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屠羊与刀
目送克莱尔被易形兽带走后，阿曼把全身的装备都拆卸了下来，回了寝室。 她刚一进门，乔伊·洛克哈特就旋风似的扑了上来，扯开嗓子夸张地大叫：“看，这是谁回来了？” 阿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把斗服扔到床上，没心情搭理她。 “得了吧，阿曼，别总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瞧这是什么？”乔伊一把拽住她，手指顺势对着阿曼的嘴唇抹了下，指肚上就出现了一抹红色的印记，“唇膏，你有唇膏吗？还有这个，眼影？蜥蜴人吉克·李会抹这些东西吗？我可是发现我们的化妆包里每样东西都缺了很大的分量……哦，那胡子是怎么回事？克莉斯汀的腋毛？你居然把克莉斯汀的腋毛放在鼻下闻了一晚？” 明明在之前就清洗过了，怎么还会留下痕迹？阿曼心想，以后再也不用这糟糕的易容术了。 “哦，我该说你变态还是恶心？如果你能受得了那气味，就该去买一瓶地沟老鼠味儿的香水！”乔伊的舌头像长了一颗毒瘤，一张嘴就能毒死人。 躺在床上看书的克莉斯汀并没有在看书，她叽叽咕咕地笑起来，“乔伊，适可而止吧。” “我偏不，她还带走了我的假发套，几乎让我倾家荡产却打算什么也不说，宴会上那两个和她一模一样的……” 阿曼一把捏住乔伊的手腕，乔伊挣了几下，没有挣脱，也昂着头回瞪她，嘴上仍倔强地说完自己的话，“……女人，我猜，那个冷得像锅底一样的女人是易形兽，而站在她旁边天真可爱地像个胸大无脑的布娃娃的家伙才是她真正的分身吧！” 阿曼用力把她推到一边，不肯吃亏的乔伊马上就变身亡灵状态向她扑来，阿曼顺势脱下外衣，对着她狠狠一抽，冰冻的外衣瞬间将地面击开一条裂缝横亘在两个床位之间，而乔伊被克莉斯汀及时救了回去。 “乔伊，她心情不好，你少说两句，还有你阿曼，虽然我们可能冒犯到你，但我们并无恶意，希望你能理解。”克莉斯汀劝道。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你死我亡的敌人吧？”阿曼昂头看着天花板说道，她不想看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是。”克莉斯汀说道。 “我会在斗场上好好煞煞你的威风！”乔伊还是在火头之上。 “所以，一只很快就会被宰掉的羔羊，有什么资格知道屠刀的故事？” “把你千刀万剐，做成木乃伊……”乔伊在克莉斯汀怀里挣扎着，怒骂着。 “乔伊，乔伊，被褥冷了，你给我暖暖吧！” 阿曼听到乔伊如同嘴里被塞了泡沫般的野狗，喉咙里唔唔地叫着，估计是克莉斯汀捂住了她的嘴巴，接着，她还是很听话地去暖被窝了。 克莉斯汀熄了灯，阿曼也上床睡觉了，但是她睡不着，反复回忆着在宴会上看到的克莱尔，想到纯洁如一张白纸的她竟被易形兽这么卑鄙诡诈的小人利用着，她就觉得很对不起她——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完全是自己的责任。 如果那时，她能带上克莱尔就好了——巴斯顿外出不在，而她把克莱尔单独丢在家里，当她打猎回来，桌上只留着张纸条，上面的每个字她都记得—— 亲爱的巴斯顿，阿曼说她还需要个帮手，所以我终于可以出发了，你是不是也很高兴？我们还会在四处走一走，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把见闻都详详细细说给你听。我一定会听阿曼的话，所以请你一定放心。克莱尔。 阿曼失眠了，辗转反侧，那边床上，乔伊已经打起了呼噜。 “你还醒着吗？阿曼？”克莉斯汀轻声问。 阿曼没有回答，但她想说“醒着”，她多想现在有一个人能分担一点她的担心、自责和思念。今晚对乔伊那样，可能真的是自己过分了，但她实在受不了别人出双入对，而自己却孤零零的现实。 鬼畜不都是一个本尊一个分身吗？克莱尔是她喜欢这个身份的唯一理由。 “我能明白，假如乔伊不在我身边，我可能会清静一阵子，但这清净会把我逼疯。”克莉斯汀说道。 阿曼睁眼去看她，月光下的她依然是邋里邋遢的模样，和宴会上截然不同，乔伊抱着她的脖子，像个小蜗牛似的蜷缩起来，腿还放在她的肚子上。 克莱尔不这样，克莱尔总是四仰八叉地占满整张床，一个晚上她要从地上爬起来好几次，推她好几次，最后才认输地蜷在边边角角熬到天亮。 想着想着，阿曼的眼睛湿润了。 “我想说，你不是冰冷的屠刀，我也不是甘心等死的羔羊，生活不总是斗场，闲下来的时候……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不知怎么回事，这句话就被阿曼带进了梦里。 半夜，她又被惊醒一次，窗户上投射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蹑手蹑脚。阿曼轻轻起身，走到窗前，撩起百叶窗的缝隙向外看去，只看背影的话，应该是个人类——还是个男人，但他在做什么？ 只见他一会在这刨个坑，摇摇头，一会再在那里刨个坑，摇摇头，像是踌躇什么。 阿曼暗中聚冰，瞅个机会瞄准了，“嗖”地一下把冰锥飞了出去。 又空了！ 阿曼迅速追了出去，一抹黑影刚刚消失在路的尽头。 绝不能再放任这个混账跑了！ 天空这时微微下起毛毛雨。阿曼追到路的尽头，没有，整个亚特兰浮岛就像一座死寂了千年的空城，雨开始下大了，噼噼啪啪地敲击路面以及石化的树林。 白色的闪电落下，阿曼突然瞥到了个身影，远处“轰隆”一声响雷，不妙的事情发生了——那鬼魅般的影子又不见了！ 短时间内，他不可能逃出阿曼的视力范围内。 不在这条路，一定是去了其他的分岔路。阿曼追前去，脚下不停歇地一连看了附近好几条路，都没有那个奇怪的家伙。 怎么回事？去哪儿了？通往其他寝室的小路？ 第一条，没有，第二条，没有，第三条，没有……没有，没有！ “啪！”阿曼刚进了一条小路，头顶白光一闪，她急忙向后猛退一步，躲开了攻击，木棍在地上顿时碎成了两截，抬眼看去，两根更粗壮的木棍直直地向她打来。 “太慢了！”阿曼喊道，侧身顺着棍子摸去……黑色的帽子遮盖着整个面庞，偶尔被风吹起的一角露出了白皙的肤色和坚毅且冷峻的唇角！ “你是谁？”阿曼问，对方反手把棍子夹在胳膊肘间，并不作答。 “为什么跟踪我？”阿曼双手一用力，两截木棍硬生生地在他肘间断裂，短棒可以在小路上有更好的发挥，那人在阿曼面前舞地风生水起，棍子打乱了雨点，引来了更多的风，漆黑的夜色下，就像突然下起了一场雪，让人眼花缭乱。 然而，所有的招数并不是想击中阿曼的要害，反而是想给她来一场障眼法，好顺利逃脱。 一条长长的冰链从阿曼手掌间发出，快速缠绕到了那人的脚腕，她用力一拉，冰链“啪”地腾空，那人应声倒地。 他的力量应该不止于此，之所以会被阿曼轻而易举捉住正是由于他不是出于反抗目的的那些花招试。 然而，阿曼拽着他迅速靠近自己的时候，他折身抽出了靴子中的匕首，一百八十度翻转过身，面朝下，把匕首猛地插入坚硬的路面，双手紧紧地握着它，想停止住。 这是什么烂招？想阻止自己吗？阿曼只见匕首冒着火星在地面撕裂一条深深的缝，发出的声音刺耳不堪！ “喂，那个鬼畜！” 穿着事故调查员制服的人站在小路的石墙上，轻轻一荡，壁虎般迅速从墙壁上爬下来，抽出匕首直向阿曼而来。 阿曼眼前白光一闪，短短一瞬，事情就在一颗烟雾弹下结束了。 阿曼气急败坏地往回走，寝室门口被雨水侵占了的小坑里碎着一些玻璃渣，看样子曾经是一个小瓶，她捡起一个写着文字的碎片，读了出来：“卸妆水？” 她不懂了，关于人类发明创造的产品，她最懂的莫过于照明棒，原因一方面和自己抵触人类有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人类战败后，崇尚野蛮统治的魔族曾大批地销毁了这些他们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更不能创造的“魔法”。 “这是什么玩意儿？至少不是化妆品，毒药吗？”想到这里，她赶紧把碎片丢掉，想着那个背影大骂一句“混账”，心想巴赫蒙果然是不择手段以求胜利的地方，斗者居然使用这样卑鄙的手段，以后可要小心了。 阿曼洗过手后回到寝室，倒头睡觉。 清晨，亚特兰浮岛被一阵响亮而浑厚的号角声唤醒了。斗士们汇集在一起，以抽签的方式决定进入的斗场。 阿曼分在右翼斗场，她侧头看了眼克莉斯汀，这个邋里邋遢的女人似乎松了口气，对阿曼微微一笑，就走上了去左翼斗场的那条路。 她暂时还不想和阿曼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阿曼似乎也一样。 乔伊在最后关头依然拉着眼皮吐着舌头冲阿曼做鬼脸，末了，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斗场内熙熙攘攘，喧吵不已。 串珠般浮在亚特兰浮岛上空的球形现场直播屏“啪”地一声全部打开，虬髯乱发的巨人费尔南德出现在每一个直播屏上。 阿曼知道精灵好友巴斯顿一定不会错过巴赫蒙第一场乱斗，但她一点也不希望被他看到向易形兽妥协的自己，所以，她提前对头盔又做了一番改造，至少不会轻易被发现“那就是阿曼”！ 沉重的号角再次吹响，费尔南德带着他那粗犷的嗓子迫不及待地登场了：“呦吼——遍布地球各角落的所有坏家伙们，以及在下水沟和圈养所苟延残喘的人类，今天就都让那发霉的血燃烧起来吧——全球瞩目的东方舍利终于要在巴赫蒙斗场中寻找主人了！” “嗷——”斗场内一片欢呼嚎叫，每个斗士都认为他们必定是巴赫蒙的赢家，东方舍利唾手可得。 终于，早已不耐烦的阿曼等来了费尔南德最有价值的一句话，“我宣布，巴赫蒙斗第一局大混斗正式开始！” 直播屏顿时切换到了两翼斗场！ 阿曼的瞳孔瞬间升为蓝色，她奔跑起来，手中聚冰，一把硕大的冰剑快速成型，夹着呼呼的风声对着正面向她扑来的一群怪兽径直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