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聘礼的事儿

    果然如王冬梅猜的那样，王杨氏对钱柳的身高不是很满意，虽然没有当面回绝汪媒婆跟钱老爹明里暗里的要把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下来的暗示不过却也没表态，只跟这两位打着哈哈。

    汪媒婆是什么人哪，一看王杨氏这态度立马就明白人家是没看上钱柳。不过也是，以王家现在的条件在这十里八村的想找个什么样儿的不行，就钱柳那娇小的个头想让人看上还真难。大家都是农村人，选媳妇自然是要选一个能帮家里干活的，钱柳虽然样样都好但是那个头就让人不放心，这娶回家去农忙的时候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说她现在里里外外的什么活儿都干，那也是因为家里没人干给逼出来的，这要是真把钱柳给娶回家去了就她那小个头王杨氏也不可能真狠下心来让她去干活，到时候还得她儿子受累。

    想到这一条王杨氏就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早知道就应该先跟人打听清楚了再来相看的，这回弄的大家都被动。到底还是被大儿子的婚事给愁的，这一见有媒婆上门给说媒就高兴的找不着北了，被汪媒婆那张嘴给这么一说就脑子发热的跟了过来。

    王杨氏在心里想，下回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冲动了，一定要差人打听清楚了再去。

    不管王杨氏心里是怎么想的，汪媒婆却是眼珠子一转便打算装傻，反正亲事么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的，她说了这么多回亲了还真没几次是一蹴而就的，再加上钱老头许的好处实在是多，她就是冲着那些好处也要再去王家说和说和。就算钱家这头黄了，从王家那里拿惯了各种好处的汪媒婆怎么也要再给说一门亲事才行，反正王家老大的这门亲事她是说定了。

    至于汪媒婆的那点心思王杨氏有哪里会不知道，只不过家里这么多孩子将来都是要说亲的，也不好得罪了她。毕竟能给人当媒婆的人那张嘴可是厉害的很。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她万一她四处败坏他们家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于是两个人心里怀着小心思倒是谁也没把这事儿捅破，不过接下来王杨氏托了娘家人帮忙留意着这附近谁家有适龄的年轻姑娘，这一阵子倒是也相看了几个，不过都没成。那长得水灵身条又高的人家嫌弃王家条件不好。兄弟姊妹又太多，虽然他们家现在是盖了处大瓦房，但是兄弟四个呢，就算再有家底四个兄弟一人一处大瓦房估计老公母俩手里那点钱也就差不多了，将来自家姑娘嫁过去肯定就分不到什么好处了。人家觉得就凭自家姑娘这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条有身条的，想要什么样儿的找不到？所以就没成。

    至于那能看的上王家的。王杨氏又嫌弃人家长的不够周正，不是歪瓜裂枣的就是面黄肌瘦身量矮小，再要么就是家里父兄人品不太好的，于是也没成。当然了，这里面也有王冬天的一部分功劳在里面，每次有人给说亲他就闷头闷脑的一个字都说，王杨氏问他话他也只是闷闷的应一声应付了事，作为他娘。王杨氏又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儿子不中意女方？

    后来又相看了几次，都没成，最后王杨氏急了。揪住王家老大就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说你到底中意什么样的，你给你娘我个准头，这样我也好跟人家去周旋。”

    不能怪王杨氏不着急，这房子都给盖好了，婚礼酒席的钱都给准备好了结果大儿子的婚事却是迟迟定不下来，她还想着今年年底的时候趁着过年的喜气把老大的婚事给办了，既热闹又吉利，等到来年这个时候估计她孙子就差不多抱上了，多美的事儿啊。结果那臭小子愣是不开窍，弄的王杨氏恨不得拿鞋底子抽他一顿。直接把他给抽的开窍了不行。

    然后王家老大支支吾吾，吭哧了半天终于哄着耳朵小声说道：“我觉得就钱家姑娘就不错……”

    得到王家老大的回答，王杨氏愣是给噎的半晌没开口，合着自己劳心劳力的费了半天的劲儿人家就只看上钱家那丫头了。倒不是说钱柳不好，只是一想到她那个头，再想到以后自己孙子或者孙女的个头也跟他娘似的是个小不点王杨氏就一直胃疼。只是看儿子这样似乎只看上那丫头了。更是觉得头疼了。最后还是王冬梅劝了她一句：“大娘，如果大哥真喜欢的话那就考虑一下吧，虽然个头矮了点淡是人却是难得，看着也挺惜福的，以后说不定大哥能被照顾的好好的呢？”

    一个从小没了娘要照顾一家老小的人，持家这一块肯定是没的说，她家大哥娶了这样的姑娘也挺好的。只要那个钱柳结婚以后不是太不靠谱，一天到晚的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送，那么她家大哥以后的日子肯定也能过的红红火火的。至于说个头矮点也没什么，以后家里的日子肯定一天比一天好，等到以后买了地再租出去，那么那些重活肯定就不用家里人干了，所以也不怕个头小干不了重活什么的。

    主要还是王冬梅受到后世的自由恋爱影响，觉得两个人有情有义的结婚才算完美，虽然这个时代都是将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个婚都跟挑西瓜似的，是生是熟，是好是坏一切却凭运气，不过能够尽量避免这种事儿还是尽量避免的好。既然现在大哥对钱柳有那么一点意思，而钱柳为人又算不错，那么让他们俩在一起也挺好的。至于身高之类的根本不是问题，那钱柳一看就知道是营养不良才长不高的。

    王杨氏被王冬梅这一通劝，晚上又仔细想了想，又把想法跟王翠松那么一说，王翠松虽然平时少言寡语的，不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个头什么的那些都是虚的，只要两个孩子以后能处的过来，日子过的红果就比什么都强。”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王杨氏一听当家的这话，又考虑了一夜，觉得挺在理。于是第二天便把汪媒婆叫了过来，把想要跟钱家定亲的事情跟她说了一下。汪媒婆一听王杨氏总算是松了口，那一张脸立即笑成了一朵花。拍着胸口跟王杨氏保证这事儿就包在她身上，保准让她满意。之后又怕王杨氏醒过神来会反悔，与汪媒婆一从王家出来就直奔钱家去了，找到钱老爹两人商量聘礼要多少才合适。

    钱老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其实王家是没怎么看上自个儿闺女，于是聘礼也没敢多要，连衣服在内合起来总共也就二两银子。不过比起这个能把他家那老闺女嫁出去就已经够他谢天谢地了。

    至于王家这边做的倒是挺仁义，在王杨氏看来既然答应了要让儿子娶钱柳过门，那么聘礼就不能给的太少，这份脸面她还是要给这个未来大儿媳妇做足了的。于是想了想，干脆给了五两银子的现钱。外加三身新衣服和一对五斤重的大鲤鱼和五斤重的猪rou，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加一块儿至少也花了王家将近十两银子。

    就冲这聘礼，在这穷乡僻壤的不能说算独一份但是也绝对够分量，让这附近好些跟王家议过亲的人家都眼红，有那拒绝过王家的人家心里也是后悔，再加上嫉妒，难免就说一些酸话说王家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装装样子罢了。

    这话被邻居给听到了，干脆一句话把他给堵得哑口无言：“你甭管王家是不是在装样子，但是那十两银子钱和东西都是真的。”其实邻居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主要是怕说出来会闹的邻里不和，那句话就是——你闺女长的再水灵将来定亲的时候只怕也不值十两银子的聘礼钱吧？

    俗话说这人哪就不能老惯着，一惯着就会出毛病。这说的就是钱老爹这样的，一开始钱老爹只一心想着能把自家老姑娘给嫁出去就行了，结果看到王家给的聘礼这么重，然后再看看自己那个眼看着也到了要议亲年龄的儿子，心里头就生出了别的念头来。

    这不，两家人讨论婚期那天钱老爹突然就反悔了，也没说聘礼给的少了，只说改口钱什么的要另算。大家都不是傻子。他这话里的意思一听就明白，这是在变相的跟王家伸手要钱呢。王杨氏是个火爆脾气，一听这话当场就火了，直接说：“你们柳家的姑娘我们王家高攀不起，这婚事就算了吧，订婚时给的聘礼也麻烦你还回来。至于那三身衣服我们就不要了，反正也是按照你闺女的尺寸做的，我们拿回去也穿不上，就当是给钱柳的补偿。”

    王杨氏的话让钱老爹懵了，当时就大声嚷了起来：“你凭什么退婚，告诉你，要钱没有，我就是死了也没钱！”最后干脆耍起无赖了。

    汪媒婆当时也在场，也是被钱老爹这种无赖举动给气的不行，钱老头这样不是在砸她的招牌吗？她给人说成了这么多亲事，还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虽然也有些人家是等两家成了亲才开始耍无赖的，但是那就不关她的事儿了，她只管着给人说成这亲事罢了，可是现在这亲事八字才有一撇而已，这钱老头就闹了这么一出，她脸上也不好看。

    于是又闹了一通，两家人不欢而散，连带着汪媒婆都是气咻咻的离开的。

    等旁晚钱柳从山上砍柴回来得知了这件事时，当时就气的脸通红，把柴往棚子里一扔就去找她爹：“爹，你就毁我吧，你把我跟小丫和狗蛋都毁了你就高兴了。”这已经不是成不成亲的问题了，这关系到人品和信誉的问题，这事儿要是弄不好说不定以后她meimei跟弟弟的婚事都得因为自家这个糊涂爹的一时贪念给毁了。

    她自己可以不嫁人，但是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爹把自个儿弟妹给一起毁了。有了今天这么一出，以后谁家还敢娶或者嫁过来？

    钱老爹本来就已经够闹心的了，现在又被大闺女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那脾气顿时就上来了：“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你现在要嫁人了我多要点聘礼难道有错了？哦，你就光想着你自己了，你怎么不为你弟弟meimei想想，小丫以后要嫁人我得给出嫁妆吧，狗蛋以后成亲娶媳妇难道不用给人家出聘礼？趁你现在能帮衬一下就帮忙多捞点又怎么了，你还委屈上来？”

    钱柳一听自己老爹这话那眼泪顿时就掉下来了。心里也是感觉异常的悲凉，原来自己辛辛苦苦忙了这么多年，管了大的管小的，连自己婚事都给耽误了结果却得了这么个下场。再想想平日里家里有什么活儿都是她一个人在cao持。然后又想到自己死去的娘，心里头的委屈简直无法形容。

    钱老爹看到钱柳哭了心里一阵心虚，刚才那强硬的气势顿时就矮了三分，不过还顾及着自己当爹的脸面不肯低头认错，仍旧嘴硬的说：“你当大姐的给弟弟meimei铺路不是应该的吗？”

    钱老爹的话让钱柳这些年心里头积攒的委屈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你就知道让我多替小丫个狗蛋着想，可是你有想过我吗？难道我这些年为你们付出的还不够多？爹，同样都是你的孩子。凭啥我就应该是付出的那个？再说了，就算我愿意，但是你今天做的这事儿以后让我们姐弟几个出去还怎么见人？小丫还要不要嫁人了，还有狗蛋，他以后要是议亲的时候人女方家里也跟你学临了改口再多要一笔钱难道你也给？我丑话说在前头，反正我是没钱的，你有钱你给！”

    这时候在外屋一直没出声的钱进也走了进来，一脸认真的说：“爹。我以后娶媳妇可以自己挣钱，我都十四了，有手有脚的可以自己干活了。”顿了一下。钱进又说道，“至于二姐她今年也十六了，自己的嫁妆衣服总能自己做，大姐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找个到中意的人就让她安安心心的嫁人吧，其他的爹你就别管了。”

    钱进虽然才十四但是穷人的孩子都懂事早，更何况这还是早熟的古代，这些年钱柳为这个家做的一切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都记在了心里，他还想着等再大点儿就跟给人当学徒，等以后赚了钱好好补偿大姐的。那个王家老大其实前几天大姐订婚的时候他也曾偷偷的去见过他。虽然他年纪小还没见过什么人，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姐夫为人挺和善，将来大姐嫁过去肯定不会受苦。

    所以自家老爹因为一时贪心做了这种糊涂事儿他心里也挺生气的，奈何他现在年纪还小好多事儿都不让他插手，就拿今天两家人商量婚期这事儿说吧，要不是把他支走了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儿了。后来等他知道的时候他爹已经跟王家的人闹了起来。回忆起白天的时候他爹那一脸耍无赖的样儿他就觉得一张脸臊得慌。说不丢人那肯定是骗人的。

    不管钱老爹让钱柳心里多委屈，但是自小疼到大的弟弟都出头替自己说话她心里还是觉得挺欣慰的，倒是钱桃一直都躲在外屋没表态，meimei这表现钱柳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meimei打小就喜欢钻营，心眼也多，但是她这样的表现还是让钱柳心里寒了一下。

    钱老爹见儿子都出面数落自己，那气势就更低了，最后哼哼了两声丢下一句：“我不管了，反正你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一个个的都会顶嘴了。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儿自己解决去，都别来烦我了。”然后灰溜溜的出了屋跑到院子里独自生闷气去了。其实他现在心里也是后悔万分，眼见着大闺女就要嫁出去了，结果就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心愣是把这么一门好亲给毁了，现在他都恨不得找个没人地儿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刮子才好。

    倒是一直躲在外屋没表态的钱桃见老爹出去了，才慢吞吞的走进来眼神有些躲闪的开口询问道：“大姐这门婚事要是不成的话那些聘礼和东西该怎么办？”

    钱柳本来就为这事儿窝火，再加上小妹这样子顿时就让她火了起来，看向她时的目光都不似往日那般和善了，而是带着十二月的寒风，冷飕飕的像是在刮冰刀子：“那你说该怎么办？”

    不等钱桃回答，钱进就率先开口了：“还，当然是全都还回去，没的因为这些东西败坏了大姐的名声。”

    钱桃目光闪了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可是咱爹已经把那钱花出去一些了……”就他们家这情况，换钱肯定是还不起了。

    钱柳这回是真的被这个meimei给寒了心，别看她个子娇小，不过管了这么多年的家要真生气了身上那股气势连大老爷们见了都要心里打怵，更别提钱桃了：“反正那些钱也不是用在我身上。”言下之意就是谁花的谁赶紧给填补上。要是以前钱柳还真不会说这种狠心的话，可是这回是真被这个meimei给寒了心了，人都说患难见人心，这还没到要死要活的时候呢，不过就是为了几个钱居然就这样了，那以后还了得？

    钱桃听了大姐的话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那些钱她让老爹去镇子上买好料子了，名义上是为了给大姐做嫁衣，可实际上却还是为了她自己考虑的。她家这情况，大姐要是真嫁人了以后什么事儿肯定都要靠她自己了，她现在可不得多想想么。哪怕她没娘，以后出嫁的时候也不愿意被婆家的人看不起，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姐这门亲事居然会黄了，那些花出去的钱让她怎么给填补上去？

    想到这里钱桃心里就开始埋怨起自己亲爹来，好好的你瞎掺和什么，把大姐嫁出去了不就没现在这事儿了么？

    倒是钱进，想了想说：“那些钱话出去了就算了，实在不行咱把今年收的粮食给卖了吧，怎么着也能把那些钱给凑出来。”

    钱桃很想说把粮食卖了以后吃什么，不过看大姐那寒眉冷目的样子话在舌尖打了个旋儿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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