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衣妙计(六)试探
铁逍遥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杀人?难道是灭口?” 连昭抹了一把脸,却道:“你们回来的正好。我正要再问问景成,璇儿就在这里听着。” 他望向铁逍遥,铁逍遥便指了指屏风之后,示意自己一会儿去那里,连昭无声默许。 连景成被带过来,离远便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 铁逍遥回避,连景成进屋来,头也不抬,“扑通”一声便跪在那里。 上官璇留意观察,不过几日未见,连景成形容狼狈,整个人都灰扑扑的,哪里还是原来的大家公子模样。 连昭迟疑了一下,温言道:“起来说话。去祭拜过你爹了?” 连景成低着头,突然趴在那里失声痛哭。 连昭等他哭了一阵,方道:“他们说,是昨天晚上风入衣潜进来,杀死了你父亲,你要不要报仇?” 连景成哭声停了一停,然后上官璇瞧见他摇了摇头。 连昭声音透着好奇:“哦?你竟不想为你父报仇?” 连景成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血红血红,恨声道:“不,我爹不是风入衣杀的。” 连昭默默注视着他,见他不肯往下多说,目光中透出些许失望,缓缓道:“这我可不明白了,不是风入衣,那么凶手是谁?” 一时连景成脸上闪过诸多挣扎,上官璇看着心中着急,猛然间一念闪过:“这么一个不会掩饰内心的人,会是杀害了景宜大哥的凶手么?”不知不觉间指甲用力掐得手心生疼。 终于连景成似是拿定了主意,颤声道:“我不知道。但定不是那风入衣,他就算来了,也不会找我爹下手。是我爹身边的人,是家里的人干的。” 连昭冷笑一声:“是啊,风入衣若来,会先找你爷爷。或是找我,却不会去找你父亲。景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说实话。真是让人失望。若非因你愚孝,事情何至于此。你父子究竟有何事瞒着家里?你若还不肯说实话,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亲人死于贼手!” 连景成神情有些仓皇,哀声道:“二叔,二叔,你要信我,真不是我害了大哥。不是我要隐瞒。我看到了,是那凌紫藤干的,和我没有半点儿关系。我不想再多生枝节。” 连昭喘了两口粗气,厉声喝道:“到底什么事?” 连景成神情颓然,眼神却有些迷茫:“我同五弟出发前,我爹特意叮嘱,叫我无需急着赶路,将血荆木给五弟拿着。当晚一定要在金乌镇上自家客栈投宿。” 连昭脸上色变。与上官璇对望了一眼。 连景成和连景秀半路住宿,正是这个局的关键所在,连暄为什么要如此吩咐? 这么重要的事。连景成始终未吐露,是不是他内心也在不安,所以见到了凌紫藤,又听人说他是凶手,便如释重负,一相情愿地一条路跑到黑? 连昭愤怒地望着他,嘴唇抖地说不出话来。 上官璇开口接着问道:“出事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怀疑过么?你就没有问一问四叔?” 失魂落魄的连景成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外人,下意识张了张嘴,听上官璇又道:“看来你问过了。四叔怎么说?” 连景成编不出谎话来,迟疑了半天方低声道:“我爹说叫我别管。我看得出他也很担心。好几天很晚了,他房间还亮着灯。我觉着他是受了别人胁迫,当时不知道后果会这样严重。他大前天定是想通了,要说出真相来,却被贼人所害。” 上官璇奇道:“胁迫?凶手胁迫他什么?” “扑通”一声巨响。吓得连景成一哆嗦,却是连昭猛然抬手掀翻了桌子,他站起身来晃了一晃,手指连景成的鼻子,气得语不成调:“嗯,还能胁迫他什么,那白痴拿着家里的顶级剑法卖钱,仗着管理库房侵吞公中财物。难不成他还当我们是瞎子白痴,全都被蒙在鼓里?这个蠢货,这些年他掏走了多少钱,景宜会不知道?不过看着他是长辈,是亲叔叔才不与他一般见识,蠢成这样,早该死了干净!”他说到后来,更为侄儿景宜不值,语带哽咽,真真痛心疾首。 上官璇真怕将义父气坏了,忙过去将他扶住。 连景成万没料到会听到二叔说出这番话来,脸色蓦得惨白,喃喃地道:“可还有我娘,还有meimei……” 连昭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涌起一层血红之色,伸手按住了胸口,嗔目喝道:“给我滚!” 连景成呆了一呆,游魂一样爬起来退了出去。 连昭闭了闭眼,上官璇清楚地看到两行泪水自义父脸上滑落。她心中猛地一震,忙扶义父坐下,默默掏出帕子。 连昭接过去,垂头将帕子捂在脸上,半晌没有出声。 上官璇默然陪在一旁,连昭终于抬起头来,长叹一声,苦涩地道:“他怎么不想想,他的娘是我的弟妹,他的meimei,也是我的亲侄女。” 上官璇想了一想,劝他道:“义父,你一定要挺住了,不要伤了身体,他们父子只是一时糊涂,还有更罔顾亲情,丧心病狂之人隐藏在暗处。” 有些响动传来,铁逍遥自屏风后出来,他冲上官璇点了点头,赞她说得很好。 不知是因为有铁逍遥这个外人在场,还是连昭自己也意识到了时间紧迫,他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摆了摆手示意上官璇无妨,深吸一口气,沙哑着嗓子问两人:“你们觉着他的话是否可信?” 因为有着上官璇的转述,铁逍遥对连家的人事并不陌生,他侧头想了一下,道:“我觉得他方才到没有撒谎。” 连昭有些惊讶,不知铁逍遥初来乍到何以便如此肯定,道:“你详细说说。” 铁逍遥却摇了摇头,道:“我说不出,只是一种直觉。” 连昭闻言胸口一阵发闷,只听铁逍遥道:“不信我们来打个赌,你再将他叫来,我们试他一试。” 连昭望着铁逍遥那酷似侄儿连景宜的一张脸,突然明白了他言下之意,怅然道:“这样最好不过,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那可真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了。” 连景成不大会儿工夫又被带了回来,他才受过一番打击,神情恹恹地进房,耷拉着脑袋颇有些自暴自弃,只等二叔发落。 连昭骂也骂过,气也气过,看他这样子又有些心痛,暗忖:“若真不是他做的,四弟已死,这教训也够他受的了。”喝道:“你抬起头,失魂落魄像什么样子!” 连景成瑟缩了一下,将头抬起来,发现二叔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注视着站在屏风之前的上官璇。 上官璇见连景成跟随着义父望过来,突然抬手拉开了屏风。 连景成错不及防一眼便瞧见屏风后面站立了一人,身材修长、剑眉朗目,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他正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自己,如同两三个月前时常见到的一模一样。 连景成惊讶之下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用手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脸上渐渐露出狂喜之色,喃喃道:“大哥!”张开双臂,什么也顾不得连滚带爬扑上前去欲抱。 上官璇哪敢叫连景成靠前,两眼紧紧盯住他脸上变幻的表情,伸手拦下了他。 连景成十分激动,却没有坚持,突然两腿一软扑倒在地,他抬头紧盯着屏风后出现的那人,似是怕他突然消失,眼泪鼻涕齐下,哭得委屈之极:“大哥,大哥,你没事,太好了。我就说你‘凤纹功’练得那么高深,怎么会死。呜呜,我爹他死得好冤啊。” 上官璇与连昭面面相觑,此时的连景成与招供时的连景成简直判若两人,若说是做戏,上官璇真要怀疑眼前这连景成也是易容改装的。 连昭眉头深锁,深感棘手,若排除了连景成,剩下的那两人与连景宜可是亲兄弟,连景知更是一母同胞,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四弟连暄特意叮嘱要将血荆木交由连景秀保管,难道竟是景秀? 铁逍遥眼见差不多了轻轻吐了口气,心道总算不需再用老子看儿子的慈爱目光盯着这小子瞧了,他缓缓走了出来,想要瞧瞧这糊涂小子几时方能发觉异常。 随着铁逍遥走近,连景成神情渐渐变得迷茫起来,身体有些发抖,突然向后退了几步,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结结巴巴地道:“你……不对,你是谁?!” 铁逍遥站到连景成眼前,居高临下注视着他,开口道:“你想不想给你父亲报仇?” 铁逍遥一开口,连景成悚然而惊,意识到果然不是连景宜复生,这片刻间对连景成的刺激实在太大,以致他张大嘴痴愣愣地望着铁逍遥,全忘了反应。 铁逍遥目光一闪,弯下腰凑近连景成:“告诉我,你想不想为父报仇?他生你养你,为你遮风避雨,爱若至宝,如今他为人所害,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会像他那样对你好,什么都为你打算到。你这里痛不欲生,杀人的凶手却在暗地里偷笑,你要不要将那个人找出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