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二则
楔子(一) 这是一片广袤的旷野,正值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正午,炙热的阳光洒落于每一寸土地。 虚空中,两个模糊身影遥遥相对,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在蔓延;到了他们的境界,多远的距离也阻挡不了两人识海深处的交流…… “妖夜!我龙神留下来的神碑根本不可能交由你掌管!龙之一族虽说残落,但只要我龙王焰在一天,龙之族便不会退步!” “哦!是吗?那你陨落了呢?” “哈哈哈哈!你在说笑话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妖之一族挑战了本尊多少次?记得你父亲也是在百年前被本尊杀死的吧!还有你们狐族的大长老,也是五十年前死在了本尊的手下。今天,轮到你了吗?要知道,妖之一族练到化形的寥寥无几,而达到‘无空’的……似乎目前还只有你一个啊!” 最后一句话说完,自称龙王焰的家伙身形一展,原本火红色的人形竟然迎风暴涨;眨眼时间,空中出现的竟然是一头数丈长的五爪巨龙,浑身燃着烈火,不愧他“焰”的名号。 空气中的温度霎那间升高了数倍,炙热的烈阳也被它身上的火光掩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它的火色龙形傲然游弋。一股狂霸的威压从它巨大的身躯散发…… 对面而立的人影在它熊熊火光的英姿中显得那么的渺小。一头齐腰黑发在热风中狂舞,狭长挑高的凤眼半眯,粉色的薄唇在发际间若隐若现。 身上猎猎作响的黑色袍服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明明像是绸缎,却在这火热的空气中闪着水润的柔光。 “妖夜”是这个黑衣人的名字。见到龙王焰的如此威势,他依然屹立不动,双手负在身后,说不出的优雅淡然,薄唇微动,淡淡轻吐一句: “是吗?你太自傲了!这么多年下来,本王还会用老一套对付你吗?用用脑子吧?见了女人就移不动脚的爬虫!” “你说什么?”火龙的巨吼响彻天际,震得旷野上的蛇虫鼠蚁躺倒了一片,无数未开灵智的小动物更是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大吼声后,龙王焰痛苦的惨叫一声,声音之凄厉像是遭受着什么不可抗拒的苦痛;在空中翻滚几周后,它再难维持通身的火焰和凌空的身体。 愤怒的嘶吼声中,它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腾起一阵烟尘,高挂天空的艳阳再次成为发光的主导。 它落在地上的巨大身体不住的翻滚,身上的火焰越来越黯淡,…… 疼痛被压下去了几分,龙王焰的龙形小了许多。疲惫的身体微动之间,地上盘腿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壮硕男子,火色的长发凌乱,火色剑眉紧皱,眼睛紧闭,英气的五官上满是颓色,颤抖的唇角沾着几滴诡异的黑血;双手放在膝上,身上阵阵白气腾起…… 身边方圆数丈此刻已是一片焦黑,他孤坐在焦黑的土地中央。感觉不远的异动,他睁开了双眼,狠狠盯着由远及近的黑袍男子; “你给本尊下了什么毒?”他没问毒是谁下的,他已经决定:要是今日侥幸不死,回去后立刻把最近接近过他的所有生灵全部杀光;宁可错杀一百,决不放过一个! “我王是不会知道是什么毒的!这是极北之地的万年冰晶!”声音无比的娇柔,但对于龙王焰无疑是个极大的打击。 妖夜的身边赫然出现了两男两女,老少皆有。 两个女人的明显是一对双胞胎,相貌相同,气质迥异,一个魅惑,一个娇柔。说话的是较为柔弱的那个,秀发无风自动,倾国倾城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凄婉的笑容。 “五十年前,你在此杀了我父亲;今天,他的女儿也在此地为他老人家报仇……” “女人?!”龙王焰脸上出现困惑的表情,一向自负的他从来不认为会有女人能够伤害到他。 “呵呵!”娇柔女人以手捂唇,笑得花枝乱颤;有着一种凄美的娇艳: “昨天晚上你不是压在奴家身上,心肝宝贝叫得蛮亲热的嘛?哦,我忘记了,昨晚龙王大人您大展神威,夜御七女呢!怎么会记得小女胡媚儿呢?” “人族?!你怎么混进人族那些从小教养的祭品中的?又是怎么给我下的冰晶?现在才发作?” 龙王焰见到面前多了四个“化形”境界的妖族,估计大势已去;问起了一些不用解释的事情,试图拖延时间恢复点法力。都怪他太过自负,临行前竟然没有给族里的长老打个招呼! “人族?以为有你们龙之族护着就可以万无一失了吗?况且人族的可不像龙王大人想象中的愚昧。至于下药,那是我本命真元包裹了冰晶,昨晚不是被大人你吸取了吗?” 胡媚儿越发笑得娇媚,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残破的身子再也不敢奢望身边青衣男子的关注了…… “jiejie,你不要和将死之人废话了;咱们一起上,杀了这头龙,你的真元在他腹部,剖出来就是。” 那个妖媚的女人开口说道,说话之间眼神却是盯着妖族的王者,身体款摆,魅惑的模样尽显。 妖夜皱了下眉头,“郎长老,轩逸;咱们一起出手,务必一击即中!” “是!王。”一老一少两个男子,掐动法决,正欲出手之际。 前方,龙王焰身形急剧暴涨,“哈哈!临死能杀死你们几个化形境界的妖物,谁还是龙族的对手!” “不好,他打算自爆……”胡媚儿在龙之族生活过一段时间,深知龙之族有几样临死的必杀技,威力无边! 砰——! 她的话音未落,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响起,大地震颤,烟尘笼罩,十几里外的一个人族小城市里哀声四起,旷野已经看不出原型,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土坑…… 尘埃散尽,耀目金光闪动! “jiejie……”凄厉的声音震人心魄。 大坑中央散着无数碎rou黑血,浑身泥土鲜血的胡媚儿显出身形,半躺在地上,手里抓着一块巴掌大的石碑,她身上明明布满狰狞的伤口,也染满紫色妖异的血渍,石碑上面却是宝光莹然、一尘不染,一个金色的奇异符号正由大变小消失在碑面…… “这就是神碑的力量么?”妖夜几人也从大坑边缘显出身形,妖夜没有顾念坑中的胡媚儿,盯着金光褪去之处,慨然叹道。 胡媚雅冲上前将jiejie揽在怀中,感觉她生命的流逝,再也顾不上魅惑的绝世风姿,哀泣不已。 她怀中的胡媚儿气若游丝,仗着最后的一丝力气,眼睛紧紧盯着那位虽然形貌狼狈,却依旧优雅傲立的妖族王者! 两人较劲半晌,妖夜在身边老人的推搡下站到了近处;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神碑,隐入袖中不见。叹了一口气: “说吧!你想说什么?” 谁都能看出胡媚儿已是油尽灯枯了。刚才龙王焰自爆那一瞬也是她见机的快,先行出手拿到了龙王焰随身携带的神碑抵御住了他的自爆,不然,在场诸人不会留得性命…… “照顾狐族!照顾我唯一的亲meimei,一辈子!” “jiejie!……”胡媚雅听得jiejie临死前还在为自己的愿望求人,不由哭倒在jiejie染血的肩头。 妖夜很恨被人威胁,虽说胡媚儿立下了大功,但她何尝不是为父报仇呢?一时,他有些犹豫不绝。 “王!”边上那个年轻俊帅的男子焦急催促道,见妖夜还是没有反应,他抬高声音道: “我以我东方狼族族长身份起誓,今后和狐族永结友好;对狐族今后唯一的族长胡媚雅悉心维护,至死不弃!有违誓言,终身困顿极北冰窟,生不如死!” 旁边老人低叹垂首不语,胡媚儿知道,以郎轩逸和妖夜的关系,大事抵定,溘然长逝…… 妖夜见状,几不可查的动动手指头。突然出声道:“龙王焰已死,估计龙族也会远遁了,妖族再无敌手!轩逸,以后妖族你就暂管吧,我找地方研习神碑术法去了!” 丢了一块闪着黑光的令牌,不顾胡媚雅依依不舍的目光追逐,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空中留下的艰涩龙语他们都没有听到,那是龙王焰饱含不甘的誓言:为什么此刻达到裂空境,哈哈……你们以为本尊是那么容易死的吗?等着本尊的回归吧…… 楔子(二) 地球历一九九零年七月二十九日。炎黄国,S省。 这是省会天明市的一家私人医院,它的存在只是服务于S省的穆、展两家人。里面的医护人员也是两家从小培养的,只图绝对的忠诚。 七月的天气炎热无比,挂在天上一个上午的金阳此刻躲进了压低的云层,空气中的炙热让人闷燥不已;知了在树梢不停的鸣叫,更是平添无数烦躁。 静谧的医院此时却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间满眼白色的手术室里,病床上躺着一位大肚子产妇,头发凌乱,满头汗水淋漓。她强撑着身体,对着旁边守着的一位英俊男人道: “啊——,好痛!梓峰,你出去吧,男人看生孩子不吉利!” “悦心!说得什么话?我下午就要去M市考察,这一走就是好多天,说什么也要陪着你。”英俊男人脸上焦急不已,眼神里是nongnong的担忧。 又是一阵阵痛传来,床上的产妇再次痛叫出声。 负责的主任医生看了看产道,皱眉询问道:“大少爷,不然剖宫产吧,夫人这胎说不定是双胎,以前B超没确诊过!现在这种状况容不得等到自然生产了。” 见男人点头,医生示意两名护士准备手术事宜。在这家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以一当百来使用的,而且都属于一个大家族的核心成员,一切以家族利益优先。 五十分钟后,男人在三个医护人员惊骇的神情中抱过刚出生的jiejie,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征愣当场! “大少爷,这还有一个,是个男孩。”医生知道什么是自己该说的,什么又是不该说的。产妇腹中不出所料的是一对双胞胎,而且是姐弟俩的龙凤胎! 英俊男人随即接过弟弟仔细上下看了一遍,长长松了一口气。看往病床上闭着眼睛沉沉睡眠中的妻子,心思百转千回…… 麻醉药效慢慢淡化,床上的产妇慢慢睁开双眼,虚弱开口问道: “梓峰!孩子呢?健康状况怎样?刚才柳叔叔不是说可能是双胞胎吗,真的吗?” 男人伸手止住了医生的回答。神情坚毅,口气斩钉截铁,说给产妇,也是说给三名医护人员听的: “悦心,柳叔估错啦,只是一个儿子!名字就用穆岚睿吧!” “我怎么觉得刚才听到是两个声音呢?以往也觉得是双胞胎啊,检查的时候,医生还说最好准备两个孩子的衣物啊!你也打制了两个银圈啊。是不是还有一个出什么事情了?” 床上的产妇越发怀疑丈夫的话语,说话开始带着哭音: “都是我不小心,明知老爷子参加政选的关键时期还出去乱晃,这下子早产了一个月。快实话告诉我,是不是生了两个啊!” “不是的,悦心,真的只是一个儿子;放心吧,等两年咱们再生个女儿就是了。你是累着了有些恍惚,快睡会儿,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去M市啊!” 她的麻药效果没有过完,只能在床上无助的哭叫。接到穆梓峰的示意,柳姓医生不得不清清喉咙,沉着安慰道: “夫人,你生的真的是一个小少爷,刚才他喉咙里有异物,哭声当然不同啦!” “是吗?”病床上的关悦心刚才记挂孩子强撑着醒来,现在得到柳叔的保证,抵不过疲惫袭来,眼睛半闭间不忘嘱咐丈夫: “你去M市考察,路上注意安全,那些地方少数民族多,民风多样……” 等确定关悦心沉睡过去,穆梓峰看了看手术室时间;再看下屋内三个绝对的“自己人”,松了一口气。现在如此敏感的时期,可不能让老爷子分心啊!再次坚定的吩咐道: “记住!夫人生的是一个!一个小少爷。” “记住了!”三人慎重答道。 “嗯!那待会儿柳叔回家里找两个月嫂来照顾下悦心;也顺便告知老夫人一声。” 说完话,他抱过包裹女儿的白毛巾出了手术室,直接从边上的楼梯下到地下停车场,这才舒了一口气。 打开车门,将手里的包裹放到副驾驶的位置,站在车外,点燃了从来只在重要会议上才会燃起的香烟…… 女儿,你来的时间太不对了,哪怕你晚上一个月,等到你爷爷的大选结束也行啊! 不!你这样满身胎记的不祥之人会永远成为家族的阴影,会留下诟病让家族蒙羞;而穆家!不允许有这样的存在! 呼出一口烟圈:幸好,幸好自己听见悦心早产,打发了一干陪同人员先行出发了;现在自己一个人开车上路倒真是一个机会! 扔掉烟头,一脸决然的坐进车里,看到女儿小小的右脸对着自己:粉红细嫩……;心,再次摇摆了!趴在方向盘足足半个小时,直到孩子低弱的咿呀声响起。 他终于抬起头,抖着双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银质手镯,轻轻套在小女孩儿的光洁的右手腕上。 瞟到她左半边身体上的骇人胎记,低喃出声: “女儿!爸爸先前本就做了两个手镯,现在,属于你的‘岚菲’给你戴在手上。黄泉路上别怪爸爸狠心!” …… ———— “收破烂嘞——,有没旧书旧报,废铜烂铁卖……” 有节奏的叫卖声一路从石磨镇街巷间响起,偶尔出来两个人卖点破烂给他。 这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蹬着一辆凤凰牌加重自行车,后座绑着两个篮子,沿路叫卖着。沧桑的脸上满是皱褶,一张缺牙的笑脸分外的亲切, “陆收荒,今天这么热,出来转悠啥?”一个出门卖废报纸的**老人是收荒匠的老熟人了,和他聊了起来。 “没法啊!要吃饭啊,咱们两个老不死的没有儿女,攒点算点。”陆收荒手脚麻利的捆好东西,挂在随身带着的秤钩上过称。 “早年就叫你抱养个孩子,你们不要,现在老了也养不起了!”老人很为陆收荒惋惜。 “哎,没事!就和老婆子凑合着过呗,前天看旧报纸说啊,今年大改革后,我们这种五保户老人有国家扶持了。来,五斤七两,给你算六斤,一块二毛!” **老人接过钱揣进衣兜里,拿了扇子打着凉风,叹着长气: “扶持也是从大城市开始的,像我们这种不沾天,不沾地的山旮旯里,谁来管哟……” 眼见陆收荒蹬上车继续走了,他忙在后面喊道: “昨天听我儿子说,那些从省道去A市,M市的人都喜欢在下扎瓦桥那儿停车休息会儿,看看咱们山坳深处的羌寨一角。你去看看桥下有没有什么果汁瓶子,食品袋子之类的。这可是只给你一个人说的啊!” “诶!谢啦!扎西老哥哥!” 陆收荒按着扎西的话,花了近一个小时走出山坳,来到了下扎瓦桥。桥下的河滩上果然遍布了不少的“人民币”。无数的报纸、杂志、食品盒、就连衣物、鞋子都被他找到两样,甚至还有一个半人高的衣架子,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丢在这儿的? 刚把东西集中在桥墩下下的一大树边,他的肚子一阵急痛,估计是中午的冷稀饭凉了肚子。四下看了看,这个地方本就人迹罕至,桥头倒是有一个厕所,但桥面离河滩足有十五米高呢? 陆收荒来不及考虑了,扒了裤子,蹲在桥墩处就是一阵臭气熏天。正畅快之时…… 桥上急速掉落了一团白色,正赶上他伸手在纸堆上翻找报纸擦屁股,反射性缩手闪躲;白色包裹被树梢的枝叶一荡,包裹好巧不巧挂在了废纸堆的衣架钩子上。 吓得陆收荒一个哆嗦,忙随便捡了一页报纸擦了屁股,拉起那条破旧的短裤。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凑近那团雪白的毛巾,好像还在蠕动…… “妈呀——” 陆收荒没有勇气去深究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吓得失声大叫起来。 “哇哇……”低弱的婴儿哭声此时清晰的传入他的耳膜。 是个娃娃! 陆收荒停住脚步,只来得及看见十多米高的桥面飞驰而过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太狠心了,没有大树、衣架这个巧合,这个被无情抛下的婴儿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