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殒命
林间、小道、斑驳树影！ 远空、吹烟、万里霞光！ 初夏的傍晚格外冷清，迟暮的夕阳暖意融融！ 一条僻静蜿蜒曲折的通幽之上正行走着一位佝偻腰身的老人，老人背着一沉甸甸的箩筐，步履蹒跚，面上褶皱丛生沟沟壑壑煞是吓人，手中一根儿臂粗高过老人一头的枯枝以作支撑缓步前行。 晚霞昏黄光晕透过枝叶现于小径之上星星点点，周遭寂静无声，不知名虫鸟之鸣在某刻也是销声匿迹，寂静之极。 突然，行进中的苍老老人停下蹒跚双腿，伫立当地，闭目冥思，好似入定，一动不动。 此般状态持续了数分钟，老人双眼突然睁开，原有的浑浊荡然无存眸光灿若星辰，随之，佝偻的身躯似乎也挺直几分，老人淡淡开口。 “出来吧，想必阁下是江湖中有头有脸之人，何必藏头露尾？”嗓音沙哑却不失稳重。 又是数分钟之静，某一刻老人眼皮抬了抬，身子却还似磐石般一动不动，而位于老人右前方的茂密丛林深处却是传来沙沙之声。 声音由远及近由慢至快层层叠叠，随着哗啦一声响，一道身影自密林中闪身而出。 此人年岁约四十左右，平头短发，圆脸，身材矮小，面色却是白皙红润，身着一身古色长袍，双手背于身后，腰杆笔直，一脸倨傲。 自密林而出的此人长袍自然随微风飘荡，没有一丝凌乱，密林中的枝枝叶叶完全没在此人衣着之上留下一丝痕迹。 对视片刻，那人嘴角一撇似轻笑似嘲弄，道:“我说师叔，多年不见，您都老成这样了，怎还不入土为安呢！” 老人听后，眸光微动，握枯枝之手紧了紧，那人恶毒之语似乎牵动了老人的记忆，道:“既然你叫我师叔，想来你也是当年主事者，说吧，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那人抽出右手伸出食指在身前摆了摆，道:“不不不，师叔你错了，当年我可是什么都没干，你们神仙打架，我可只是看戏罢了！” 老人深吸口气，平复下因多年记忆被翻出而引起的絮乱，懒得废话淡淡地道:“说吧，何事？” 那人见此冷哼一声，嘲讽道:“师叔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您这些年龟缩在此，可让我们好找啊！怎么？师门的无上秘籍您就没练练？” 此刻老人已经明白对方的目的，脸色更冷，道:“既然你知道此事，想必当年在门中的地位不低，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嘲弄之色转冷，道:“师叔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乃师傅坐下第十弟子，余林就是在下。” “什么？是你！”老人很是震惊，一双明目紧紧凝视余林，咬牙道，“果然是你，这么多年了，你变化之大我居然没认出来。” “你果然不是好东西，当年我就劝过师兄不得收留你，可师兄就是不听，还收你做弟子，供你吃穿教你武艺，你居然忘恩负义，你……，你还是人嘛？……” 从见面以来，老人第一次这般失态，可见心中愤怒之甚。 余林根本不动怒，好像老人口中说的不是他，道:“你们这些自诩正道人士，就是这么假仁假义，对我好就对我好，那也就是你们临时的善心，难道还想要老子感恩戴德一辈子？” “师叔，当年您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提到回春妙手张云，哪个人不极尽恭维极力讨好，可你却甘愿屈人之下，当年师傅他老人家已经众叛亲离了，您还是以他马首是瞻，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好像没啥改变，可真是一根筋。” 老人张云已经气的无话可说，只是冷冷盯着余林。 余林见此索然无味，道:“还想着再调戏调戏您老呢！真是不配合，好了，言归正传，您是自己交出秘籍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你可要想好了，我浪费这么多口水可就是为了观察你的状况，就你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我可不忍心下手。” 果然是为秘籍而来，老人心中了然，不屑的道:“想要秘籍，却连动手都不敢，这般畏首畏尾，想来你也成不了大气。” “来吧！想要秘籍，手底下见分晓！”老人口中暴喝。 这般磅礴气势却是震慑了余林，余林惊疑不定眼神闪烁，并未动手，又道:“师叔，您就别硬撑着了，当年圣主那一掌可是实实在在打在了您身上，我可是亲眼所见，骷髅掌下无生者，您能活到现在，我倒是挺好奇的。” “圣主？”老人似乎听到不可思议之事，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你是魔教之人？……” “呃！”余林一愣，想不到自己一句话暴露了身份，但他并未紧张，坦然承认道，“你这老不死的倒是谨慎机谨，一句话就能猜出我的身份，没错，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圣教圣主坐下十二生肖战将猴将猴十二。” 魔教数百年来均为正道所不齿，正魔不两立，人人得而诛之，早已成为正道人士对待魔教的态度及准则，也只有魔教之人才会自称圣教，因此老人一听余林之话就有此判断，可没想到此人来头如此之大。 魔教十二生肖战将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此人虽排行末尾却端的是不容小觑，再想到数十年前此人就打入我派内部，所图非小啊！ 老人心中寒意顿生，道:“想不到我派的分裂居然是魔教背后捣鬼，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定要为死去的师兄弟报仇雪恨。” 余林眼神冰寒，这人人喊打的余孽居然这般嚣张，右掌一握，化掌为拳，内力一吐，拳身莹莹环绕绿光，一式简单的直拳就攻向老人，嘴中不忘道:“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十二战将的实力，看拳！” 老人不敢怠慢，待的余林攻至面前，脚步挪移间施展出一套步法，闪身躲过余林正面，撩起手中枯枝，朝向余林笔直的手臂撩去。 枯枝似乎没有重量般轻巧轻灵，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余林本见自己一招，老人全无反应，心中纳闷，还想着留几分力，留下活口，可形势瞬息万变，再想变招躲过枯枝已经不及。 余林口中暴喝一声，内力狂吐，那弥漫与拳上的绿光，居然环绕在了臂膀之上，他用尽全力改变了去势，而是用臂膀迎向了攻来的枯枝。 “啪……”一声脆响传来，枯枝如同打在磐石上应声而断，老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连连后撤，一连退了八九步才停下，胸口起伏，咳嗽连连。 而余林却是纹丝不动，似乎枯枝没有造成一丝伤害。 此般相较，高下立判。 余林见此并未乘胜追击，嘴角咧开露出得意之色，道:“我说师叔，您何必逞能呢！您这身体已经行将就木了，圣主的骷髅掌这些年已经将您的生机消磨殆尽，您还拿什么抵挡我，赶紧交出秘籍，否则……” 否则什么余林并未说下去，但肯定不是好话，老人半天才喘息过来，却是冷哼一声，对余林的威胁不置可否。 余林怒道:“老东西，你真认为我对你束手无策？告诉你，我观察你很久了，若你还不说，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老人一听，眸光颤动，似乎感觉到了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可他当然不会被几句言语所迫，依然不予理睬无动于衷。 余林咬牙切齿道:“好，你有种。你不是收养了个孩子嘛，老子把他抓来，在你面前折磨他，我看你说还是不说。” 老人眼中慌乱之色再也抑制不住，可见那孩子对他多么重要，老人张了张嘴似乎想哀求，可他知道哀求并没用，挣扎之色布满老人脸上显得狰狞可怖。 余林见此，眼中得意，嘴中依然狠声道:“到时候，我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断去他十指，挖去他眼睛，割去他舌头，你要是还不说，我就在你面前一刀一刀割他身上的rou，我保证千刀以内那小子绝不会死绝……” 老人听到此语，如同亲见，周身青筋暴起，嘴角颤动，老人知道此番是他们爷孙两的劫难，躲是躲不过去的，想到曾经师门中的点点滴滴，老人是热泪盈眶。 不能让师兄的血脉断绝，这是老人唯一的顾虑，某一刻，老人下定了决心，眼睛死死盯着余林，双手连动。 只见双掌翻飞间，一根根银针被老人从周身拔起，本是银光散逸的银针变得黑迹斑斑，细细数来却有十八根之多。 随着银针离体，老人原本佝偻的身体挺的笔直，周身气场有如实质，压抑的余林是心惊胆战。 余林难以置信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此刻的老人似乎坦然了，淡淡注视余林道:“既然你潜伏于本派那么久，难道没听说过续命十八针？魔主的骷髅掌虽然断人生机，可老夫毕竟是回春妙手的神医，虽解不了，可却能压制。” 余林大惊，道:“什么？续命十八针？这般逆天之术真的存在？那不只是传说嘛！” 老人呵呵一笑，嘲讽道:“你们魔主处心积虑分离本派，不就是垂涎本派至高医术嘛？这续命十八针就是其中一术，你为何如此吃惊？” 余林脸色潮红，争辩道:“这医术不见得多了不起，还不是救不了你，我只要锻造丹田之术，若是你交出，我绝不纠缠转身就走。” “呵呵！”老人微微一笑，道，“你觉得此刻还有多少胜算，从你以江儿作为条件威胁起，你就已经是一个死人。” 老人气势节节攀升，余林脸色一变道:“糟了，老家伙，你这是故意拖延时间，果然是虚张声势，等我拿下你，看你还如何嚣张！” 余林暴喝一声，急忙挥拳攻去，他不信一个迟暮的废人如此短时间内变成绝顶高手，只是老人身上节节攀升的气势令他心绪不宁。 面对这比刚才更势大力沉的攻击，老人依然不紧不慢，待拳式攻至面前，如同回放般，老人再次施展步法侧面让开，但却伸出右脚踢向余林脚踝。 口中嘲讽道:“现在才发现，已经迟了。” 前后步法施展有很大不同，上次还能见身形移位，这次却如同瞬移，只留一道残影。 余林一拳打在空气中，就知要遭，再感觉到脚踝处的大力袭击，他临危不乱，顺势倒地，待面门临近地面时，双手一撑，一个侧翻就脱离了老人的攻击。 余林一直滚了几圈才停下，再想站起来已经不能，右脚踝已被老人废了。 余林气急，骂道:“你这老不死的居然耍诈，有种正面跟老子打，躲躲闪闪的算什么正道人士。” “身法也是一种本事！”老人叹口气道，“没了续命十八针老夫命不久矣，当然要确保拿下你，否则我那孙儿怎么能逃出你的手掌，为了孙儿，老夫可不想出现差错。” 余林气的一口老血再也压制不住喷出，悔不当初道:“我恨，我悔，若我早点逃走，你这老家伙定奈何不得我。” “能发现这点，你倒是后知后觉！”老人没有一丝同情怜悯道，“拔出续命十八针确实有一段虚弱期，可你没把握机会，莫要挣扎了，老夫送你上路。” 说完不等余林回话，老人再次施展鬼魅步法向余林掠去。 “师叔，饶……”余林心胆俱寒，大声讨饶，脚下却并未放弃，依然在逃跑。 只是本就没老人快的步法再加上废掉的右脚影响，导致余林口中命字未出口就戛然而止。 只见老人一掌拍在余林头顶，余林双眼翻白，一命呜呼。 此番连续施展步法，老人油尽灯枯的身体同样吃不消，在确定余林死绝后，老人萎顿于地，脑中思绪翻飞，眼神涣散，有追忆有怀恋有痛苦有甜蜜…… 真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今生的画面一幕幕回放，老人知道他即将逝去，可想到孤苦伶仃的孙儿，老人是苦苦支撑不愿离去。 上苍似乎也在怜悯老人，就在弥留之际，远处奔跑来一道身影，口中呼喊:“爷爷，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