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品饮茶,极品饮花
二人简单寒暄过后,凌远清这才回身,略作引见。 不出远黛所料,那少女名唤萧呈娴,乃是萧家大小姐,右侧男子则是其嫡长兄萧呈烨,而对左侧少年,却只是简单的介绍为百里聿,对其身份竟是一句未提。 两下见礼完毕,却还是萧呈娴先开了口:“观meimei形容,似是先天有些不足之症?”言语之中,少有关心,却颇多跃跃欲试之意。 没料到她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来,远黛不无诧异的看她一眼,这才浅浅笑道:“jiejie好眼力!”这一刻,她已完全明白了凌远清忽而起意探视自己的原因。 她从前就曾听人说起,这位萧家大小姐不喜女红,不好诗书,却对医之一道颇为入迷。只是可惜,这位小姐出身高贵,萧家对她又抱以厚望,自然不会允许她抛头露面的为人医治。此次凌远清偕友前来妙峰山别院小息,自己若默不作声,或者凌远清根本不会想到有自己这个meimei。但自己托病不出,却反而引来了这位大小姐的善意。 她心中正想着,那边凌远清却已笑道:“如今已是秋日,这宅子又近山,却比外头还要更冷些,九妹又是有恙在身,有话却还是进屋去说的好!” 这话一出,众人皆各点头,便自举步进了小厅。 远黛所住的这处院子,虽然地处偏僻、屋舍也略显狭小,但毕竟她在这里头已住了数年,一应陈设、器物虽限于条件不敢说如何名贵,却也雅致、洁净,令人耳目一新。屋角及案头几上所供的几盆花草更是品相不凡,幽香隐隐,直令人心旷神怡。 那凌远清与萧氏兄妹倒也还罢了,那百里聿却是目光为之一凝,眸中异色隐隐,但却依然沉默着未曾开言。众人在小厅坐定,便有丫鬟奉了茶来。萧呈娴因是坐在远黛身边,此刻见奉了茶来,少不得伸手取过,揭开盏盖,意态矜持的浅浅啜了一口。 那茶才一入口,滋味极之清淡,直似清水一般,萧呈娴毕竟出身大家,平日用度皆非凡品,虽是素不在意这些口腹之欲,但骤然饮了这茶,却也忍不住的皱了下眉。 然而她性情和婉,更不欲在这等小事上落人颜面,因此仍是勉强的将那茶咽了下去。却不料那茶入口虽淡,但一入喉时,便有一股清香自舌底、喉下缓缓漾起,不过片刻,却已舌咽生津、幽香满口,非止唇齿之间,便是浑身上下,也是遍体舒泰、腋下更是风生习习,一时畅快至极。纵是萧呈娴出身富贵,此刻也仍是忍不住脱口赞了一声:“好茶!” 凌远清三人在小厅左侧的一排太师椅上坐了,他三人先前在外头,已喝过一盅茶,因此此刻倒都没动那茶,此刻忽然听萧呈娴赞叹,不免各自诧异,便也端了茶,啜了一口。茶一入口,三人均不由色动的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眸中都有诧色。 搁下茶盏,凌远清笑道:“九妹这茶,幽香满口,却不类普通茶品,不知九妹从何觅得?” 早在萧呈娴饮茶之时,远黛便已举盏陪饮了一口,此刻听凌远清出言相询,不免在心中暗叹一声,终于还是徐徐道:“六哥明鉴,这茶其实乃是花草茶!” 四人听说乃是花草茶,面上这才露出恍然之色。他四人出身富贵出身,便是上贡之物,于他四人,也不为难得,但今日这茶,却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故而难免好奇。此刻听说原是花草茶,这才心下释然,只因似花草茶这等不入流的奇茶是通常是不入贡茶之列的。 对花草之为茶,古人早有定见,谓之为:上品饮茶,极品饮花。只此一语,便可见其赞誉之极。然而对于位于北方的大周朝来说,花草茶才只是方兴未艾、甚为少见的一种茶品。 四人里头,萧呈娴幼习医术,颇懂些花草养生之道,此刻听说乃是花茶,便很有些兴致的揭了盏盖,仔细端详盏内花草。然而远黛这茶却是用了特殊手段揉制而成的,此刻沏了出来,只觉茶色湛翠,其叶似花非花,似叶非叶,从外形却是看不出究竟用了何种花草为原料。 既然形状上看不出什么,萧呈娴只得举盏就口,又浅浅的啜了一口。细细品味一回之后,方才笑道:“meimei这茶滋味绝妙,一时难以言说,不过据我看来,这茶内,该有松针……翠竹……呀,还有这股冷香,莫非这茶内还有寒梅?” 远黛见她如此有心,却也忍不住一笑:“不瞒jiejie,这茶名唤岁寒三友!” 岁寒三友,所指正是松、竹、梅三物,只看这茶名,便知萧呈娴所猜无误。 萧呈娴既知自己没有猜错,心中不觉更是欣然,当下带笑问道:“这茶堪称花草茶中的极品,只不知meimei是从何处得来的?” 眉睫极轻微的颤动了一下,远黛很快笑道:“说来只怕jiejie笑话,这茶,乃是meimei亲手制的,jiejie若果真喜欢,meimei这便叫丫头们包上一些给jiejie捎上!” 这话一出,萧呈娴便是一怔,明眸也随之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三人,尤其仔细的看了一眼凌远清。只见凌远清面上满是愕然之色,很显然的,他也并不知道自己这位九妹会制茶。 强压下想要追问的冲动,萧呈娴笑道:“如此却是太过叨扰meimei了!” 远黛一笑,正要说话,那边自打进来起便一直神态懒散,不发一语的百里聿却忽然开口道:“我也要叨扰!”语音清亮干净,宛如钟磬交鸣,却与他的稚嫩外表不甚相符。 他一开了口,凌远清便也顺水推舟的问道:“不知九meimei这里还有多少‘岁寒三友’茶?”言下也颇有分润一些的意思。 远黛见状,不由为之苦笑:“六哥不知,这茶揉制殊为不易,我亦是新学不久,试了多次,也不过成功了两次,合计不过三两有余。今日若非贵客临门,也是舍不得取出的!” 凌远清闻言,便即颔首问道:“难怪!难怪!我正想着,从前并不曾听说九meimei会制花草茶,怎么今儿却忽然尝到meimei亲手制的茶了!” 一边的萧呈娴听着,心下不觉微动,有心想问这制茶的秘法,却又觉得今次毕竟只是初见,若然直言相询,未免冒失,少不得忍了下来,只是笑道:“我今儿来,原是听说meimei身子有些不适,我粗通医术,meimei若不弃嫌,可否让我把一回脉?”语中却已有了几分关切。 远黛早知她的来意,听了这话,忙笑着谢了,少不得起身向凌远清等人告了罪,这才请萧呈娴进了自己的屋子。一时搭了脉,开了方子,这才又送了萧呈娴出来。 四人此次之所以会过来,原是萧呈娴想要试试自己的医术,毛遂自荐之故。她乃是萧家嫡女,身份高贵,又是主动开口,凌远清自是不好推脱,才会过来探视一番。如今喝了茶,又诊了脉、开了药,此行已是不虚,加之天色已晚,四人便也自然起身告辞。 萧呈娴临去时,却还不忘说了几句得空再聚的言语,远黛自然含笑谦了几句,满口的应了。那边文屏早将那‘岁寒三友’茶叶打点好了,搁在三只螺钿小盒内,见众人要走,忙送了出来,四人三家自是毫不客气的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