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目耕园中
长舌妇们到一处,左不过是张家长李家短的瞎嘚嘚。或是贬低旁人抬高自己,或是添油加醋的传闲话,等等。 不过这几个并不是闲得慌才多嘴,却是心里憋着气的,恨死了唐果和林黛玉。 五月天气,女眷们在花园摆宴。这地方三面是水,侍从们远远的伺候着。戏台上又唱着戏,她们这一小撮人独立成了个小圈子,说话儿倒不怕旁人听去。 鄙视完毕,转入正题。 她们夫家各有主子,出于各种目的,她们都曾传过十二皇子府的闲话。自从那年唐果在淑惠太妃寿宴上借题发挥,数说多嘴之人,她们的女孩儿至今还被留着牌子。 要说他们这样人家,舍个女儿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不是一个女儿的事儿。家里的女孩儿还要继续参加选秀呢。有那么一个不明不白被留着牌子不放的,别的女孩儿受影响不说,整个家族都跟着蒙羞。 就像她们传别人的闲话一样,别人也传她们家的。什么难听话都有。但这样的人家让皇帝厌弃了是肯定的,聪明人绝不往上沾。 不把这事儿解决,她们家里以后就得把联姻档次降低再降低,平白被削弱许多谁受得了? 这几家求了无数人,太子以下的成年皇子除了十二,都被求到了。可谁也不搭这个茬儿。在当年那个事儿上,老三、老八一系都是心里有鬼的,哪敢往上撞?旁人犯不上为这个去得罪人。至于宗室里头,能说上话的也被求个遍,没人接手。 当年事发时,正是显亲王丹臻的丧期,显亲王府不理外事。所以没求到。 如今丧期已过,趁着显亲王府太侧福晋寿诞,这些人家不约而同,想来走她的后门。互相试探了一番通通气儿,在座的又有一位太侧福晋的侄儿媳妇,彼此心里都觉有了底。 端午节。 皇家的端午节唐果也跟着过了有十个了。各式各样的粽子看多了,也就没什么趣儿。 皇帝给大臣们发完粽子,回来午休兼瞧老婆。 “果儿好像没吃什么东西啊?” “是啊。唉!想不到我也有‘吃啥啥不香’的一天。这不是阁下这类天生顶尖贵族们的专利么?郁闷啊!”唐果没精打采的道。 “宫里头的饭食都是有规制的,再怎么变也就那些。时间久了,的确腻烦。”皇帝笑道。 “天太热,我自己懒得想花样儿做饭。”唐果道,“陛下,你有没有发现,今年好像比每年热了很多啊?” “嗯。今年京畿一带的确比往年热,久不下雨,田地都旱了。好在这几年打了不少井,一时还能应付。”皇帝踱到唐果对面坐下,“估摸着这几天就有雨了,能凉快些。十五咱们就出发去五台山,那儿是消暑的好地方。” “我一天什么也不干,热也有限。干重活儿的人不知都怎么熬呢,下场雨最好了。今年西巡不是有好多事要做的?都准备妥了?” “嗯。” “果儿?” “嗯?”暖风吹着,新弄出来的摇椅摇啊摇,唐果昏昏欲睡。 “自从跟你一起吃饭之后,我倒觉得吃什么都挺香的。” 噌! 唐果一下子坐直了。 瞌睡虫全飞走。 刚才她听见什么了?! 做梦? 非也!她还没睡着呢! “呵呵呵呵……再说一遍呗。” “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话。” “刚才?刚才我没说话呀。” “是……么?”唐果很怀疑,“我明明听见……难道我真睡着了?” 皇帝笑:“果儿刚才是睡着了啊。我还想着带你进去睡呢。” 唐果狐疑的看着夫君大人。 夫君大人脸上没有任何破绽。 唐果垮下双肩:“唉!看来我真是睡迷糊了,幻听。” “果儿听见什么了?” “……忘了!” “没良心。” “喂!我忘了幻听来的话,跟良心怎么能扯上关系?” 皇帝坐过来,捏住老婆的脸蛋儿可劲儿蹂躏:“小没良心的,你没幻听!可我也绝不再说一遍。” 唐果笑得傻乎乎,“没关系,我听一次就行,当然多听一、两次更好。另外,陛下,您老人家耳朵红了。” 皇帝:“……” 你个没良心的小妖精! 俩人闹了半天,也忘了热了。 消停下来,唐果想:夫君大人说这样的话要花很大气力,下午还有端午节宴要参加,那样的宴会是吃不下东西的,还是先弄点儿东西垫肚子吧! 开开心心下厨去弄了几样小菜来,两口子一起吃了午饭。 这叫心悦自然凉! 端午节宴无事可记。天气太热,大家连斗心机都没心情了。 况且人不全。 惠妃病了。 前两日,胤褆府中传出消息,他有两个侍妾上吊自杀了。据传是因为胤褆暴虐。 内情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但这对胤褆太不利了。 须知这个时空的胤褆,还没机会做出魇镇太子的蠢事,也没说出替老爹干掉太子的蠢话。 他那一堆破事儿,完全知情的,除了他爹和卧底,便只有唐果和他亲娘惠妃纳喇氏。皇帝早早的把他圈了,便是想改改他那暴躁脾气。 将胤褆圈在一个小院里一年,觉着他有所改观,皇帝便放了他在府中自由,只不许出府。虽说削去郡王爵位,但一应份例是按照贝子例由内务府支应的。对他的儿女也与其他皇子、皇孙一视同仁。 胤褆这几年日日抄经,颇有些洗心革面的意思。若是长此以往,获得释放应该不难。 谁知弄出这么一桩丑闻来。倘若真是胤褆施暴所致,那只能说是他做面子活儿骗他爹。怕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他是出不来了。 惠妃急火攻心,又忙着查是否有人陷害她儿子,大热天的没撑住,卧床不起了,天天喝药。胤禩和郭络罗氏忙前忙后的侍疾。 无独有偶,德妃中暑,也起不来了。她这两年生病是常态,大家倒不觉得稀奇。 一场盛宴,平平度过。 宴会结束,太阳还没落山,一点儿也不觉凉快。大家都议论着,这么热可是好些年没遇着了。 许是物极必反,次日天明之时,居然飘来大块儿乌云,下了有半个时辰的雨。 天气一下子凉爽不少。 弘晳和弘晖两个下午放了学,来给唐果请安,顺便迂回的提醒唐果:去玩吧!去玩吧!天儿没那么热了! 唐果记起确实答应了俩小子端午节要带人家出去玩一天。事到临头,自己嫌天热,不爱动,混过去了。 想了想,唐果道:“我得跟你们汗玛法说一声。端午节过了,你们俩可没假期了。” 俩小子点头如捣蒜。 等的就是您这句话!确实没假期了!不过有您出马,假期一定会有滴!皇玛嬷加油! 晚上唐果跟皇帝一说,皇帝也没什么不同意的。 “听钦天监说,今儿晚上或是明日早上,还有一场大雨。且等路上干些再出去吧。正好我也想去城外瞧瞧庄稼。” “好啊。”唐果随口答了,突然想起一事:“陛下,你昨天就说快下雨了,今天早上果然下了。钦天监?预报得很准啊!” 皇帝来了兴致,给老婆扫盲半日。 天气预报这事儿,从古就有。风向器、云图、测湿器、雨量器……从西汉到清,都制备齐了。这些年科学技术又被提倡,在这方面成果还挺大。 唐果也爱听,两口子唠扯到半夜,果然外头淅淅沥沥开始下雨。开头儿是细雨和风,慢慢越下越大,唐果睡着之前,已是中雨等级了。 雨下到第二日上午才停。跟皇帝商量好,唐果使人去通知弘晳和弘晖,五月初九,他俩上半天课就行,下午随驾出游。 俩小子在心里欢呼一声,面上一本正经,恭敬的答了“是,孙儿谨记”,打发来人回去。 晚上跟各自老爹一说,胤礽/胤禛各自羡慕加嫉妒:臭小子!当真好命!孤/爷当年念书的时候怎么没这许多出游的好事?!汗阿玛偏心! 兄弟俩不约而同想给儿子点儿警醒,最终都没有做成。 胤礽是因为儿子那张无表情的正太脸。一看见儿子这张脸,他就觉着这儿子一定是有许多伤心事。不然小小年纪怎么会变成这样? 唉!塞上之行,孤没有跟去,听来的消息终归与亲历不同。弘晳那时到底只是个不足七、八岁的孩子罢了。他与弘晖自幼交好,一直以兄长和保护者自居,到头来却被弟弟保护……此事于他影响甚大呀! 又想起儿子各方面都出类拔萃,对自己孝敬依赖,小小年纪已为自己添了诸多助力,心里的些许嫉妒全变成身为人父的怜爱和骄傲。说了句“好生侍奉你汗玛法和唐佳皇玛嬷,自己多听多看”,便罢了。 胤禛本来板着脸,想跟儿子长篇大论一番“学贵有恒,不可耽于玩乐;随你汗玛法出游要把心思放在向你汗玛法学习上,不可招猫逗狗抓蚂蚱撵家雀摸鱼赶羊上树下河……”。 刚开了个头儿,见儿子忽闪着大眼睛很崇拜的看着自己,便再也说不下去。 情知这坏小子又在卖萌,但想起儿子在塞外一番生死考验和当时自己那牵肠挂肚的痛苦,以及背后自己生母的一场算计,胤禛一张冷脸表情数变,终究化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摸着儿子的头,无语了。 最终被儿子拐去看福晋和嫡出小女儿——弘晖的同母meimei,当晚自然就在嫡福晋那儿歇下。 雍郡王府后院儿里因此坏了不少帕子。——皇宫里的“节俭”风气早传入了各家王公贵族府。皇妃们都不敢砸贵重东西,何况她们? 减了些暴殄天物的罪孽,功德一件。 到了五月初九,地面基本上干了。因附近有下雨的地方,凉风吹过来,太阳虽毒,天气倒还不算太热。 下午两点多,皇帝领着唐果和弘晳、弘晖坐车出了畅春园。 四人坐了两辆车,在京郊走了走。皇帝到田地里看了看庄稼生长情况,又给俩孙子说说农田水利之事。 当然,有唐果在,抓蚂蚱撵家雀摸鱼之类的事儿是不能不做滴!不然不是白出来了?找了片阴凉地儿,领着俩包子很是疯玩了一阵。 皇帝在一边笑着瞧一会儿,自拿了鱼竿去河边钓鱼。待他们闹够了,又叫上俩孙子,与侍卫们一起,用些巧法子抓野味。 换唐果在一边瞧,间或采些野菜。 本打算野餐之后回去,但天边儿飘来了乌云。怕下雨,一行人提早往回赶了。 紧走慢走,离畅春园尚有一段距离,乌云已经越来越低,颇有“乌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 “到了哪儿了?”皇帝问侍卫。 “回主子的话,前边儿半里左右,是目耕园。” “很好,派人去通报一声儿,咱们到裕亲王那儿避避雨。” “是。” 侍卫自去办理。 皇帝笑对唐果道:“这雨马上就要下来了,且去他们家避避雨,吃顿晚饭吧。” “好。” 唐果知道皇帝与他这位二哥感情好,也不以为异。目耕园便是前几年皇帝赐给裕亲王的,听说修得很漂亮。 他们到时,裕亲王一家已在迎候。 皇帝领着唐果下车,大笑:“二哥,朕今儿到您这儿蹭一顿晚膳。好在咱们来时,也弄了些野味、野菜,可不算白吃。” 福全意外之喜,脸发红:“皇上,奴才真没想到您这会儿能来……” “今儿只论兄弟,不论君臣。一应礼节且免了。二哥,咱们先进屋儿吧!这雨可是马上就要下。”皇帝道。 裕亲王一家到底还是简单行过礼,将皇帝一行迎进去。 自有裕亲王福晋带着儿媳们迎着唐果去后面。 进屋尚未坐定,外头大雨倾盆而下。雨声甚大,天地间黑漆漆一片。偶尔有闪电划破天际。 屋里点上灯,唐果拦住欲要重新郑重见礼的裕亲王福晋,与她分宾主坐下。 裕亲王世子福晋和一众妯娌上前见过唐果。裕亲王福晋在一边儿给介绍着。 唐果着重瞧了瞧那位世子福晋。 富察氏,大学士马齐之女。据皇帝说,在他的梦里,这位是胤裪的正妻。 长得挺耐看。大家闺秀的派头,温婉端庄。 皇帝说,他梦里,裕亲王世子保泰的嫡福晋早逝,所以这辈子他给重配了一下。 唐果心里在那儿跨时空八卦,嘴上一一问了些常规问题,便赐了坐。大家不熟,也只能聊聊天气,说说家常。也还宾主相得。 说话间,唐果偶尔瞥过富察氏,后者脸色略有些不自然。 唐果心下诧异,只作不见。裕亲王福晋亦有所觉。 正说到目耕园里的荷花,有人进来回报:“奴婢启禀唐佳夫人、启禀福晋,和硕显亲王府太侧福晋富察氏携和硕显亲王府侧福晋富察氏、轻车都尉、京营游击纳山之妻钱佳氏、女富察氏求见。” 唐果微微一愣。 这一串儿也在这儿?好多富察氏! 应该比我先来,肯定不是后来的。这么大雨,老太太不可能领着一堆人出来瞎溜达。裕亲王福晋没说她们在,就是不想让她们出现的意思了。 偏偏来了…… 什么事? 笑道:“请进来吧。” 裕亲王福晋暗里盯了富察氏一眼,忙对唐果道:“显王府的小堂嫂是下午来的。原是要走,奴婢见云彩来得快,怕她们娘儿几个让雨隔在路上,强留下了。她……” 话未说完,那几人已进了屋。 唐果听裕亲王福晋叫“小堂嫂”,又是一惊。须知,皇家是礼节最繁复、严格的地方。能被裕亲王福晋这样身份的呼“嫂”,得是正妻才行。这位可没扶正。虽说称呼前头缀了个“小”,也是殊荣了。 果然如乌尔吉嬷嬷所说,这位富察氏太侧福晋很有面子! 不及细想,见三人已开始行礼,唐果笑对那中间的老太太道:“侧福晋免礼,请坐吧。” 唐果说时,跟来的灵芝已过去扶住那老富察氏。有人给设了座位,老富察氏谢过,坐下了。 那“显亲王府侧福晋富察氏”与这位老福晋是不太远的堂姑侄,她丈夫便是前任显亲王丹臻。显亲王世子衍璜是她亲生儿子。 按辈分她是小辈,且是侧室,不过唐果看在她儿子的面上,也给了个座位。至于另外两位,钱佳氏和那位富察氏姑娘,只能站着了。 这种场合,作为主人,裕亲王福晋要负责没话找话。 她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老富察氏的来意,心里埋怨。事已至此,只好装作无事,扯些安全话题,期望老富察氏识趣,免开尊口。 老富察氏来都来了,哪能无功而返? 逮着个空儿,对唐果道:“夫人经见得多了,瞧着我这个侄孙女如何?” 唐果仔细看看那位富察姑娘,笑:“这位姑娘很漂亮。” 实话。 安全。 别的一句不说。 裕亲王福晋、老富察氏乃至于屋里的女人们心里都一“咯噔”。 想法各异。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这位唐佳氏不像传说的那么……好斗啊! 死奴才!老富察氏心里暗骂。她问“如何”,这年头,“如何”有什么?无非是些面子话,模样俊俏、端庄可爱、大方有礼之类的。原打算唐果若是说出个“如何”来,她下面的话也好说,而且还能抓唐果个短处。 谁知唐果只说“漂亮”,不上当。 漂亮,是个褒义词。谁都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可漂亮不能当饭吃!不能当人品用! 气人! 老富察氏扯出个笑来:“说起来,这孩子模样出挑,性子也好。只一桩,今年七月可就二十了,终身大事还没个着落。她阿玛额娘都愁得不行。” 她停顿一下,唐果也不接话,微笑听着。 老富察氏更气,就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 可人家就这么不识趣,她能怎么样?只能自己接着往下说:“今儿老婆子舍个脸,求唐佳夫人成全。” 大家元宵节快乐! 这是昨天那章,和今天的合并了一起发的。 昨天橙子登录N遍,把浏览器弄崩溃了也没登录进作家专区。 我以为起点被攻击了呢。 今天问编辑。 答曰:从主站进会解决这个问题。 我晕! 从主站进来果然好多了。 起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