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另一个世界：丢
红色的小门缓缓地在眼前打开，一个忙碌嘈杂的大型工作间在眼前展开，工作间足足有一个谷仓那么大。 工作间的墙壁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丢”字。 尉迟瑞想起刚刚Peter问她的话。 “丢，我们是这样叫的。你还记得吧？” 她苦笑了两下，不是她是否还记得，是她根本不可能忘记。 进入文化部后，随着她职权的提升，一级一级绝密文件夹也在她面前打开。 在那里她看见了仁都不可见人的黑历史。八十多年前，那处于报复发动的，相当于“种族灭绝”的社会实验，在她的脑海中烙下了一记乌黑的印记。 Peter生龙活虎地走在前面，一路走，一路和工作间的各个团队打招呼。 “Hey，同志们！加油干啊！那边摄影组进展如何？” “摄像组拍到的素材好吗？” “后期制作组？特效要炸啊！让观众从视、听、嗅、触上面全面感受你们表现出来的世界！” “文案组！写得更耸动一点，这一期要有不一样的突破！” 尉迟瑞从Peter身上看见了都长的影子。果然是一脉相承的父子，举手投足之间能够迷惑众人、领导众人的气场都一模一样。 Peter把瑞从忙忙碌碌的工作人群中带离，进入一个四周都是透明玻璃的大房间，进去之后，他挥了挥手，透明玻璃自动变成了毛玻璃。 “Renee，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新来的CMOJason，他以前是仁都大学的教授，史上最年轻的教授。Jason做内容营销那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我对“遨游项目”再创历史，信心百倍！” Jason长得像个文雅书生，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向尉迟瑞鞠了一躬，以示敬意。尉迟瑞不动声色地向他点了点头。 “来！Jason，跟尉迟部长汇报一下最新一期的内容，再跟我们讲讲你的真人show剧集构想……” Jason在右手大拇指上黏上一颗遥控按钮，用食指轻轻一点，一组画质清晰的三维照片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我们昨天采集到的影像资料，有很多精彩之处，相信尉迟部长您平常也有在社交媒体上关注。那我就讲讲与以前不同的镜头。” “这一张，我本人相当满意。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丢”采集到葬礼的画面。” Jason指着其中一张照片。 照片中一具千疮百孔的女人尸体用几片绿色的叶子草草包裹着，放在树枝搭成的凌乱架子上，架子旁边有五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手里提着几只脑袋正往下滴血的，软塌塌的猫咪。 “很有意思。那几只猫是献祭给魔的祭品，也是女人的陪葬品。”Jason说。 尉迟瑞点了点头。 “在社交网络上观看这张照片，有好几个版本可以选择。承受度不够的人群，我们建议选择普通观摩，他们眼前看见的，和我们现在看见的相似。” “第二个版本是高清观摩。观众不仅可以360度旋转眼前的三维照片，并且可以将细节放至极其清晰的程度。” “终极版本是多维度感官模式，俗称亲临模式。在选择这个模式前，我们会建议观众在确保心智健全的情况下，带上亲临口罩、亲临手套、亲临耳罩、在光线充足的地方，进行观赏。” “Renee，有没有兴趣？我们来体验一下？” 尉迟瑞刚想摇头，Peter已经派人奉上准备好的三人份亲临装备。 “试试嘛！我们这么多人，没什么好怕的！你先体验体验，才能更好地给我们提提建议嘛！” 尉迟瑞硬着头皮带上了手套和口罩。 “准备好了吗？把耳罩也带上！”Peter兴匆匆地说。 尉迟瑞带上耳罩，耳朵里传来立体环绕的奇怪声音，有鸟叫声，有木材燃烧的声音，有淅淅沥沥的哭泣声…… 那是，那是部落传来的声音…尉迟瑞一下子陷入到回忆的深渊里，十几年前，她也听见过这样的声音。 还没能从声音中醒过神来，她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臭味若有若无，但每一缕都让人难以忍受。 “Renee！亲临口罩的作用厉害吧！” Peter笑眯眯地说，他的声音透过特质的亲临口罩传来，低沉沉的，如同在另一个空间里说话。 “还有更神的呢！”Jason补充说。 他伸出手，手上亲临手套的那层特色材质闪闪发光，他径直将手伸进那幅三维照片中。用手指触碰了女人的伤口。 照片中的伤口里溢出了黄乌色的脓水，Jason将带着手套的手指从伤口处拔出来，他的手套上也有着黄乌色的脓水。 他闻了闻手指。 “哇！真是太难闻了！” 体验完视、听、嗅、触四种感官之后，Jason打了下响指。 三人脱下口罩、手套和耳罩，室内的空气清新怡人。尉迟瑞仿佛从另一个空间一下子跳脱到新的空间。 她感到喉咙处有些不适，胃部灼痛。 “Renee，我们这个多维度感官模式很强大吧！有了这种亲临模式，什么叫做身临其境，就是这个意思！” 尉迟瑞勉强地点了点头。得到了鼓励，Jason兴致勃勃地介绍起下一张照片。 “这一张，虽然相似的主题之前出现过一两次，但这次拍摄的角度和细节最好。此次加上亲临模式体验，那可是……嘿，你懂的。” 照片中出现了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那男人的胯下用红色的泥土装点，看起来异常巨大。 旁边有两个像野猫一样的女子，拖着长长的尾巴，露出尖利的牙齿，在和男人做那件事的过程中，脸上露出剧痛却狂喜的狰狞神情。 尉迟瑞皱起眉头。 Peter见状，赶忙打圆场：“Renee你别担心，反正有你主导的那套“人脸识别观众筛选系统”，未成年的孩子们是绝对看不到这画面的。” “另外，这一张中出现的小孩，是这一次我们发现的宝藏。” Jason指着一张照片中瘦小的女孩，那女孩长着一双忽闪的大眼睛，小小的脸蛋被大眼睛占了三分之一，大眼睛下面是一颗小鼻子，格外惹人怜爱。 小女孩穿着草裙，头上插着鲜花，跪在地上，眼睛里噙着泪水，脸上却带着欣喜的笑容。 “这里还有一段video，我们来看一下，这个小孩也在里面。” Jason挥出一段视频。 尉迟瑞看见视频里，小女孩和几个同伴走在草地上，每个人手里抱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要不是孩子们各个皮包骨头，腹部隆起，穿着奇形怪状的草衣，瑞差点以为这是某个幼儿园的探索自然宣传片。 他们走向一处冒着浓烟的地方，只见一个人正在一堆柴火上烤猫rou，旁边还放着血淋淋的刚剥下来的猫皮，以及一大陶碗的猫血。 那几个孩子一边抚摸着怀里奶声奶气的小猫，一边口水涟涟地望着正在被烹烤的猫rou，眼里发出野兽几天没吃饭才会有的绿光。 “行了。”尉迟瑞说，“关上吧，我不想再看了。” “好的，尉迟部长。这样的场景的确会让人恶心，谁让他们是野蛮人呢，或许连野蛮人都算不上，顶多是些奇珍异兽……” Peter见瑞再度皱眉，跟Jason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Renee，我来说说我们接下去的安排吧！刚才说了，我们要拍一个show，一个史无前例的精彩真人秀！” “演员就是“丢”里面的人，导演我都请好了！擅长动物纪录片的导演！去年拿了仁都电影节最高大奖的！叫李木子。” “这个导演最擅长用动物编故事，编好故事，再诱导动物用自己的行为表现出来，是一等一的高手……” “没错，没错，院长说得极是！”见尉迟部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Jason赶忙跳出来缓和气氛，顺带奉承老板一番。 “这个show的名字我们想好了，就叫做《丢：奇异动物观赏》，保准叫好又叫座！刚刚那个眼睛大大的小女孩，已经入选了，至少当个女配角，主角我们还在找。” “好。”瑞轻点了下头，“你们要拍就拍吧，对部落的人好一些，多带点补给过去。” Peter和Jason都舒了口气。 “这您放心！我们逐步提升！现在带些面包、饼干、巧克力的，他们就乐上天了！下次多补充几样，他们肯定乐疯了，到时候又有新素材了！” Peter乐呵呵地说。 “超级抗生素也多带点吧。听说你们一个月才给一颗，太少了。” “物以稀为贵！总得给他们创造一个黄金一样的硬通货吧！不过既然尉迟部长开口了，放心，以后增加到每次都给，这样总够了吧！” 尉迟瑞不置可否地微微点了下头，随后站起身来。 “我先走了，还要赶回仁都府开会。” Peter站起身来送她出门。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大堂。Peter向瑞伸出了手。 “感谢老同学的帮助，要不是你在文化部当了部长，我还真不知道这些内容能不能那么顺利被审批下来啊！谢谢！谢谢！” 尉迟瑞握了一下Peter的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凝重起来。她问Peter：“我交代的那件事万无一失吧？” “放心！放心！绝对万无一失！不只是那件事，这整件事都万无一失！” 尉迟瑞告别了Peter。离开“仁都社会研究院”之前，她望了一眼在阴天依然发出太阳一般光芒的“水晶球”建筑。 “水晶球，水晶球。”她意味深长地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这真是个充满讽刺的世界。 她捋了捋裙子的下摆，坐进“白色骏马”磁悬浮滚轮之中。 “部长，我们去哪儿？下一个会在两个小时之后。” “去天穹体育馆。” 尉迟瑞毫不迟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