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晚安，克莱尔
“小曼！”巴斯顿就像十年没有看到阿曼似的兴奋地跳了起来，“我亲爱的家人，我亲爱的朋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来，拥抱一个……” “离我远点！” “别这样，小曼，那些不愉快的争吵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 “是昨天，巴斯顿，永远都发生在昨天！”她不客气地推开巴斯顿，直奔克莱尔的卧室而去。新陈代谢迅速的巴斯顿已经恢复了一点年轻人的样子，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做过拉皮手术的佝偻病人。 克莱尔的卧室里空空如也。 “小曼，她的房门可以打开。”巴斯顿说，意指克莱尔安然无事。 “她在哪里？” “出什么事了吗？” “她在哪里？” “她只是在洗澡！” 阿曼向浴室奔去，巴斯顿连忙制止：“小曼，小曼，这样不礼貌，虽然你会看到的是自己的身体，但克莱尔有着自己害羞的心情……哦，别，小曼！” 手碰到卫生间的门时，阿曼听到门锁“咔”地一声从里面锁上了——克莱尔抢先了一步。 里面可能确实在洗澡，阿曼听到喷头的水声。 “阿曼，我在用浴室……” “为什么不去找我？” 里面沉默两三秒，“天黑了，而且在打雷下雨……” “那不是借口，克莱尔，比那更糟糕的天气你都闯过！” “小曼，你在想些什么？我们等了你很长时间……”巴斯顿又插嘴，阿曼立刻揪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吼道：“去你的‘顺其自然’巴斯顿，我们现在的情况糟糕透了——麻烦的不是艾比盖尔也不是维克多，而是一直躲在背后的阴谋家，我们根本没有资格担心未来，因为我们可能就在现在死掉。” “现在？” “也可能是下一秒。” 巴斯顿被吓到了。 “所以……”阿曼狠命地搓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它们黏糊糊地贴着让她更是心烦，“该死的……” “总之，我们先冷静下来，沉住气……” 巴斯顿话未说完，发出一声惊呼，阿曼抬脚踹向浴室的门——她听到里面不寻常的动静，她出现的时间里，克莱尔几乎开了所有的水龙头，她在另一边着着急急地冲洗着什么。 “咣”一声响，门飞了起来，重重地落在地上，阿曼捂住巴斯顿的眼睛用力把他推到一边。一团白色雾气中，克莱尔正站在喷头下，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阿曼……” 尽管克莱尔遮遮掩掩，阿曼还是仔仔细细地把她看了个遍，确认她身上没什么伤口后扯下浴帘裹在她身上，接着，她开始检查浴室的所有地方，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抬头，克莱尔显然是被她的粗鲁吓到了——从前阿曼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她。 阿曼抹了把脸上的水，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办？只好…… 她开始脱黏在身上的衣服，装出一副轻松的语气：“啊，冲了一晚的雨水澡，我也应该享受一下真正的洗澡。” 傻子才会相信她搞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洗个澡。克莱尔就不是傻子。 克莱尔看着她，半天才敢问：“你还好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什么？” 看着克莱尔单纯的双眼，阿曼瞬间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有多怯懦——她什么都不敢告诉她！ “没事。”她说，伸手把克莱尔牵到自己身边，“只是……长大后，我们再也没有一起洗过澡，有些怀念了。” “那是因为，长大后就没有足够大的澡盆装得下我们。” “是啊。”阿曼拥抱着克莱尔，看着她刚才站过的地方那个模糊的血脚印——水龙头流出的水渐渐漫过洗脸池，趟过脚印，向她们冲刷过来，那时，红的颜色已经淡地看不见。 “克莱尔。” “嗯？” “一起果然感觉很好啊——” “嗯！” 巴斯顿戴着一副墨镜出现在浴室门口，挺胸抬头扬指：“所以说，你们快点结婚去呀！” 克莱尔惊叫，阿曼急忙把她护到身后，cao起一大块浴巾就狠狠地甩到了这个光明正大的色狼脸上。 “小曼，你该来看看这些信和相片，这可是亚历克斯没来得及收拾的宝贝。” 阿曼和克莱尔刚走出浴室，就看到巴斯顿欣喜若狂地准备拆信查看别人的隐私。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些已经涂好果酱的面包片和培根。阿曼首先拾了片培根塞进嘴里，顺手添了指肚上留下的油沫，然后才从巴斯顿手里拿过信看了起来。 “你应该和两位可怜的家人说声‘谢谢’，克莱尔做了这些晚餐，而我们一起饿着肚皮忍受着美食诱惑等着你。”巴斯顿说。 阿曼不声不响地又拾了片塞进嘴里，一条胳膊斜搭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就像一个打劫善良百姓的痞子。等她看完信后才开口，“巴斯顿，如果你能从书堆里偶尔爬 出来去帮帮克莱尔，这些食物你不仅可以吃得心安理得，或许我还可以对你说声‘谢谢’。” “哈，没有人可以得到你的‘谢谢’，就像没人从你那里听过‘对不起’，你从呱呱坠地就从来没说过这两个词。” 阿曼深吸口气，挑战似的瞥了巴斯顿一眼，扭过身子看着右边的克莱尔，“克莱尔，对不起，谢谢。” 阿曼并不是单纯为了挑战，她真的想对克莱尔说这两个词。对不起，即使我尽力也没有保护好你，仍然让你受到伤害，让你迁就着我，隐藏着自己的伤害……；谢谢，谢谢你给了我活着的动力和目标，谢谢你给我的充实、快乐和满足，谢谢你让我成了一个被灵魂忠诚守护着的鬼畜，谢谢你让我完整……太多！ 克莱尔的脸红了，有些局促，对于阿曼来说，她也同样有些不适应，所以就急忙把目光移开，用胜利者的姿势一摆手，“瞧，我说了。” “所以，小曼……”巴斯顿的目光在信封上转悠，阿曼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同时，翘起屁股把信垫在椅面上坐下去。她的位置在餐桌的正面，左手边是巴斯顿，右手边是克莱尔，她并不在意位置代表的意义，却可以清楚地观察下面的人。 “克莱尔，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是不是真正的巴斯顿吗？”她声音很轻松地问克莱尔，就像一个玩笑。 “他还能是谁？” “我是说，瞧，他突然变成了这么一个老头。” “你也曾经突然变成了一个打扮奇怪的吉克·李。”克莱尔左右手的食指猫追老鼠似的互相绕来绕去，显得极不自然。 “那是怎么回事？克莱尔？这一定是个有趣的故事。”巴斯顿敲着桌子兴奋地问，“快讲讲，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更有意思的事。” “没更有意思，巴斯顿，”克莱尔目光躲闪不定地看着阿曼：“那是一段非常糟糕的日子——她终于站在我面前，我们却只能装作互不认识。” “说到这里，”阿曼再次打断话已经吐到舌尖的巴斯顿，她很平淡地问：“我那个朋友对你怎么样？” “他很好，很多时候我几乎相信他就是你。” “朋友是？”巴斯顿摸不着头脑，阿曼却在心里盘算着克莱尔话里的意思。 意思是，约翰尼对克莱尔足够好吗？“我的意思是……嗯，他对你有做过什么……呃，在我去接你之前，你们在做什么？” 巴斯顿安静了下来，看着克莱尔，手指在面包片上戳来戳去。这句话让他明白“朋友”的身份。 “在……他说，我必须好好休息一会。” “什么时候开始休息的？” “大概……就在下午……”克莱尔抚了抚额头，很头疼，“阿曼，我不想再谈这些事情了，可以吗？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阿曼仿佛突然回过神，一拍桌子，“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事情了。” 她喝了口牛奶，杯子与桌面接触时声音略微大了点。阿曼猜想就在刚才克莱尔做了一个决定，但她没想到是“我想去睡觉。”这句话，太简单了不是吗？ “我陪你。” 阿曼站了起来，向克莱尔的卧室走去，然而手却突然被她抓住了：“不，今晚我想一个人……”估计到阿曼又要说话，她抢先了一步，“我很好，明晚……大概明晚你来陪我。” 气氛变得很不对味儿，阿曼轻轻拍了拍她紧握自己的手，“好，去吧，晚安。” “晚安。”她进门了，临到关门才记起，“晚安，巴斯顿。” 巴斯顿来不及说什么门便关了，他只好喃喃说道：“晚安，克莱尔。” “你跟我来。”阿曼说道，拾起信向巴斯顿的卧室走去。 “她今晚有点怪，不是吗？”巴斯顿关上了门。 “你有问题要问我吗？”阿曼问。 “太多了。你终于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了。”巴斯顿拉着了小台灯，昏黄的灯光包裹着他们面对面的半张脸，“这样更有气氛。” 阿曼关了灯，巴斯顿再次打开，关灯，再打开，阿曼妥协，这个永远长不大的老小孩！ 不过，这一出开灯关灯的闹剧又把阿曼到了喉头的话压回去了——不，再等等，再等等。 她把信拍到桌子上，“巴斯顿，这里只是亚历克斯的一些芝麻小事，不要用它再来吊我的胃口。” “就这？” “就这。” “可是你刚才吊足了我的胃口，来吧，说点劲爆一点的话吧。” “我会因为东方舍利而死。” “什么？”巴斯顿神经紧绷。 “可是我还在这儿站着。” “噗——小曼，哈哈，果然很劲爆啊……” 阿曼自认为自己说了个冷笑话，她调侃的语调确实蒙骗了巴斯顿，只是从内心，她也希望能蒙骗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