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园中开戏
在变革已起的背景下,康熙三十八年的南巡,格外受关注。当皇帝的御驾到达了江南省府江宁之后,各方的关注达到了极点。 内务府、江南三织造、王子腾以及京里各派系,纷纷把手伸到江宁来,都想从皇帝南巡这事上得到好处。 奢侈的供奉皇帝,多得些银钱;送几个女人,巩固眼下的地位,方便将来站队;分化皇帝和唐果,给其他女人留出更多的余地…… 大布局下,各方小动作不断。各式各样的目的,引来花样百出的行为。皇帝计划在江宁驻跸九到十天,可以预见,这段时间将会有许许多多明争暗斗在此展开。 首先,皇帝在四月十五这日,放了江南三织造的鸽子,原定于上午进行的工作汇报暨总结邀宠表彰会,因皇帝缺席而未能如期举行。 当然,江宁织造署大小官员表示庆幸。他们的老大曹寅以及一干“行宫”管理人员,由于天热以及吃得太撑,集体中暑了。若是会议照常,这些人难免缺席,白白失去一个大好的表现机会。 吐了N次,曹寅面如土色的躺在床上,强撑着和他大舅哥李煦进行了一次紧急磋商。 他俩惶惑到了极点。 李煦的亲娘文氏和曹寅的嫡母孙氏,都是皇帝的奶娘,曹寅十六、七岁便做了皇帝侍读。这些年来,皇帝一直对他们两家优渥有加。他们在江南,属于皇帝的钦差,与总督几乎不相上下。守着油水大的织造不说,曹寅还接办采购铜斤,他们一直对皇帝忠心耿耿,皇帝对他们也格外信任。 这回是咋地了? 康熙二十三年,曹寅正值父丧,江宁织造署没有参与接驾,可这回的安排,全是比照着上回来的呀!皇上说俭省,但毕竟如今比二十三年的时候安定、繁荣得多,供奉自然应该比上回好。 便是我们俭省了,不从这里渔利,别人也不能信!当肥差难免被勒掯,再说,那么多地方要打点,只接驾造成的亏空最好报账,而且这事也不仅仅是我们几人办出来的,咱们也是没法子。 皇上为啥这么收拾曹寅?给我们发了个啥信号?反正不是好事! 这俩人,忙着揣测圣意,想主意挽回圣心,一顿的折腾。殊不知尚有黄雀在后。 皇帝由现实引申到梦境,由梦境对应到现实,很多事情看得越来越清楚,心情郁郁。 他与曹、李二人是奶兄弟,关系素来不错。想起他俩的忠心,回忆下曹寅、李煦在梦中的下场,皇帝心中五味杂陈。 虽说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梦中的皇帝在晚年明知内情,也并未怪罪,只将盐政交由他二人轮流兼管,补充亏空。但想起梦中所见,三织造六次接驾亏空的那总共一千多万两银子,以及这银子的用途、去向,曹、李两家视金钱如粪土的挥霍,再对比眼下江宁织造署中的奢侈,费心费力往自己身边塞女人背后的谋划,皇帝苦笑半日,叹息良久。 好在身边有唐果陪伴,听他诉说,温言相劝。 唐果对政治不在行,可毕竟学了那么些年的中国古代史,又是红楼迷,加上前辈子多年的信息轰炸,时常能说到点子上,倒也给皇帝提供了不少灵感。加之她想法有趣儿,偶尔说出几句妙语,逗得皇帝哈哈大笑。 皇帝本是雄才大略、胸有天下之人,只因心中压了太多对国破家亡骨rou离散的忧苦,才会为一时之事所困。在细枝末节上纠结一会儿,自己便释然。 俩人在江宁城中逛了些时候,决定返回驻地,皇帝此时,已然是云淡风轻、心平气和了。 皇帝下午照常见人、说事,唐果自己在这传说中的疑似大观园原型里闲逛。 这也是个诡异的事儿。京城里有个大观园,这儿有个江宁织造署。不过被猜来猜去的,事实究竟是啥,谁知道呢?况且这个时空会不会有曹雪芹还不一定,唐果把诡异感一丢,看园景儿去了。 对于唐果来说,这玩意儿看多了,也就那么一回事,没啥稀奇。雕梁画栋、穷奢极欲呗,景致意境倒是极好的。花了那些银子,请的一流设计师,哪能不好? 逗逗仙鹤,到小鹿跟前儿讨个嫌,默默遗憾了一下没有大熊猫,唐果溜溜达达的往回走了。 冷不丁旁边冲出一人,吓了唐果一跳,早有两个侍卫上前扭住了。 是个女子,仆役打扮,十五、六岁的样子。 “唐佳夫人,夫人!奴婢有冤!请夫人做主!” 那两个侍卫是唐果身边常用的,果断的堵上那女子的嘴。在事情未明之前,唐果不宜继续听她说下去。 这是啥情况?拦我含冤? 唐果头大,真冤枉的话,她愿意帮忙,就怕又是陷阱。她出来闲逛,事先吩咐过,让人回避。主要是她不想人家见她走过,还得靠边跪着行礼,来来往往很多干活儿的人,别麻烦人家比较好。 这是哪位啊?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出现在她面前,直呼她为“唐佳夫人”,那就是奔着她来的了?这女子若说没有后台,她是不信的。 唐果自己琢磨着咋办。因她没说如何处置,侍卫们便只扭住那人,并未将她怎样。 唐果还没想出处置的法子,有人过来回话,曹寅夫人李氏求见。 李氏?跟这女子有关? “传。” 不多时,李氏到场,行礼问安。 唐果叫了起,问道:“曹夫人此来何事?” 李氏躬身回道:“奴婢回夫人的话,奴婢有罪。” 说着又跪下去,道:“奴婢管家不严,这女子叫小红,是奴婢家中一个疯癫了的侍女。今儿看管的人没注意,让她跑出来了,惊扰了夫人,请夫人恕罪。” 那女子听李氏这样说,使劲的晃头、挣扎,看那意思是极力否认自己疯癫,想说话。 唐果并不想听她讲话。有后台就肯定不简单,她才不要随便扯到这类尔虞我诈的烂事里呢。但这李氏的盘算,唐果也不想如她的意。 拿谁当傻子呢?睁眼说瞎话! 明摆着你家内讧了!又兴许是被别人钻了空子。一句这女子是疯子,就想把人带走,到时候她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不成帮凶了吗?!人命不是这样糟蹋的! 再者,光天化日之下,倘若将来真有个什么后续,传扬开去,必会说我偏袒曹家,害死人命,哼! 唐果脑子里转着圈圈,不说话。李氏在地上跪了有一会儿了,不见唐果回复,偷眼去看时,唐果皱眉思考呢。 半晌,唐果道:“刚才这女子一再说她有冤枉,冤情当属朝廷刑名管理范畴。事情既然发生在我眼前,我便不能当做没看见。否则,倒是我徇私了。但刑名之事,不是我与曹夫人能管的,这样吧,瓜尔佳.景襄,你派两个人,将这女子送到江宁知府衙门,把情况说明白了。若她确实有冤,那是她应该去伸冤的地方;若她诬告,自有律例究治;若她当真是个疯癫之人,想必也会有个妥当的安排。” 瓜尔佳.景襄领命去了。 李氏跪在地上差点儿摔倒,心中大叫“糟糕”。 今儿这事确是意外事件,那小红也的确有人帮助,为的就是给曹家上眼药,这是第一根稻草,后面还有。当然,顺便将唐果拉下水,也是目标之一。 李氏接到消息太晚,曹家不是那治家严谨的人家,不然家奴也不能个个成了大富翁。 李氏可不知这事后面的复杂背景,只以为是有人趁机打击曹家。 一路紧赶慢赶,终是迟了一大步。忙乱之下,她想用那个说辞蒙混过去,把人领走再说。通常,这个法子都管用。花花轿子人抬人么!哪成想,唐果不听她那一套。 唐果懒得理会后面的事,她还没想明白曹家扮演个啥角色,也不多说,叫了李氏起来,自己回院子去了。 瓜尔佳.景襄不久来复命,那个叫小红的女子已交到江宁知府衙门,陈鹏年大人接手了此案。唐果点头,命他下去了。于她,这事到此结束。陈鹏年是个清官能吏,这事到他那儿,不会有啥私弊的。 晚饭是唐果一个人吃的,果然没再有那么大的排场了。 除了唐果爱吃的几样,又加了几道当地名菜,一桌子就摆下了。 将近二更,皇帝回来了。 唐果看他精神极好,放下心。 皇帝笑道:“听说这织造署里,给果儿准备的大戏下午开场了?” “是啊。陛下那里没开吗?” “昨晚上不就开了么。果儿看得可还过瘾?” 唐果拧眉:“太费脑筋!勉强能看得下去。” 皇帝搂过老婆:“果儿啊,人家费尽心思要引你入局,你今儿没上当,处理得很好。人家会有后招的……” 又微笑道:“过两日还有个极出色的美人上场,你又要忍耐一回了。” “极出色的美人?啥样?” “下面的密报说是长发垂地,光可鉴人。” 唐果做出身上发麻的表情:“那是张丽华,诈尸啊?!亲爱的,你不会连那个也要忍耐吧?” 皇帝大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