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雪中女子
这几日，柳婉若除了去请安，更多时候则是在云安轩静静的呆着。 这日，雪花纷飞，飘飘洒洒的从天而降，落在柳婉若的手中，瞬间化成洁净的水。 她不禁仰头眯起眸子，静心享受这一时刻。 一片晶莹落在她的脸颊上，本来白皙的皮肤略显微红，看上去更加令人驻足欣赏片刻。 “大嫂……”一际清脆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她才睁开眼睛，顺声望去。 乔子歆身披一件粉红色的衣袍，眉开眼笑的向她跑来。 柳婉若不禁翘起嘴角，她就晓得，这个机灵的丫头定是耐不住性子才跑来的，忙上前走几步，拉过她的小手，轻轻搓起来。“你也不晓得好生保护自己，这么冷的天还朝我这儿跑？” 乔子歆灿然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大嫂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在外面吗？” “你这小嘴！”柳婉若伸手，在她小小的琼鼻上刮了一下，微微一笑道：“赶紧来屋里。” 虽是在暖暖的西厢房内，乔子歆仍是耐不住性子，刚坐在锦杌上，就起了来，走到柳婉若身前央求道“大嫂，前几日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今儿这落雪时候，不是更好吗？” 她的话，柳婉若晓得是何意思，可她故意佯装不知，皱起柳眉轻声问道：“子歆说的什么事情？我怎就不记得了呢？” “大嫂就会骗我，你说了要去那片梅林的，怎就变卦了呢？哼……”她不禁轻哼一声，别过头不再看她一眼。 可她心里却是乐着呢！ 虽说才几次的相见，她也是略略晓得柳婉若是何性子，自己这般撒娇。大嫂定要让着自己的。 果不其然，柳婉若轻轻一叹，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子歆，我记得了。”她轻轻拍打乔子歆身上的雪，悠悠的说道：“可老爷夫人是不会允许的。若是晓得你出府了，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事来呢？” 乔子歆小嘴一撅：“大嫂不必害怕。这下雪时候，她哪有闲心管我呢，大嫂，咱们就去吧。” 柳婉若终是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又加上自己着实想去匿梅苑回味一下当初的感觉，这会子，点头应下了。 两人是偷偷出去的。或者说是瞒着简氏出去的。 从云安轩打东面的小门出去，坐上马车，没多会就到了匿梅苑。 还未下马车，梅香便扑鼻而来，冷风吹面而来。 柳婉若不禁裹紧了披风，转头小声的对乔子歆说道：“今儿玩一会儿就回去，若是完了，夫人说不定会发现了！” “好了好了，大嫂就别多说了，我晓得。”不耐烦的说着。便自己跳下了马车，直奔匿梅苑去。 柳婉若不禁捂嘴一笑，“这个小丫头，真是玩心十足。罢了，今儿就好好放松一下得了。” 自言自语说完，她扶着车栏，下来马车，小步跑着，向乔子歆奔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淡淡的香气，沁入心脾，她顿时觉得整个人心情舒畅了。 若是今日有乔子俊在的话，许是更好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想知晓乔子俊这几日在锦绣绸庄学的如何了。若是按照府上的规矩，这女人是不得掺和锦绣绸庄的生意，许是这个原因，她却更想帮助乔子俊。 “大嫂……”乔子歆娇嫩的声音传来，继而一个雪球硬生生的向她袭来。柳婉若抬腿一跳，躲过了乔子歆不知何时扔过来的雪球。 “咯咯”的笑声传来，乔子歆偷偷笑着道：“大嫂是在想什么呢？莫不是想起大哥了？”说罢，双手捂住小嘴，又是咯咯的笑声。 柳婉若被她说中心思，又是羞，又是恼，附身下去团了一个雪球，朝乔子歆扔了过去。 “大嫂，别……”眼见着雪球朝自己奔去，她欲要躲闪，却不小心摔倒在雪地上。 柳婉若赶紧跑了过去，扶起她，满是关爱的问道：“子歆，有没有碰到？” 子歆转头对视她的眼睛，微微摇头，转而窃喜。 还没反应过来，乔子歆却抓起地上的一团雪硬生生的砸到她的发髻上。雪花因碰上发髻，松散开花，从她的头上片片飘落下来。 柳婉若不禁觉得乔子歆更是可爱了，虽说如今这般调皮，可更像曾经的自己。 “大嫂，您真美，美的这园中的花顿然失色。”她轻轻用手按住地面，小心的爬起来。 柳婉若愕然的看着乔子歆。 这一个女子，是她见过最为可爱的，不管是柳婉茹、还是她身边的丫鬟们，没几个是她这般开心的，就连自己，也是烦心重重。唯独是她，即便府上各种各样的规矩，都不会阻止她寻求快乐的心情。 一面向来，她起身走向一株梅树，折一枝盛开正艳的梅花，走向乔子歆，轻轻的插在她的发髻上。 真是配她！ 她心中不禁一叹。 眼前这女子，如这寒风中独立的傲梅，任由风吹雨雪，都那般毅然的立在寒风中，绽放出最美丽的颜色。 “大嫂……”见柳婉若直盯盯的看着自己，却未说一句话来，她忙走近她，拍着她的肩说道。 柳婉若莞尔一笑，“我真羡慕你！” “我有何好羡慕的，我倒是羡慕大嫂呢！”她小嘴又是一撅。 本是心情甚好的她，不知为何，骤然间想起齐韵儿，那个表里不一，看似可爱，却很有心计的女子，做了乔子俊的妾，却不甘居于自己身下。 乔子歆似是看出了她的不悦，忙问道：“大嫂是不是觉得冷了，若是冷了，咱们先去马车待会儿。”她的眉头微蹙，关切的看着柳婉若。 “没……”她忙低头不语，她在想如何跟乔子歆说起齐韵儿的事情。 “那大嫂定是有烦心事儿，你告诉子歆就好，这府上的事儿还是我最熟悉的呢！”她一拍胸脯保证的说道。 柳婉若抬眸，盯着她的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只怕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她苦着脸儿，轻轻叹气。 乔子歆上前扶着她，轻声问道：“大嫂这话是何意？不管是何事情，你说与我听听，总胜过你一个人琢磨的好！” 一袭冷风吹过，梅树上的雪飘飘洒洒落在两个人的发髻上。 像是点缀了无数细小的珍珠，洁白晶莹，在微微乍现的日光照耀下，更是光彩夺人。 柳婉若看了她一眼，定定神，才说道：“子歆，你可晓得齐韵儿来府上的真正意思吗？”终是说出了心里话，她才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乔子歆思忖片刻，点点头，她的眼中不似方才的纯真，却多了几许担忧。 “虽说府上的人都未曾只说了她是为何住在府上，可大家都是明眼的人，她是喜欢大哥的。”定睛看了柳婉若一眼，“大嫂许是不晓得，年前时候，正是爹娘和大哥说出了他们的想法，这齐韵儿又对大哥有了心意，大哥才匆忙间离府的。” 她俯身抓起地面的一小把雪，又站起来，悠悠的说道：“其实，我晓得爹娘对大哥多么在意，若是大哥不愿意，一时半会爹娘是不会勉强的。再说了，我不觉得齐韵儿甘愿做一个妾室。”她的话句句在理，柳婉若听得是佩服不已。 虽是不到十三岁的年纪，可竟能将此事看的清楚透彻，她打心底里钦佩不已。 不过，一时半会没有动静不代表永远。她真的不希望如前世一般，前世她不在乎乔子俊，即便有了妾室，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她是真真切切在乎乔子俊的，虽说别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的，可她是打心底不乐意。 想到这儿，她微微抬眸看着乔子歆道：“子歆，我是想听真话，你喜欢齐韵儿吗？” 乔子歆并未说话，只是摇摇头。 她的眼睛深邃，柳婉若猜不透。 “我只觉得大哥是爱你的，能为你抛下府上的生意，能为你差点断绝父子关系，这足以见得，他是多么在乎你！”她的话一字一句飘入柳婉若的耳朵。 她的话，柳婉若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也觉得自己愧疚不已。 如今一人，她不应该质疑的。 她不愿接着想下去，漫步到乔子歆身边，轻轻用衣袖拂去她发髻上的落雪，柔柔的说道：“子歆，是我多虑了，我着实不该如此的。” 她万万没想到，乔子歆转头冲她笑了笑道：“大嫂的心意我怎会不知？其实我也希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至此一人，便是一生。” 柳婉若愕然。 她竟然如自己一般，爱情中揉不得沙子。 只见乔子歆将手中的雪花轻轻一扬道：“握在手中的雪终将融化，犹如这遍地的雪一样，终归要消融的不是？大嫂不必想多了，只需来年，它依旧会回来。眼前的幸福，才最重要！” 她的话，令柳婉若叹服，若是不是亲耳听闻，她不敢相信这是乔子歆口中说出的。 乔府，许是有太多她不晓得的事情罢了。 乔子歆都令她这般开了眼界，那其他人呢？只凭前世她略略了解的事情，真的能步步为营吗？ 她不敢想，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飘落的雪花落在她的披风上，像是飞舞的蝴蝶。 盈盈白雪中，两个美丽的女子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