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读读?
可刘秀见都不肯见他,只叫人送出话来。 “文成易明知军令严苛,却还犯禁。 若不加以惩处,三军上下如何看我?如何看尚书令?又如何看陛下?” 谢躬被他这“三看”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刘秀这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你既然纵容部下抢劫,那就不要怪我替你清理门户。 这样的事,即便告到朝中,即便陛下有心偏袒他,但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一个不慎,正好给了刘秀反叛的理由。 他不能叫陛下背上昏君的名声。 谢躬在刘秀帐前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咬牙恨恨离去。 而大帐内,邓禹和邓晨分坐在刘秀下首,望着他欲言又止。 刘秀笑笑,肃杀之气已然从他身上褪去,他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知道,你们要说我不够理智。 是,为大局计,我是该忍下。 我不止这次要忍,以后还要再忍,一直忍到谢躬对我放下心防来,再寻机将他诛杀。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原则面前是不能退让的。 否则,首先便不能使三军服气,继而还要失民心。 邳彤曾说,天下之民思汉久矣。 他们思的是什么? 思的真是刘姓天下吗? 并不见得。 倘若那王莽英武圣明远胜过文景二帝,他们还会思汉吗? 民心不可失啊。 你今日不庇佑他,他明日也不会拥戴你。” 邓禹和邓晨细细品味了这番话后,忙站起躬身道:“主公深思远虑,吾等不如。” 刘秀摇头,“二位过谦了——” 他取过一副棋盘来,“既来了,便陪我下两盘棋吧。” 邓禹和邓晨心下都明白,刘秀这是在等王霸的消息。 只有王昌被杀,这邯郸城才算是真正夺下了。 二人也不说破,邓晨轻笑着看向邓禹:“我是个臭棋篓子,你来吧,多赢几盘。” 邓禹也不推让,便坐在了刘秀跟前,执起棋子老。 等着将近子时时,终于听得外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主公——” “嗯——”刘秀轻轻落下一子,目光紧紧黏在棋盘上,似是被牵制住了全部心神。 来人撩帐而进,却不是来给王霸报信的。 他拱手跪下,望着帐中的邓禹和邓晨有些犹犹豫豫地不想开口。 邓禹见状便要起身和邓晨告辞,一只满布着老茧的手伸出来敲了敲棋盘:“下不过就要跑?” 邓禹只得笑着坐下,“主公似乎说反了。” 刘秀摇头,“未到最后一刻,怎知胜负呢?话不要说的太满。” 他看向呼吸急促的兵士,“起来,喝口热茶歇会吧。” 兵士依言起身,规规矩矩地去了角落中捧了碗热茶慢慢地喝着。 主公既不着急,他便更不急。 左右事情已经发生了,倒也不必急在这一会。 刘秀这盘棋足足又下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以邓禹胜利告终。 他笑着收拢棋子,“这可丢脸了,下回得挑没人的时候说大话。” 邓禹笑,邓晨笑,便是恭恭敬敬站在角落中的兵士也忍不住莞尔。 “呈上来吧——”刘秀望着兵士,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兵士浑身一振,而后从怀中取过一封书信放到案上。 刘秀取过拆开来看,神色始终平平,见不出什么喜怒来。 他看罢后,递给邓禹。 邓禹看完后,再递给邓晨。 那是偏将军祭遵麾下部属刘勤写给王昌的投靠信,信中极尽阿谀奉承。 可以想见,倘若今日胜利的是王昌,那这便是刘勤的投名状了。 祭遵乃是军中出了名的军纪严明、执法严苛,便是刘秀舍中儿犯法,都照杀不误。 他麾下都出了这样两面三刀的墙头草,想必这投诚的书信不在少数。 邓禹和邓晨强忍着怒气望向刘秀,等待着他说话。 “看完了?”刘秀却也不知是不是气得狠了,唇边竟还有笑,“看完了便回去吧,明日一早让诸将都来我帐中议事。” 二人见他这般沉静,知他心中已有应对之策,便也不多言,干脆利落地起身告辞而去。 他们走后,刘秀问那兵士:“这样的信还有多少?” 兵士答道:“校尉还在抄捡,这是发现的第一封,特先来送给主公看过。” 刘秀唔了一声,语气极其平淡地道:“回去告诉你们校尉,汇总完了一齐送到我帐中来。” 兵士领命而去,待见到自家校尉后到底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么大的事,主公怎么不生气呢?” 校尉笑骂了句蠢货,“人气极了反而冷静,何况主公是干大事的,有点什么事便大发脾气不知所措,他还能建下这般功业来吗?快滚去干活。” 兵士经他一说,立时茅塞顿开。 将近凌晨时,校尉在王昌府邸里总共抄出了两千三百五十四封投敌书信。 他整理清楚了,遣人一口气送到了刘秀帐中。 等着巳时诸将走进大帐中议事时,便见得帐内放着五六口红木大箱子。 大家心中不免都好奇起来,那是什么? 总不能是金银财宝吧? 听说那更始帝刘玄入主长安城汉宫时,宫女黄门数千人齐侯在长乐宫前,听凭发落。 刘玄向来怯懦,见了这么多人,头都不敢抬。 诸将中有那被战事拖住脚迟到的,刘玄竟直言不讳地问他们在汉宫中洗劫到了多少宝物? 垂首立在殿下的宫女黄门听了此言,面面相觑,引为奇事。 诸将正议论纷纷间,刘秀从外间大踏步而进。 他环顾四周,笑道:“都到了吧?” 诸将纷纷道诺,有那胆子大点的趁此问道:“主公,那箱子打开与我们看看呗。” 刘秀颔首,“放在这就是让你们看的,你去打开吧。” 那将领便果真上前开箱去看,却见得是一封封叠得整齐的书信。 他刚想失笑,问主公好端端放这些书信在这做什么? 忽听得身后诸将中有人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猛地反应过来,忙不迭地退了回去。 刘秀笑望着他问道:“怎么?不想看了?” 他忙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刘秀面色一沉,“这是什么东西,想必在场的许多人心中有数。” 刘秀从箱子中信手捡起一封来拆开,望向众人:“谁来读读?” 没人说话,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偌大的帅帐。 刘秀又笑,“怎么?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