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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八十八 留书离京

    回到海棠院,子妤望着空落落的院子,脑子里不时回想起青歌儿还在这儿养病时候的情形。

    曾经花一般的女子,那么美好的年华,那么精致的容貌,还有在青衣旦上那么难得的造诣......只因为想要往上爬,想要成全自己的骄傲,就那样误入歧途,最后香消玉损,无人送棺。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空气中随之划过一道白烟转瞬即逝,子妤不想感叹所谓的物是人非,但想着自己在这个时空里还不到十八岁的年纪,总感觉比前世里二十四年所经历的事情还要多得多。

    一抬步,脚下传来“唰唰”的声音,原来隔壁院子高高立起的梧桐树已经秃了,随风飘来许多枯叶,铺在地上薄薄的一层,踩在上面感觉异常的踏实。

    推开门,两个多月未曾回来,家居摆件一应俱是干干净净,子妤含笑着点了点头,知道多半是阿满或者茗月每天都来帮她打扫。

    正想着,就听得门边有动静,一回头,子妤就看到子纾笑呵呵地大跨步进来了:“家姐,恭喜你终于嫁出去了!”

    “你难道不觉得意外?”子妤看着子纾笑得不像掺假,却还是有些不信这小子会放弃把她和止卿撮合成一对的想法。

    “因为止卿哥说他从来都把你当成亲妹子一样看待,并无其他心思。”子纾挠了挠头,“他早早就告诉我,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和唐师父在一起了,那是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还说,说你和唐师父在一起才会真正的幸福,让我不许有再乱说话,因为你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

    “止卿呢,在哪儿?”子妤侧眼看了看后面,并没有看到止卿的身影。

    “止卿哥离开京城了。”子纾说着迎上来,从袖口掏出一封信递给子妤:“他让我带给你的,说是没来得及告别,却不能‘不告而别’,特留书一封权作离别感叙。”

    一把扯过信封,子妤有些着急地打开来,想知道止卿为何会匆匆离开京城。七年的时间都等了,为何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却不愿意等自己回来告别呢?

    “子妤,你看到这封书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快要到达大漠深处了。”

    看到这开篇的第一句,子妤就心头一颤,抬眼质问子纾:“他去了西北?你为什么不找人带信给我,我也能找机会出宫送他一程啊!”

    “止卿哥说你在宫里头排练新戏,还要和另外九位顶尖戏伶竞争,若告诉你他要离开的消息,岂不让你分心。所以要我发了誓,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子纾自顾来到海棠树边上坐下,身量极高的他一抬头就顶到了上头垂下的海棠花束。

    也不理会子纾了,子妤拿着信继续读了下去。

    “十一岁入戏班,其实我并不太热衷于戏曲之道,不过想躲开家里的纷乱,找个能让自己沉淀安静之处罢了。不过能在花家班遇见你们姐弟,也算是我人生当中最大的惊喜了。父母早亡,叔嫂不亲,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和子纾当做亲人一般看待。特别是你,在你身上,我总能找到亡姐的一些影子,让我觉得特别温暖。”

    看着看着,子妤的心情已经稍微平复了一些,不再想刚刚开始那样埋怨止卿的“不告而别”和子纾的“有意隐瞒”了。

    “后来,唐师父做了我的亲师。在他的身上,我找到了如师如父的感觉,让我对花家班也更加多了几分眷恋。本该早早就离开,实现我云游山河的夙愿,可我舍不下你们姐弟,也放不下唐师父对我的恩重如山。不过眼看着你已经长大,子纾也能够独挑大梁了,唐师父更是入宫做了皇子师,甚至是太子师,将来有一天说不定就是帝师......我才彻底放下了曾经放不下的种种一切。”

    原来,他早就想要离开......子妤看着信纸,有些怔怔地出神了一般。

    那个总是出现在自家姐弟周围,保护着自己的男子真的已经离开了吗?

    想到此,子妤又急急看了下去,想知道知情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其实我早就发觉了你和唐师父之间情愫暗生心意相通。说实话,你和唐师父算是天作之合了。他严肃冷峻的外表下,总是有着一颗细腻包容的心。而你,表面坚强,其实内心却异常软弱。像青歌儿的事儿,你都能够容忍并原谅她,换做另一个人,都不可能如此。可这样的你,却偏偏让人很敬佩,很欣赏。但通常,软弱的人会不时地受到伤害,有了唐师父保护你,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最后,别挂念我。虽然我学的是小生,但有你弟弟常在身边,我也跟着学了不少拳脚功夫。在外闯荡,自保是绝无问题的。倒是你,若有机会就继续坚持学刀马旦吧,你在青衣上的造诣,若融合了刀马旦的功力,将来一定会开辟出一个崭新天地的!”

    “另,这段时间你在戏班,子纾和茗月倒是有了些进展。你也知道你弟弟的性子,若不帮他点破,恐怕再隔个三五年都还是老样子。我也知道你中意茗月做你弟媳,我同样看好他们这一对儿。等你回来,从旁多帮帮,不会有错的!”

    “兄,止卿,拜别敬上。”

    看完了这封信,子妤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湿的,却并非被离别的悲伤所染,而是心底nongnong的感动让她无法不流泪。

    “家姐,别哭了,止卿哥说,他在外面呆得累了就会回来,让我们别挂念他。”

    子纾见子妤落泪,想起大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更是心情有些糟糕:“他还说,如果我们经常念叨他,他在外面也会感受到,反而会不痛快。要我们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他同样感受到咱们的高兴,他的心情也就跟着愉快了。”

    子妤看到弟弟也伤心起来,便收住了无限的感慨,随意打趣儿了起来:“笨蛋,他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痛苦咱们的痛苦,快乐咱们的快乐?”

    “止卿哥就像咱们亲哥哥,不是有血脉相连一说吗?”子纾盯了盯子妤手中的信纸:“他除了告别,还说了些什么没有?”

    点头,子妤将信纸折好放入怀中,一副小心翼翼极其宝贝的样子:“他还说,让我好好撮合你和茗月呢。”

    “哦,撮合我和茗月......”子纾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他怎么那样说?我和茗月没什么啊!我就是给朝元师兄那么一说,有需要花旦的戏让茗月试试罢了。”

    “其他呢?”子妤侧眼看着子纾脸色涨红的样子,有意逗他:“就没有其他让止卿误会的了?”

    “就是请她吃了几回窑鸡罢了。”子纾虽然语气很是理直气壮,眼神却有些躲闪:“还有......还有送了她几次回家而已,那都是因为晚上下戏太晚,她娘突然病了,我总不能让一个大姑娘半夜三更独自在街上走吧......

    “够了!”抬手一挥,止住了子纾的“碎碎念”:“你自己好好想想,除了薄鸢郡主,你何曾对戏班里任何一个女孩子有如此殷勤的?且不说帮她找朝元师兄帮忙上戏,还有请她吃窑鸡,送她晚上回家,这样样都不是普通男女之间的交往!更何况,你知道茗月心思单纯。你对她这样好,若无求娶的心思,岂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说着,子妤的语气愈发严厉起来:“你若是不喜欢人家,就不要对人家好。若是对人家好,就要负起责任来!”

    “家姐......”子纾足足高出了子妤一个头,此时听了jiejie的训斥,却耷拉着脑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其实我真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茗月挺好,在一起无论唱戏还是说话都极舒服的感觉。不像以前和薄鸢郡主,她总是欺压着我,让我常常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什么时候欺压你了!让你喘不过气了!”

    说话间,姐弟俩都极其熟悉的嗓音突然响起在耳边。

    齐齐回头,才发现身穿大红锦缎鎏金狐狸毛裘,梳了妇人头的薄鸢郡主竟俏生生地立在院门边,身旁还跟着同样许久不见的诸葛不逊。

    摊摊手,诸葛不逊示意自己也没有办法,只渡步而进,自顾将子妤拉了到一边:“咱们去一旁说话,让郡主好好教训教训子纾一顿好了。”

    “也好,这家伙口无遮拦惯了,有个旁人教训教训才行!”子妤对诸葛不逊夫妻俩的到来很是欣喜,自然不会真的认为薄鸢郡主会拿子纾怎么样,便放心大胆地邀请了诸葛不逊先进屋:“这外面冷,咱们先进去把茶热上,等会儿郡主教训了子纾肯定口渴,正好就能喝了。”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找到了当初四个人“嘻嘻哈哈”的年少懵懂时光,心情瞬间就变得无比轻松愉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