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个人的201，日出

    牵着手静静走在夜色下的山间小路上，虽然彼此都一言未发，却有着特别的幸福与安宁。柠檬黄的月光星光混杂在一起，却照不透这深寂的夜色，偶然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飞舞，一只一只连成一串，仿佛流火。

    “就在那里了。”不二抬起没有被牵住的左手指了指远不处裸露的山石，“那座光秃秃的山，就是那会儿我们训练的地方。”

    “――以这个时间来看，”幸村看了看天色，“爬上去大约就天亮了吧。”

    “嗯。”不二微笑，“我们快一点的话，爬到山顶就可以赶上日出呐。”

    幸村没有作声，只是拉着不二加快了脚步。

    .

    U－17合宿营地里。

    宿舍楼。

    201房间。

    白石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上方的床板。宿舍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侧头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表，荧光的数字在寂静的黑夜里一闪一闪，惹人无端心烦：3:29，已经是，距离黎明不远的时间了。

    今天――啊不，是昨天了――那一场一军和二军对战的激烈战斗，让每个人都热血沸腾。所以看完比赛之后，白石跑到健身房锻炼了一阵子，吃过晚饭，又找了个空闲的球场，对着墙壁一点点尝试，试图将那些脑海中反复回放的战局里高超的技术模拟出来，或者，至少是感悟到一些什么东西。

    回到201已经是两点了。

    然而，对面的床和自己的上铺都还是空无一人。

    如果是平日，以白石的性子多少也就是感叹一下“幸村不二都好用心啊训练到这么晚还不回来”，然而刚刚发觉这两个人“非比寻常”的关系之后，这二位双双夜不归宿，就让他无法自制地想东想西起来。

    ――去约会了吗？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让白石自己也吓了一跳――难道说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吗？可是为什么完全不觉得萌萌哒？

    然后就是心烦意乱――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比如说是不动峰的啊、圣鲁道夫的啊，甚至是立海或者青学的别的队员，自己都可能只是略微惊诧然后就无所谓了――因为关系说不上亲近，所以他们的性向之类的对于自己都是不太关注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费心去想。

    然而偏偏是幸村不二，朝夕相处、个性比较合得来、交情还不错的两个室友。

    ――真的，很混乱。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保守的人，然而身边真实得出现了同性恋，让他在冲击下觉得接受不能。这才发觉――原来，自己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开放。担心肯定是会有的――和喜欢同性的人共居一室――一起运动、洗澡换衣服……见鬼的自己之前还很喜欢裸睡……即便想要说服自己说不用在意啊，幸村喜欢的是不二不二喜欢的是幸村，白石也清楚地知道，很多事情还是改变了――比如，现在的自己是绝对不会再在寝室里不穿衣服的了。

    ――这与友谊或是信不信任无关。

    只是下意识地，长久以来的观念导向的直接结果。

    哪怕理智告诉自己那两个人是自己信赖的、人品可靠的朋友，他们有着恋人；哪怕感情告诉自己那可是自己的朋友啊怎么能够因为性向就顿时改变了相处模式、变得这么戒备了呢……也还是不行。

    不会像以前那样自然随意地和他们勾肩搭背，不会满不在乎地光着就入睡，不会在看到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分别敲一下他们的肩问一声“在聊什么呢”……即便是，不会厌恶不会退避三舍，也还算，会下意识地改变某些相处模式吧。

    ――以那两个人的细致敏感，不会发现不了。

    ――会失去吗？这两个朋友？

    ――更让他恐惧的是，自己，现在也无从判断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是希望继续保持亲近的友谊，还是……会因为取向的原因，生发出，自己不愿宣之于口，却实实在在存在的――疏离的心思……

    .

    另一边。

    幸村和不二两个人已经到达了那座山的山脚。

    仰看着熟悉的光秃秃的景色，不二有些感慨，而幸村就全然是好奇与兴致了。

    “你们当时就是赤手空拳地这么往上爬吗？”

    “是啊――怎么，精市怕了？”不二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带点挑衅与玩笑意味的笑容。

    “周助觉得呢？”幸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率先走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指攀在一块粗糙凸起的巨石上借力，就开始尝试攀登。不二也不落后，同样走过去开始攀爬。

    虽说是很陡峭的岩壁，但两个人协调性都很好，体重也没什么负担，而且不像败组第一次爬时的大太阳，晚上凉爽清宜，还算爬得舒服。不二又是爬过一次的，知道哪里比较容易攀上去，于是引着幸村，两个人一起攀登，抵达山顶的时候，比败组爬到顶的时间还要少一些。

    到达顶峰之时，天空已经渐渐亮起来，天际由深蓝过度到擦白，远远的，天空与大地交界之处，因着晨雾的缘故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朦朦胧胧一片混沌的浅灰。只是那一点点透出来的浅色，已经是太阳快要出来的征兆。

    不二和幸村站在山顶上四下眺望――因为这座山在这片地方峭拔而起，独自成峰，四下的地势都要低矮，所以它可以说是孤峰兀立，视野好得很。天色未明，东方远远的一片晨雾笼罩之处却已经然微。放佛是渐变的油画，却更多一份透明的质感；也许是清淡的水彩，却又多一种复沓的层次。遥远的深蓝透着玫瑰紫，而东方的沉灰又泛着珠光色，厚实柔软的云层显现出蓬松柔软的感觉，却因为偏沉重的色泽显得潮湿，仿佛一拧，就能揉出水来。

    站在山顶，四下眺望，周遭岑寂而又广阔，立于山巅，向下俯瞰一片低矮渺小，向上仰视又是另一番博大深远。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和身边这人，恍惚，似乎就可以抵达永恒。

    不二和幸村彼此沉默着，看着远处的混沌被一线浅金穿透，然后那光芒渐盛，由暗淡到明亮，由稀薄到浓郁，一点一点渲染了半个天空，最后直至整个天幕大亮，温暖成一片橙黄。

    ――太阳出来了。

    握着不二的手轻轻收紧，不二用力回握了回去。

    ――这一刹那，浩大与渺小，黑暗与光明交织融合，那一瞬间直达人心的震撼感受，唯有无言地彼此相握才能表达。

    ――和你，共同感受这个世界的壮美与浩瀚，捕捉最纤细与宏大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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