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相见不如怀念
张起源虽然好奇雷万春为何会与帝妃雪氏有联系，但他敬重雷万春的为人，并没有推却，更何况雷万春偏偏选择这个时候与他商量，明显是真有了与江陵共存亡的打算，而且张起源看得出来，他的能力要比明面上看起来更高，更似乎对张巡都有几分隐瞒，想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既然是苦衷，又何必多问。 思至此处，张起源爽快地答应道：“好，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张起源一定竭尽所能救她一命。” 雷万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给张起源深深鞠了一躬，似乎是一个特殊的礼节。 张起源欲扶他起来，雷万春却坚持不起，轻声说道：“雷万春恭送张少侠。” 张起源还想再扶，却见小蝶醉酒欲吐，他只得说了句保重后便拉着小蝶赶紧离开，身后雷万春却跪在地上，随后整个身体都趴在地上了，然后再认真而恭敬地慢慢站起。 江陵城的夜色似乎一下子更黑了。 张起源扶着小蝶来到无名酒肆，无名酒肆大门敞开，灯光明亮，内里并无客人，似乎只为等着他到来。张起源叫了几声丁师父也无人回应，便自顾自抱着小蝶往顶楼行去。 顶楼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张起源以为是丁胖子，径自推开那房间的门。 “谁？”房内一个柔弱女声立时传出，待看清来人是张起源和小蝶时，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原来是张师弟，下午就听说你回来了，还以为到明天才能见到呢。” 张起源望着花容憔悴的许紫烟，心中没来由得一阵痛惜。李白就躺在她面前的床榻上，很明显相州受的伤还没好，也很明显许紫烟这段时间就一直在照料他。 “紫烟……师姐。”张起源喃喃说道，“你还好吗？” 许紫烟也有几分不习惯，苦笑道：“很好啊，师弟是不是觉得我很难看啊。” “没有，师姐一直那么好看。” 许紫烟这才略微舒展了下眉头，略带矜持地说道：“师弟说笑了，小蝶比我好看千倍万倍。” 一说到小蝶，张起源这才发现小蝶已经睡着了，一滴口水从口角流下，他心里一叹，小蝶与许紫烟，到底谁才幸福呢？小蝶今天之所以喝了这么多酒，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不能喝，小蝶替他喝了一些，另一方面，她自己也高兴，为张起源的名利双收高兴，为她自己赢得张巡及四先锋的认可高兴。 “小蝶这是？”许紫烟问，脸上有一抹担忧，显然是害怕小蝶也受了伤。 “没事，喝醉了。”张起源尴尬笑道，“你知道我这人一杯就醉，都是小蝶替我挡的将军府那帮酒鬼。” 许紫烟顿时想起当初张起源喝了一杯胭脂泪后说的话，心里不禁有些羞赧，急忙从张起源身边一掠而过，边走边说道：“我去给小蝶收拾一间屋子，今晚就住在这吧。” 许紫烟说完这话后也许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身上泛起淡绿色气芒，瞬间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张起源望着许紫烟的背影，心里想道：“紫烟人虽瘦了，修为却提高不少，看这情况应该进入融合中期了吧。” 少顷，许紫烟在走廊的另一边叫道：“张师弟，快把小蝶带过来吧。” “哎。” 张起源应了一声，便带着小蝶去了许紫烟刚刚收拾出来的屋子，一路上路过几间房间，都似乎是有人住过的，也不知道里面住的人现在在哪里。 进了屋子，许紫烟便把小蝶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随后拉了被子给她盖好，看到小蝶嘴角流出的口水，掏出手绢顺手给她擦掉，笑着说道：“你个小调皮如今也长大了，也好看了，也有喜欢的人了。” 张起源望着许紫烟所作的一切，脑中不止一次生出一个念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可是，他知道，许紫烟喜欢李白，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他们之间恐怕永远没有可能了。 许紫烟把小蝶安顿停当，便说道：“我去给小蝶热碗醒酒汤，你坐着歇会吧。” 不等张起源说话，许紫烟便一阵风似的过了走廊那一端，张起源感觉到她先是进了李白的房间，随后才掠到楼下去做醒酒汤去了。 张起源走进房间看了看小蝶，发现她睡得正酣，也许根本不用醒酒汤，可是许紫烟一番好意他也不忍拒绝。张起源起身离开小蝶来到李白的房间，用服气道替他查看一番，发现他身体正在渐渐恢复，只可惜经脉受损厉害，精神力无法调运这才导致昏迷不醒，不过即便醒来后修为恐怕也大不如前了。 张起源知道以目前李白的情况只适合静养调理，无论什么灵丹妙药都是好吃难消化，除非有人甘愿耗损修为替李白修复经脉，但即便如此，也得是懂医术的人才行，符合这两项条件的只有有一个司马承祯，只可惜司马承祯恐怕自己都还没有恢复过来呢。 张起源叹息一声便下楼去看许紫烟，许紫烟正在御字铁门后面的厨房里忙碌，看得出她已经熟门熟路了，看到张起源过来便道：“张师弟怎么下来了。” 张起源看着劳累的许紫烟，总觉得太对不起她，难过说道：“麻烦师姐了。” “不麻烦。”许紫烟头也不回说道，“张师弟把太子殿下救了回来，又杀了安若素替太子殿下出了气，如此大恩大德，师姐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 许紫烟说到这里，停下手中的活计，声音有些哽咽，但哽咽中却带着笑声。 张起源脱口而出道：“师姐，我不要你报答我。” 许紫烟回眸一笑道：“好啊，那师姐可就欠着了啊。” 那一抹笑颜令整个无名酒肆都熠熠生辉，但张起源却觉得无比苦涩。他木然地站在那里，原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始终说不出来。 “噗噗！” 醒酒汤已经烧开，许紫烟赶紧舀了一碗说道：“师弟，你给小蝶端上去吧。” 张起源望着那guntang的汤碗，眼中却不自禁生出一丝水汽，他接过汤碗，对许紫烟说了声谢谢，便转身上楼。 许紫烟只是笑笑也没有客气，兀自舀了一大桶水打算去给李白清洗身子。 张起源走着走着一滴清泪便掉入汤碗之中，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相见不如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