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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华山朝阳峰,险峻天下闻。

    若从峰下仰望,但见半山腰处云雾缭绕,与崖壁交相明灭。陡峭的崖壁如同刀砍般平滑,全无落脚之处,偶有突起的岩石棱角狰狞,似有一种杀气。

    正是初冬时节,按说这个时候莫说是人,便是山虫野兽也难见踪迹。

    此时却有一个白衣人,正沿着斜坡飞快向峰上奔去,纵跃间身体轻如灵猿。

    这个白衣人二十出头年纪,名叫陈威,乃是华山派掌门“春秋剑”的四徒弟。

    扑面而来的山风冰冷刺骨,陈威只穿了一件单袍却满头大汗。本来按他的内功根基这区区山路对他而言如履平地,但此时他的心中正心焦如焚,又有些说不出的惶恐。

    他几个纵跃上到峰顶,顾不得平复一下喘息,直奔不远处的两座木屋而去。

    两座木屋一大一小,对相而建,因为时间仓促,还能看到木头上面未及去掉的松树皮,空气中也有种涩涩的松木味道。

    陈威来到那座小木屋外,恭声叫道:“大师兄!”

    里面不闻有人应声,陈威急道:“大师兄,在不在?出事了!”

    这次有了动静,却是身后另一座木屋的门猛得被拉开,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站在门口,冷冷望着他,道:“什么事?”

    陈威忙转过身来,抬眼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这出来的汉子瘦长脸,两边嘴角向下垂得厉害,双颊各有一道长长的旧伤疤,正是“春秋剑”的长徒越常弃。不知是不是因为脸上有伤的原因,越常弃性子阴郁,在一众师弟们面前向来寡言少语没什么表情,陈威在华山上除了师父便最是怕他。

    此时的越常弃看上去象是连着几日未合过眼的样子,胡子邋遢一身狼藉,脸色象残雪一样白里泛灰,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陈威明知道什么都看不到,仍偷眼向他身后望了望,越常弃出来的这间屋子是师父“春秋剑”夫妇二人的停尸之所,边上那间小屋才是大师兄准备了给自己住的。

    三日前的夜晚,华山突降大雪,“春秋剑”夫妇夜宿剑气轩,后半夜七弟子裴峦风惶惶然将阖山老小叫起,说是发现师父师娘遇害,凶手已经逃走,大家再三盘问,他才承认是暗中尾随着上官小师妹去的剑气轩。

    已经三日,大师兄下了死命令,除了他谁都不许进这间大屋。

    陈威不由暗自慨叹:“师父在时大家都忙着凑上去巴结,只有大师兄避而远之,如今师父师娘不在了,一众师兄弟人心浮动,谁会想到大师兄竟是如此重情重意之人。”

    却听越常弃斥道:“大呼小叫,到底出了何事?”

    陈威一惊,发觉自己已呆呆望了大师兄半天,这才想起大事不好,忙道:“大师兄,出事了,师妹……那小贱人她逃走了。”

    越常弃神色十分难看,喝道:“怎么可能?才交给你几个时辰,你怎么看的人?”

    陈威也觉着有些说不过去,讪讪辩白:“六师弟和她是一伙的,平日里看六师弟老实巴交,谁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偷袭我,放了那小贱人逃走。”

    越常弃脸上如敷寒冰,沉声追问:“什么时间的事?许金雨同她一起逃了?”

    陈威心里憋屈之极,哭丧着脸道:“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六师弟没有和她一起逃,一直守着我,估计着那小贱人早逃下山了才将我放开。我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越常弃不屑地冷哼一声:“又是一个什么都不顾的傻子。”

    陈威深以为大师兄说得是,附和道:“是啊,大师兄,你说这许金雨怎么回事,平日里大家只以为裴师弟对那小贱人有那意思,许金雨可藏得够深的。大师兄,您看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看丢了人,带几个师弟去把她捉回来就是。去博台那边请司马师叔一起去,免得再给我跳出来个裴师弟、许师弟的。”

    他顿了顿,似是得了陈威提醒,道:“裴峦风这两天如何?”

    陈威挠了挠头:“没怎么样吧,我看裴师弟就是心情很坏的样子,别的到没有什么。”

    越常弃若有所思,吩咐道:“你这次去,把他也带上。以后让他和你一起住,多留意着点儿。记住,把那小贱人给我活着带回来!”

    越常弃越是这样没什么表情,陈威不知为何越生不起反抗之心,点头领命,微一踌躇,道:“大师兄,那许金雨……他想着见你。”

    越常弃鼻子里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傻子嘛,怪可怜的,按门规处罚了,赶出华山便是。”

    陈威一个激灵,越常弃看着他道:“怎么,你是不是也想着,万一你那好师妹不是凶手呢?咱们是不是冤枉委屈了她?”

    陈威觉着他的目光似有千斤之重,压得自己抬不起头来,心里快后悔死提那许金雨了,连忙开口否认:“不,不,大师兄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那晚的情形,除了她怎么还会有别人?再说裴师弟亲眼看着她越窗逃走的。”

    越常弃却没有理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眉目间都是痛苦之色,两道毁掉他容貌的伤疤更显狰狞,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同陈威说话:“已经这么多年了一直平安无事,如果不是那贱人,怎会突然走漏了消息,又怎么会引来这大祸?你不明白?是,你不需明白。你只要知道是那小贱人害了你师父师娘就好,四师弟,我很难过,这几天我难过得恨不得去死,谁让我这么难过,我一定要百倍奉还。你现在懂了么?”

    陈威听得满头大汗,连忙低头便要退下,却听越常弃又道:“慢着,你叫梁师弟带两个人跑一趟扬州,把师父的事和江大侠好好说一下。算了,你说不清楚,叫他来见我吧。”

    陈威闻言登时将捉拿凶手的事放在一旁,怔了怔,眼睛一亮,道:“大师兄,咱们是要和扬州那边……”

    越常弃瞥了他一眼,道:“当今武林这三大势力,太岳连家是名门世家,咱们攀不上关系,剩下的扬州一系和慕楚帮,早晚必有一战,光想着左右逢源那是鼠目寸光之举。慕楚帮这些年风头太盛,怕是要将朝廷的目光吸引过去了。我们也要早做打算。我要华山派在我越某人的手中发扬光大。”

    他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又道:“连家和慕楚帮寒帮主那里你随便找个人也去通知一声。快去办吧。”

    陈威知道大师兄所说的“左右逢源”隐指的是师父,不敢多想,低声应了声是,转身快步下峰去了。

    陈威走出不远,只听身后嘭的一声响,似是关门的声音,他回头去看,果然峰顶已经不见了越常弃的身影,说不清是为什么,他知道大师兄肯定进的是停放师父师娘的那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