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寒夜荒野
陈澍到底咽下了未尽之语。 这话他早就禀告过了。即使水性娴熟的人,毫无准备也很难逃得过那些个深坑。除非奇迹发生,不然必是葬身于此。落水的人,只会在一里以内。 皇帝摇摇头,“可能性不大,那就还是有了?” 陈澍心中一叹。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正在家里喝茶,被突然闯进的两个御前侍卫从椅子上拎起来,一路飞马狂奔到这儿,之后便被告知河里掉下去人了,需要用到他的本事救人。 但从皇上的态度,他也猜得出,是紧要之人。 原来…… 皇上面对这样的事,亦是和百姓一样,不愿接受现实,寄希望于几乎虚无的可能。 心中一闪念,陈澍嘴上答道:“回皇上的话,下游一里多,河底有一处漩涡,连通地下河,地下河又与其它水系相连……最近的出口在二百里外……这个时节,河面也是封冻的……” 他结结巴巴的说完,便缩在一边,不敢出声。没人能屏住呼吸游出二百里,何况那地下河据说水流十分湍急、地形地势复杂不明。游出去又如何?还是在冰层下边。 若是真被河水冲到漩涡那儿,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河水卷着绕过漩涡,继续往下游去,连憋带冻,必死无疑;二是被吸进漩涡,进入地下河,一样是个死。 这只是应付皇帝的说法罢了,没谁能在落入冰河后,活那么久的。 最大的可能是,在到那漩涡之前,人就已经死了。 皇帝却是眼神一亮,若有所思。 “陈澍,那地下河的出口具体在何处?” “回陛下的话,在保定府,俗名叫野草甸的一处甸子上。” “你准备一下,立刻带人前去。” “臣遵旨。” 皇帝又下令,命人沿着各条河流搜寻,看有无冰面被打破的痕迹。 皇帝专注于寻找唐果的下落,京城里的消息灵通人士,纷纷蠢蠢欲动。 尽管严格封锁消息,但南苑那么大阵仗儿,总有风吹草动被人侦知。 “究竟是什么事呢?十四已四、五天没个信儿了。听章佳氏说,十三也没个消息。”德妃转着佛珠,跟吴嬷嬷唠叨。 “佟佳贵妃传话说是跟着皇上到远处行猎了。南苑方圆一百来里,一时传不回信儿也是有的。” “我瞧着不像。佟佳氏那儿是打探不出来的,纳喇氏那边有什么动作?” “主子,惠妃娘娘一切如常。” “嗯……” 同一时刻,惠妃惊疑不定。 “胤褆这几日都早出晚归?什么样的高人让他这么恭敬?” “回主子的话,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善晓阴阳,能预知凡人时运。” “当真?” “主子,奴才也是听外头的人说的。” “毓庆宫那边……” “听咱们的人说,太子每日处理政务,甚是忙碌。再有,心裕这几日天天进毓庆宫。可咱们的人近不得跟前儿,打探不出什么事。” “心裕?索额图‘病了’,就让他弟弟来?有什么图谋还是套近乎?”惠妃琢磨不出,遂道:“嬷嬷,你传话出去让胤褆老实点儿。往年皇上可没在南苑待这么久。说是到远处狩猎……我总觉着,出事了……” 宫里宫外众人的反应,自有人一一记下。 皇帝一边寻唐果,一边分析方方面面的情报。 是什么人策划此事?暂时没有头绪。更不用说从中得到唐果下落的线索。 这是他平定三藩之后,所面对的最危险的一次刺杀。 太自信了…… 但震惊、迷茫、痛苦过后,他越来越有一种强烈的念头:唐果肯定还活在世上! “果儿……” 你要好好的…… 唐果感觉很不好。 仿佛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脚测试800米一样。 明明已经绕着cao场跑够了两圈,为什么还不能停下呢? 很冷,很累,很…… 唐果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 似梦似幻,寒意却十分真实。尤其是足踝,彻骨的冷。 这是噩梦吧? 快点儿醒醒! 唐果! 快点儿醒醒! 渺茫之间,唐果努力唤醒自己。 …… 慢慢睁开眼睛,唐果最先看见的,是满天的星星。 她有些神志不清,完全想不起关注自己的处境。 一动不动,恢复片刻之后,唐果终于清醒一些了,眼睛也适应了黑暗。 支撑着坐起身,借着月光,往四周看了看。 天高地广,旷野荒滩。 这是什么情况? 做梦吗? 唐果手撑地站起来,清晰的感受到腿上传来的凉意。 摸索着低头去看,左脚上短靴的带扣开了,靴子掉落大半,足踝露在外面。 这靴子是唐果按照前世见过的样式,画出来让人做的。亏得师傅手艺好,唐果画技那么差,人家自由发挥,做出来的鹿皮靴子让唐果眼前一亮,带扣是金镶宝石的,奢侈又漂亮。 “难怪这么冷……”唐果嘟囔着把带扣扣好。 站起身来向各个方向细看。身后不远处似乎是座小山,左手边有一条封冻的河,白色的冰面,在月光下分外显眼。 我这是在哪儿啊? 一阵寒风呼啸而来,野草丛发出可怖的声响,风里夹杂着尘土,唐果吓得心一翻个,反射性的拉紧衣服,低头闭眼。 待这阵风过去,她完全清醒了。 上午的时候…… 河面塌了? 玄烨没事吧? 我记得我很用力的推他…… 好像把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之后便全身乏力,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很累很累…… 我好像看见他到了岸边…… 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呆立半晌,脸上的冷意让唐果回神。 很久没哭过,她快要忘记流泪的感觉了。 抹去泪水,唐果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 一个人…… 孤身在野外? 唐果这会儿才想起来害怕。 “玄烨……玄烨……”唐果低低的叫了两声。 自己也知是徒劳无功。 眼泪又流下来了。 寒风割面,唐果怀疑眼泪冻成了冰。发半天愣,自己擦了眼泪,想眼下咋办。 搞不清楚状况,出了啥事、自己咋来的、这是啥地方……一概不知。 旷野无声,只有狂风凛冽、荒草窸窣。 唐果越发的恐惧。 人都是这样,在黑暗中总感觉背后有危险存在。尤其是在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停响的情形之下。 唐果也是。 她身上抖得厉害,头发根发乍,牙齿不受控制的上下相击。仗着胆子迅速回身,空无一人。 刚才的身前变成背后,明知什么都没有,照旧害怕。 唐果双手握紧,这才发觉还带着狐皮手套。那是用皇帝亲手打来的白狐皮做的。 柔软的触感让唐果理智回笼。 镇静!镇静! 这会儿没谁能帮你! 僵硬的转着身子,再向四周细看,辨别了一下风向,唐果深一脚浅一脚的奔那座小山过去了。 在山脚处找了个避风的所在,唐果把自己缩成一团,坐下了。 她要理理思路。 据说北京附近的银狐洞地下河只有一公里多?而且华北只发现那一条地下河。 嘿嘿……咱这是架空啊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