去，也只有杨家村还有落脚的地儿，他们如今身无分文，回杨家村自是近。 三郎当初金榜题名时回的便是杨家村，那时的杨家村，空廊还未开张，也并未修建成如今的模样，空廊街那边附近更没有一处处的高楼，就连清远镇先前还都是青砖院子居多，如今都成了一排排的楼房，街道上来来往往走的人更是热闹非凡。 到了清远镇时，三郎他们早就饿的头昏眼花，浑身脏乱不已，走在街道上也是让人避而不及。 清远镇最出名的便是百货楼与陈家馆子，虽说清远镇如今的主街繁华，铺子是一间挨着一间，生意是络绎不绝，却还是比不上百货楼的生意。 百货楼名副其实，里边的物什种样少说了上百样，仅仅是少说的，里边的物什是满目琳琅。 桂长生当初要开这百货楼，本就是用上了现代的超市模样来寻照，在这地儿那自然就稀奇了。 “要杀头，活不长了，活不长了...”蓬头垢面的妇人嘴里一直念叨着这话，身形一晃一晃的朝前走着，也不瞧着前边有人没人直直的撞上去。 “哎哟，这没长眼的，往哪儿撞呢！”前边被撞的人吃痛的骂骂咧咧，抬眼一瞧，见着是个叫花子，满脸的嫌恶。“真是晦气，” “婶，你别恼，瞧着那老妇人就是个不清实的，这撞了，你还能指望她赔不是呢！”一旁的女子连忙扶了妇人一把，瞧着那老妇人撞了人就疯疯癫癫的朝前边一个劲的跑，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妇人闷哼一声，倒是没再多说。 “娘...”三郎刚去买了一个馒头，花了自个手里的最后一个子，这一路上过来，他身上值钱的物什都拿去当了，若不然哪能从原城又去南城还能捻转来了清远镇，早就饿死在半路上。 五郎眼巴巴的瞧着三郎手里的馒头，双腿发软压根就迈不动脚步。“三哥，我走不动了。” 说罢，五郎便软了下去，三郎见着这般，将手里的馒头往五郎怀里一塞，双眸里带着无奈，道。“五郎，你在这儿等着，莫乱跑了去，我去将娘寻回来。” 说完这话，三郎便朝前边而去，五郎饥饿难忍，三郎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一路上过来得顾着娘，还得顾着五郎。 三郎一走，五郎倒是站起了身，手里的馒头拿着想吃又不敢吃，往四周瞧了一眼，清远镇变化这般大，他都认不得路了。 “去去去，一边儿去，要讨饭上那边巷子去，搁人家门口干啥呢！”伙计刚出来便见着门口坐了个叫花子，索性这会子进门的客人不多，若不然可不好。 五郎听了这话，扭头瞧了一眼，见着眼前的人时，顿时眼前一亮。“顺子哥。” 在陈家馆子里边先前当伙计名儿喊顺子，如今虽还是个伙计，可也是管事儿的，陈家馆子早早的就修整了，不再是先前的那副模样，光是伙计就请了十几个，若不然还忙活不过来呢！ 五郎那会到镇上上私塾，可没少往陈家馆子跑，一来早前便是熟道，下了私塾往这边来的多了，与顺子也是亲厚。 顺子听着眼前的脏兮兮的人喊他的名儿，半响没反应过来，打眼瞧了瞧还是没瞧出来是谁。 五郎离了清远镇是好几年了，个头长的快，这模样也长开了，若不是浑身脏兮兮的瞧不出原本的模样，就是贸然见着面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呢，更别提五郎还是现下这副模样。 “顺子哥，是我啊，我是五郎。” 听了这话，顺子一脸讶然的瞧着五郎，见着是面熟后这才赶紧的将人拉着走了偏门去后边。 “哎哟，你咋成了这幅德行，咋的了这是？”顺子说着便去打了水给五郎洗把脸，五郎这才将手里的馒头放下，等洗了脸后才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五郎倒是没先说道这些，有些不好意思道。“顺子哥，可是有吃的，我这饿的...” “唉，吃的可有着，在这陈家馆子里边啥都能缺就是不能缺了吃食，你给等着，俺去拿了吃食来。”顺子说罢便去了大厨房那边拿吃食。 顺子去了大厨房拿吃食，送去偏门那边后，便道。“你先吃着，俺去去就来，这会子桂老板也在馆子里边呢！” 虽说是五郎，顺子先前可没少听李嫂念叨，这两家离的不远，李嫂又是闲不住嘴的，来了陈家馆子走走，闲来无事自要说道些。 正是知晓这事儿，才没主张先带了五郎去见桂长生，再说，现儿桂长生可也是在人吃着饭，带了五郎进去可叨扰了。 五郎一听这话，吃食也不往嘴里送了，连忙抓住了顺子，道。“我嫂子在哪，我这就去找她。” “你别着急，俺这会去跟桂老板知会一声，你现下这摸样，可真不好去。”顺子说了这话也不管五郎，撇开他的胳膊便出了偏门。 桂长生今儿来陈家馆子，也是因着百货楼的生意而到的镇上，顺便来了一趟，掌柜的上回还说道馆子里边添了几道新菜色，她今儿得了空便过来尝尝。 顺子进来时，桂长生与几个相熟的夫人吃的过半，这几人均是在镇上做生意的，正是因着桂长生是空廊街的大东家，女子经商本就不受待见，这会因着桂长生，女子经商倒是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