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四）
天色渐渐得暗了下来，陆大山将陆凡背回风月大殿，而王氏则是将幼年陆凡抱了回来。此刻风月大殿内，已经被之前的神雷毁坏殆尽。 陆大山背着重伤的陆凡，将他们带出大殿，放回了卧室。看着床上躺着一大一小，陆大山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意味。两人都是他的儿子，但是，他一时间还是不能适应。 想到玄冰月，陆大山心中一痛，玄冰月的死，对陆凡的打击太大了，自从知道青雪的事情之后，陆大山就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玄冰月身上，他希望陆凡能走出阴影，但是，玄冰月一死，陆大山真的很担心陆凡是否能撑过来。 时间虫已经将风月大殿围的水泄不通，唯一能抗衡这些怪物的，只有陆凡。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晚上，陆凡才迷迷糊糊的醒来，他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幼小的自己，白天的记忆涌上心头，竟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冰月……”陆凡轻轻地呼唤着，眼泪从眼角滑下，他闭上双眼，不愿意在想什么。 就在此刻，有人推门进来，陆凡眼前一阵模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他想抬头看看进来的是谁，但是，此刻的他，竟然做不到。 “相公，你说凡儿他……”王氏焦急的声音传来，陆凡心中暗暗想到“我到底怎么了？” “凡儿被劫雷打中了，虽然冰月姑娘用自己的性命将他救了回来，但是，现在的凡儿毕竟不是未来的凡儿，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恐怕，我们也无能为力了。”陆大山闷声的说着，语气中流露出无奈的意味。 “我到底怎么了？”陆凡在自己的脑海中想着，“难道？是过去的自己被雷劫所伤了，那么现在的自己才会变成这样吗？” 就在陆凡思考的时候，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了，陆凡听到有很多人进来，他们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陆凡隐约还听到了王氏的哭声，他想起来看看，但是，却无法移动。 ………… 夜色降临。陆大山一人坐在被毁弃的阁楼上，这里，是玄冰月香消玉殒的地方，想到玄冰月那绝世的容颜，陆大山心中也十分的遗憾，他十分看好这个“儿媳”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罢了。 陆大山自顾的坐下了，看着满天的时空虫，他破口大骂一顿，似乎这样才解气。 不知道骂了多久，陆大山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寒冷，简直是如芒在背。他转身看去，倒吸一口冷气，在自己的眼前，不远处，正跳动着一朵火焰，陆大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火焰，四四方方的，而且是无根之火。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这个火焰之时，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感觉自己就应该和这火焰是一体的。 这是一种很其妙的感觉，陆大山根本无法说出来。 带着无比的好奇，陆大山靠近了火焰，仔细的打量，这只是寻常的火焰，只是火焰此刻的形态有些诡异，陆大山清楚的看见，在火焰的中间，有一团黑影，看其样子，像是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火焰熊熊燃烧后，这两个拥抱的黑影倒在火焰之中。 陆大山心中泛起一阵阵寒意，连连倒退，那所谓的黑影，不过是没有火焰的虚空罢了。陆大山望着火焰，它静静的停在了风月大殿的下方。陆大山颤抖了一下，连忙后退，想要远离这个可怕的黑影。 “咔嚓！”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陆大山俯身捡起，发现这是一个制作精美的玉佩，陆大山清楚的记得，这玉佩，原本是玄冰月身上的，想来是玄冰月跳入雷劫的那一瞬间，丢下来的。 陆大山注视了玉佩许久，最后无奈的叹息，刚刚要将玉佩收起来，一幕令她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陆大山拾起玉佩不久，玉佩上光芒大盛，炽热的玉佩，炙烤着陆大山的手。 “啊！”承受不了玉佩的炽热，陆大山扔了玉佩，玉佩倒飞出去，落地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升起，白光之中，玄冰月的身影若隐若现…… 陆凡再一次醒来，觉得四肢一阵乏力，他回头看向另一张床上，年幼的自己此刻还是昏迷不醒。 过去的自己遭受的雷击，受到重创，结果现在的自己也随之受到重创。陆凡艰难的爬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年幼的自己身前，轻声说道：“仙芸姐，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年幼的陆凡身上泛起了白雾，不久之后，一位绝代美女从雾中走出来，她冷冷的盯着陆凡，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陆凡无力的笑了笑，在床边坐下，大口的喘气，说道：“因为，我是未来的他，而你，是我的仙芸姐。” 霖仙芸皱起了眉头，说道：“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小娃娃未来的成就居然能达到这个层次。”霖仙芸围着陆凡看了看。“你们所说的穿越时间，我也有耳闻，想来你是得到了梦幻天都的至高神器，才能穿越到过去。” 陆凡轻轻点头，说道：“仙芸姐，我只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霖仙芸面色一寒，冷冷道：“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陆凡自傲的笑了笑，“就凭我是唯一一个能继承你衣钵的人！” 霖仙芸脸色大变，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凡，许久之后才问道：“你把未来的我放在哪里了？” “得月阁，听雪楼上。”陆凡回答到。霖仙芸想了想，觉得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个称号，但是她也不想多问，继续说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陆凡见霖仙芸同意了，点头道：“我希望你在以后的日子里，教他琴棋书画，教他风月之力，教他你的一切。” 霖仙芸秀眉一挑，看着陆凡，想了一会儿之后才点头答应到：“如果在没有见过你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的成就，的确超出了我的想象。” 见到霖仙芸答应，陆凡才松了一口气，在未来，如果没有霖仙芸的教导，陆凡不知道自己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就。 见到陆凡沉默下来，霖仙芸说道：“这里的一切是你造成的，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你懂得什么是时间，这里的一切，都会回到起点。” …… 陆大山拉着王氏来到阁楼面前。两人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火焰，陆大山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做决定吧。” 王氏依偎在陆大山的怀中，叹道：“如果这么做了，凡儿就会活下来吗？” 陆大山点点头，“冰月姑娘是不会骗我们的，只是，你可愿意……” 王氏想了想，最后笑起来，笑到最后，竟是留下两行清泪。“大山哥哥，我们本来是无法生儿育女的，天幸上苍将凡儿赐给了我们，虽然……他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是，这么多年的，我一直把他当我亲生孩子，为了他，我愿意放弃一切。” 陆大山沉默了，伸手入怀，他掏出了一块玉佩，仔细的看了好久，喃喃道：“是时候告诉他一切了。” 陆凡不知道陆大山夫妇为什么将自己叫出来，虽然此刻自己全身无力，但是还是咬着牙走出了房间，陆大山夫妇早就等在了阁楼之上。 “爹，娘。”陆凡虚弱的喊着。陆大山突然严厉的说道：“你上来！”他的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味道，陆凡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阁楼，但是在他爬上阁楼的一刹那，他感觉到了一种极度的恐惧，在他的眼前，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而他的父母，正在这火焰面前。 “回来，危险！”陆凡惊叫道，陆大山却摇头，陆凡大急，但是此刻的他，几乎是一个废人了。怎么阻拦陆大山夫妇。 陆大山缓缓的走下来，轻声说道：“凡儿，你是知道解决方法的对不对？” 陆凡瞪大了眼睛，死命的摇头，陆大山不理会他，兀自说道：“凡儿，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聊聊，我怕以后没有机会告诉你了。” 陆凡没有理会他，吼道：“不，爹你先回来，回来再说！” 陆大山只是轻轻的摇头，叹道：“别再劝说我们了，记住，凡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记住，因为，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陆凡不听，陆大山深深叹息，最后说道：“其实，你不是我们的儿子……” “啊！”陆凡顿时张大的嘴巴，这一句话，就像晴天霹雳，当场将陆凡吓傻了。“爹，您别开玩笑了，快回来！”见到陆大山没有动静，陆凡转向王氏，用祈求的语气呼唤，“娘……” 王氏摇着头，柔声说着，“凡儿，你的确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 陆凡惊呆了，他傻乎乎的看着眼前的二人，说不出话来。陆大山微笑着，叹息道：“你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你比别的孩子聪明了不止一倍，你天生的体质，都远远超过一般的孩子。” 陆凡沉默了，的确，小的时候，他就是孩子王，那些家境比他家殷实很多的孩子都比不上他。 陆大山陷入了回忆之中，叹道：“那是六年前的晚上，我清楚的记得，你的亲生母亲，身受重伤，当时怀里还抱着不满月的你。” 陆大山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你娘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不，除了冰月姑娘，她是那么的善良，美丽，聪慧。” 王氏走到陆大山身边，对着陆凡微笑。“当年，我和你爹没有孩子，你亲生母亲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情，不得已才将你丢在我们这里。” 陆凡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的脑中在重复着一句话，“我不是爹娘亲生的！我不是爹娘亲生的！” 陆大山拿出了一块玉佩，仔细的看了看，说道：“那一年，你娘住在我们家，正是初春的时分，早晨的山里，是那么冷，你娘就敲着木门，说了那一句‘儿寒乎？欲食乎？’”陆大山走下来，将玉佩放到陆凡手中，“那是他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将这玉佩放在了你怀中，她是那么的爱你，可是，却不得不离开你。” 陆凡已经泪流满面，那一句儿寒乎欲食乎，多少次在他的记忆中萦绕，是他一生都忘不了的呓语。 陆大山将玉佩放回陆凡的手中，轻轻拍着陆凡的肩膀，“你是我的好儿子，我为你自豪。”说完，陆大山转身，回到了阁楼之上，回到了那无根之火的下方。 “其实，冰月姑娘早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只是，她太善良了，不愿说出来的罢了。”陆大山挽起王氏的手，“时空因为我们而错乱，也要因为我们而终结，这团火，就是终结我们的火焰。” “不要！”陆凡的心，莫名的颤抖了起来，他终于知道爹娘要去干什么。陆大山抬手，制止了陆凡，说道：“凡儿，记住，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不怕死，就怕你会做傻事……” 陆凡死死的咬住了嘴唇，止不住的泪水，滑落而下。 “凡儿，记住，一定要活下来，带着我们的记忆，活下来，你是我们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最后的见证！”陆大山抱起了王氏，王氏此刻躲在陆大山的怀中哭泣。 “去吧，凡儿，去找你亲生父母，你的路还很长，未来，会很灿烂。”陆大山微笑着，凝视陆凡的双眼，最终，他怀抱着妻子，转身投向了那无根之火之中！ “不啊！”陆凡凄厉的惨叫，扑身而上，可是他的身体似乎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摔倒在地。 “不！”陆凡嘶吼着，看着火焰之中，陆大山夫妇的身影已经和那黑色的空洞重合，两人紧紧的拥抱着，不久之后，两人倒在火焰之中，那无根之火顿时冲天而起，冲向了无尽的虚空，变成了无尽的烟火。 就在此刻，陆凡突然感觉到了力量的回归，没有错，他再一次掌握了半步一幻的强大力量！ “给我回来！”陆凡怒喝一声，冲天而起，伸手抓向那虚空中的焰火，那是咫尺天涯的距离，生死相隔。 焰火就那么诡异的消失在了虚空之中，陆凡穿透火焰，最终，什么也没有抓到。他的手，最终抓住了一片虚空。 “不要啊！”陆凡哭喊着，很早以前，他就失去了所有，那时的自己，年少无知，不识愁滋味，不知失去亲人的痛苦，然而此刻，明明已经找到那失去已久的亲情，可是却又是一次诀别！ 谁能承受那无妄之痛？陆凡不愿相信，自己的亲人已经与自己天人永隔，但是不论他努力想要改变什么，结果，却还是那么残忍。 陆凡冲天而去，张开双手，似乎想要拥抱那消散的残魂，只是，他什么也没有碰到，冲出了火焰，陆凡似乎失去了意识，他降落到了远处的山顶山，下一刻，他跪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陆凡狠狠的砸着地面，泪流满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难道这时空，偏偏容不下我陆凡的一点点奢望？我恨，我恨啊！” 陆凡伏在地上，以头抢地，时空错乱，陆凡失去了所有，这一身修为，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只是…… “陆大哥，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很多，何必苦苦思恋呢？”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声音，陆凡顿时僵住了。 猛然回首，只见玄冰月俏生生的悬浮在自己的面前，赤着一双小脚丫，眼中含笑。 “冰月……”陆凡轻轻地呼唤一声，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再也不想管了，谁能明白失而复得的喜悦。陆凡上前，不管玄冰月那错愕的表情，紧紧地，将她揽入怀中…… ………… “随着你爹娘离开，这里的时间似乎也恢复了正常呢。”玄冰月靠在陆凡怀中，看着不远处的江宁城再一次热闹起来。她会心的笑了。 陆凡温柔的看着玄冰月，叹道：“只可惜，我什么都没有改变。”陆凡没有再说，看着东方渐渐变亮，江宁城有迎来了新的一天。 “时间回到了原点，就连记忆也回到了原点呢，没有人会记得所发生的一切。”玄冰月笑道。陆凡点了点头，但是又想起了什么，继而摇头，“谁知到呢？或许还有人在看着这一切呢。” “是不是，仙芸姐，其实，我们的相遇，早就命中注定了吧。”陆凡暗暗的说着。眼前的太阳缓缓升起。 陆凡和玄冰月静静的看着，看到兰冰去后殿中打理花草，那时候，后院的一扇小木门被推开了，小小的陆凡走了出来，一脸茫然。 “小弟弟，你终于醒啦！”兰冰的话语传了过来。坐在远处的陆凡和玄冰月长长的叹息。玄冰月笑道：“陆大哥，又一段传奇，将要开始了。” 陆凡苦笑起来，“我想要改变历史，才发现，原来不管我做了什么，都已经是历史了。”继而陆凡默默的看着兰冰领着二十五年前的自己离开，内心感慨万千。 玄冰月沉思了一下，点头道：“过去就是过去，什么也不能改变，一直在变得，是未来，因为有了太多的变数，我们不能去未来，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未来充满的变数，才让我们无比的向往。” 陆凡点了点，表示认同，但是，他又摇了摇头，拿出怀中的玉佩，说道：“谁说未来不是又不是定数呢？”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这块玉佩，我以为它已经毁在了大火之中，可是，我想那块本来属于我的玉佩，此刻应该在未来的我手里。” “我在想，冥冥之中，是什么让我回到了这里，难道只是当一个看客吗？”陆凡顿了顿，“其实，我错了，我的到来，只是为了拿到本来属于我的东西，那个被掩盖在时间深处的真相。”陆凡死死的盯着玉佩，缓缓说道：“那就是，我的身世。” “这个答案，或许会在未来揭晓，真的是令人期待的未来啊！”陆凡叹息着，突然，一只小手按在了他的唇上。陆凡怔了一下，只见玄冰月嘴角含笑，轻轻说道：“别管未来了好吗？” 这一刻，陆凡的心颤抖起来，正如玄冰月所说的，未来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又何必去管它？不如珍惜现在吧。 陆凡，玄冰月，这两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物，此刻，紧紧相拥。轻轻地，陆凡低下头，顺从了自己的内心，缓缓地，吻在了玄冰月那吹弹可破的娇唇之上…… “我们，一直在改变，仔细想一想，我们每一个人，在每一个时刻，都是不同的，但是不论何时，我们都不该忘记曾经的自己，站在回忆的终点，会一直向前看，而且永远记得，我是谁……” ………… 再一次回到梦魇之地，陆凡发现这里时间几乎都没有改变。 陆凡抱着玄冰月降落下来，陆凡叹道：“既然不能改变什么，不如我们就好好做一个看客，你说呢？” 玄冰月含笑颔首，笑道：“好，接下来，我们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