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变化
贤亲王嘴边的笑意凝滞，但是他依旧要把那几声笑完，“各府大人皆被本王扣压在府，动一步便是人头落地，你们还要谁可以指望？王安兴还是谢莫仪？” “看来王爷的消息并不怎么灵通，前几天都城不是出了个‘双公子’案，除了已死的郑玉泽以外，不是还有个主角谢青吗？” 不可能！”话音到最后有些底气不足， 季星阑紧抓着对方有那么一刻微动的表情道，“王爷为何笃定谢青一定不会出现。本相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在‘双公子’一案中，多亏了王爷的出手，才使得谢青逞凶杀人，其目的就是为了在这次逼宫中束缚谢青的行动，断绝我们的希望。” 她每说一句，贤亲王的表情更为怨毒一分，费劲心思一步步织起来的网被人一刀辟开，四分五散，那种怨念与恨不得将此人撕碎的泄愤占据全身。 他还是低估了对方，与之相比，她的气定神闲完全像是讽刺，讽刺他的自作聪明。 贤亲王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异常狰狞，他霍然起身，聚气成拳，挥向季星阑。 “丞相老师小心……”小太子紧张地直抬起手，下意识的要阻止，只不过他离的太远了。 拳头带着劲风扑面而来，视线中那一点快速的由小变大，季星阑明白这一拳下来她不死也是落个残废，但是她做不出反应。 “凌丑，去保护皇上和太子。”刚才那一拳被及时赶来的凌丑化解，但是季星阑却来不及松气，因为暂时脱离了凌丑保护的皇上和太子，与此同时也面临着生命的威胁。 眼见着黑幕就要逼近皇上他们，季星阑脸色慌乱地呼叫着凌丑赶快过去，心底生出了一抹绝望。 变化就在这么一刻。 黑幕聚气出掌的动作蓦地定在了半空，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胸口处突然冒出来的剑刃，眸光有些不甘，也有些不敢相信。 还未来得及看究竟是何人出手杀他，身体便直挺挺地垂下，死不瞑目。 “王……叔？”惊吓过后，小太子抬头看向殿门的方向，一时怀疑与惊喜在脸部纷呈而变。 “阿……夜，是你吗？”萧衍亦然，看着那抹踏着夜色而来的银光身影，整个人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听到他们两人的声音，季星阑身子一僵，她慢慢地转过视线，直到眼睑里出现那个人的面庞，她勾唇笑了起来，眼眶模糊不清。 “夜……”她捂嘴而泣，齿间漫出一声轻呓。 萧陌夜根本没有心思来一一回应这么目光，拔出黑幕身体上的剑后，他便加入了贤亲王与凌丑二人的战斗。 单独与凌丑交手，贤亲王还可处于上风，但萧陌夜的中途加入，令他对付起来渐渐吃力，最后一个不着，被萧陌夜一掌拍出老远，后背生生地撞到柱子，狼狈地落在地上。 贤亲王从地上爬了起来，气息不稳使他连吐了两口鲜血，他捂着胸口看向来人，“萧……陌夜，你……居然还……活着！” 剑尖“唰”的指向地上之人，萧陌夜不阴不阳地道，“得王叔保佑，本王命大，死里逃生。”那句“王叔”丝毫没有感情般从嘴里吐出出来。 “哈哈……哈哈哈……本王布局良久，最终还是棋差一招，季星阑，你赢了。”贤亲王撑着身子摇晃不稳的站了起来，笑声惨然。 季星阑挪回视线，看他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无欲则刚，倘若不是王爷心生叛意，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无欲则刚。”贤亲王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最后他看盯季星阑话有深意道，“好个无欲则刚，不过有时候无欲要好过有欲，那样……”他自嘲般地“呵”了一声，隐去了后面的那句心声。 最后的那声轻呵令季星阑有种明明看透又偏遇迷雾的挫败感，然而她还是没有问出那样会怎样。 殿内情形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殿外的兵戎相见声亦不承多让。将贤亲王制服后没过多大一会儿，谢青也出现在了殿内。 “皇上，叛军势力已被镇压，擒获夏侯毅与安乐宫排名杀手等几人，听候处置。” “将人先压入天牢，再行处置。” “是。” “等等。”一旁的萧陌夜出声打断。 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他道，“望皇上将安乐宫众人交由臣弟处置，臣弟与他们还有些仇未算。” “准了。”萧衍心情大好，此时就算要把这些人包括贤亲王全交给对方处置，他都会答应。 就算心里有再多疑问就算此刻有再多思念要倾诉，季星阑还得继续忍着，因为她的夜根本忙的没有时间在她面前过多停留，说个一两句后，他便离开大殿处理后续了。 “丞相这一夜也是受惊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萧陌夜的安全回来，让萧衍对季星阑的态度不再抱有责怪，态度恢复以前。 “微臣斗胆，有句话想要告诉皇上。”季星阑斟酌半天，最终开口道。 “但说无妨。” “微臣希望退位让贤这四个字再也不会从皇上口中说出。”她的目光坚定万分，似是对方不答应，她便一直执着到对方答应为止。 萧衍万没有想到她还为这句话耿耿于怀，他摆了摆手，屏退下无关人等。 待殿门被人关上后，他苦笑一声才开口道，“这个想法并不是朕突然兴起，那个时候朕想了很多也犹豫过，其实排除那些条件外，也许王叔会是个好君主，西越说不定会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 “皇上，您心怀天下，不愿牵连更多，这个微臣懂，但是也请皇上为两位皇子考虑下，有时候身份巨变，寄人篱下这般变化非选择却难以接受。一朝明君度一朝贤臣，臣季星阑此生效忠的君主只有皇上您一个。” 萧衍心中一动，经她这么一说他才明白方才自己的想法的确有些自私，他只顾虑到免于杀戮，却忘记了有些杀戮自已开始便不会轻易停止。 做皇帝都这么年了，他居然会生出这般幼稚的想法，细想想当真觉得羞愧不已。 “你其实更适合御史中丞这一职。” “那荀楚估计又得气病在床，埋怨微臣是个小人喽。” 话落，君臣两人都笑了起来。 “父亲……”柳延如伸手为父亲敛下眼眸，眼眶湿涩，虽为政见不同，道义相向，但父亲毕竟是父亲，剑尖相指时，心终有不忍。 “我不会说对不起，在那个时候我必须这么做。”肩膀被人握住，那略带安慰却又不是安慰的话语令他心中一阵复杂。 杀父凶手就在身后，他却连一点报仇的怨恨都没有。 “我明白，不是你最终也会是我，或者我更应该感谢你，否则我会背上罪恶。” 身后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谢青回头看去，“丞相。” 季星阑含笑地冲他点点头，“你回来的很及时，辛苦了。” 谢青惭愧道，“若不是丞相，末将现在还应该身在刑部大牢，谢谢丞相相信末将，为末将洗清冤屈。” “你别想多了，本相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阿度，也是为了不让贤亲王阴谋得逞。”季星阑哼了哼，一句话戳破了这美好的气氛。 之前对这娘们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点好感又因为这一句话烟消云灭。想到自己还有事须得讨好她，谢青便自我安慰了一句：佛量无边。 越过谢青，季星阑走到柳延如旁边，蹲下身子，她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节哀顺变，柳家还等着你呢。” “丞相，我父亲的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柳延如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季星阑沉默了一会儿，“是。” 柳延如偏过头，看向季星阑的视线里有些受伤，“为什么？这一切丞相本该可以制止的，我父亲也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季里阑有些不敢置信，那种感觉就像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她头一次动了气，站起身来视线冷冷地睨着对方，“本相告诉了你又如何？你能保证可以说服自己的父亲？你父亲利欲熏心，有此反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岂是本相或者你一句两句能打消的？而且本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你，本相是不会给你父亲一丝的机会，还有一点你要搞清楚，本相并非非要你帮忙不可。” 柳延如的质问就连谢青听了也觉得不免生气，说实话若不是为了大殿下，以及赏识他柳延如，丞相完全什么都可以不说，也不会通过他的手暗中动作将自己救出刑部，这样柳延如也不会有平叛之攻，柳家将从此覆灭。凭良心说，丞相其实救了柳家。 但想着他刚刚失去父亲，心情难免激动，情有可原，于是他缓和着气氛道，“丞相息怒，柳大人也是过于伤心，才昏了头说出这样的糊涂话。” 话说出后柳延如也反应了过来，后悔不已，只不过覆水难收，他跪地请罪道，“丞相见谅，是下官糊涂，不知好歹，丞相对柳临的照顾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季星阑的心里仍有些难受，好在面色是缓和了些，“你知道就好，本相问心无愧。”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柳延如反应，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