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惊悸
殿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太后恕罪!” 李女官双手高捧着大皇子的墨宝,却是双肩紧缩,匍匐在地。 萧皇后素有贤名,都道她为人谦和大度,乃是后|宫表率。 见此情景,萧皇后少不得出来打圆场。 “执笔女官可是身子不爽利?近日天凉,可要注意身体。” 萧皇后笑对姜太后道:“母后息怒,李女官做事向来可靠,此番失仪想必是意外。大皇子奉给母后的墨宝既没受损,母后仁慈,定然不会怪罪李女官。儿臣说得可对?” 姜太后温婉而笑:“皇后所言极是。” 姜太后轻抬眉梢,静嬷嬷悄无声息地点了个头,上前去将李女官搀扶了下去。 李女官脸色惨白,跨出殿门时回头望了邬八月一眼。 那眼神凄楚绝望,让邬八月陡然心凉。 这样一段插曲自然不会被各宫主位娘娘放在心上。 众人点评了大皇子笔走龙蛇,有陛下之风后,便又说起大皇子大婚后开府迁宫之事。 慈宁宫中一片祥和。 邬八月却心跳如擂鼓,无法放下李女官临出殿门时望她的那一眼。 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 离那日已过了两日光景。 有小宫女跟她说,李女官自前日起便病了,如今卧床休养。 邬八月几次想去女官所探望李女官,却始终抽不出空来。 姜太后身边总不能离了她,慈宁宫内前来巴结她的小宫女不胜枚举,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的眼皮子底下。 因姜太后对她的“宠爱”,在不知不觉中,后|宫之中竟开始有了传言,说她深得太后青睐,太后或许有意想要将她许给某位皇亲。 最可能的便是即将出宫立府的大皇子。 以邬八月的出身,做皇子妃稍欠火候,做个皇子侧妃,还是可以的。 但她和邬昭仪乃是堂亲姐妹,若真是归于大皇子,将来是唤邬昭仪“jiejie”,还是唤邬昭仪“邬母妃”? 因此便有了另一种传言,说是太后有意要把她留在后|宫。 一时之间,后|宫众妇看邬八月的神情都有些探究。 邬八月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些娘娘们若有似无的试探。 但她却根本没有闲心理会她们。 她很担心李女官。 病了两日了,却一直不见好。 她问过小宫女李女官的病症,小宫女说她浑身微抖,嘴唇泛白,时有冷汗渗出。 太医院派了小医官和药婆来瞧过,说她有心悸,要靠吃药和休息养身子。 她想去看看她,可却被姜太后绊住脚,分身乏术。 黄昏时分,有小黄门前来禀报,说是邬昭仪动了胎气,钟粹宫中人仰马翻,皇上罚了宁嫔关三日禁闭,并停绿头牌一月。 姜太后问了邬昭仪的情况,得知并无大碍。 “你jiejie怀胎辛苦,明个儿你替哀家去看看她,开解开解她今晚的惊悸。” 姜太后将手搭在邬八月凉凉的手背上,弯唇望了她一眼。 “你们是姐妹,合该多往来。” 邬八月听得“惊悸”二字心口微微一沉。 “是,太后。” 她恭敬地应声。 已是夜深了。 邬八月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她在思索着姜太后让她去瞧邬陵桐到底有何深意。 可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缘由来。 就在她刚翻了个身,准备不再思索此事时,天边忽然炸了一声惊雷。 邬八月被吓了一跳,陡然坐起。 “都入秋了,怎么还会鸣雷……” 邬八月喃喃一声,刚想躺下,屋门却被人从外推开。 紧接着一道足以割破天际的闪电划过,天地瞬间白了一刹。 站在屋门口的人影清晰可见,是那喜欢和邬八月聊天儿的小宫女。 她脸色惨白,脸上带着泪痕。 噼里啪啦的雨点开始砸了下来。 “邬、邬jiejie……” 小宫女冲了进来,扑到邬八月的床前,带着哭腔道:“邬jiejie,李jiejie没了!” 小宫女抓着邬八月的衾被,断断续续地哭道:“邬jiejie让我告诉你李jiejie的事,我知道邬jiejie很关心李jiejie……方才从女官所传来消息,李jiejie、李jiejie她没了……我赶去的时候,看到两个嬷嬷抬了李jiejie的尸首……” “不是,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邬八月不可置信地摇头,她抓住小宫女的手:“李jiejie怎么会死?她怎么死的?她怎么死的!” “邬jiejie……”小宫女不停哭,一边回她:“我、我问了,医官大人说,李jiejie是惊悸而亡,他说李jiejie或许有隐疾……” “怎么可能!” 邬八月即便没有学医术,却也知道这说辞太过敷衍。 宫中进人必须要经过重重选拔和考核,若是李jiejie有心疾,她是断断不可能入宫的。 就算她是入宫后才得了此病,可在清风园时她还是好好儿的,丝毫没有受病症困扰的症状。 她开始表现异常是在…… 邬八月背脊陡然挺得笔直。 她瞪大双眼,全身僵硬。 回京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李女官。 而她此次进宫时,李女官已经露出了异样。 “邬jiejie……”小宫女还在抱着邬八月哭。 小宫女和李女官的感情不见得有多好,她在邬八月跟前哭,或许是知道邬八月关心李女官,想要在邬八月面前博取她的好感。又或许,她也的确觉得人生无常,生出兔死狐悲的伤感。 “邬jiejie,我听别人说,宫里会将李jiejie的尸首运出宫去,让李jiejie的家眷来接她回家安葬……” 小宫女抹了一把泪:“李jiejie是家里的庶女,听和她同年入宫的jiejie说,李jiejie的嫡母待她十分苛刻……李jiejie的身后事,她的嫡母肯定不会尽心办……” 小宫女摇着邬八月的手臂啜泣:“邬jiejie,李jiejie可怎么办啊……眼看着她明年就能坐上掌事姑姑的位置了,再熬五年也能出宫嫁人了……” 邬八月的视线越过小宫女,她盯着屋门口的地砖。 雨已经将那儿给淋湿了。 又是一记惊雷闷响。 邬八月缓缓低头,轻轻抚着小宫女的肩。 “没事了,没事……” 清风园中的晴云,是祖父给她的警告。 慈宁宫里的李女官,会是姜太后给她的警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