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自由的小落
信件上的字眼就如同一只只蚂蚁那般噬咬着汉克的心，字里行间本是伊蒂丝公主对好姐妹的哭诉，而在汉克眼里，却成了另一种感知，“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仿佛是对自己的枕边人最清晰的映照。 我蜷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思绪堵塞着我的脑子，赶走了我所有的倦意，只有窗外偶尔响起的几声夜莺的歌声与我作伴。 不知不觉，知更鸟开始接替夜莺的班，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我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探出头去望着树杈上蹲着的几只知更鸟。这时候，身后的房门开了，汉克走了进来，他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眼睛下面还印着淡淡的黑眼圈，我的心中不禁感到不忍。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汉克平静的问候就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是知更鸟，鸣叫个不停，扰人清梦。”我并不想说我和他一样一整夜未眠。 汉克走到我的身边，也向窗外望了望那几只知更鸟：“我还记得，小的时候随父亲进宫那次，就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一只小鸟连带着它的窝一起从树上摔落在地上，被我们捡到……” “小落。” “你还记得？” 我点了点头：“当然记得，那可是我起的名字，因为它是从树上落下的，所以就叫小落。那是一只白色的小鹭鸶，你把它放进了胸前的口袋。后来小落怎么样了？” “后来我把它带回了普列夫庄园，细心照料，直到它成大了些，能自己飞翔了，我就将它放了。” “你把小落放走了？” “恩，它本就不该属于这里，是我出于自己自私的爱才将它留下，却剥夺了它去看看蓝天、湖泊、沼泽、森林的权利。哪怕我再喜欢它，将它照料得再好，我能给它金丝鸟笼，却给不了它它真正应该拥有的东西。所以，我把自由还给了它。” “我想，小落一定和舍不得离开你。” “我打开鸟笼的时候，它并没有马上飞走，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用双手将它从笼子里捧了出来，走到窗台上，它就站在我的手上，过了很久，才突然展翅飞向了森林，它的羽毛在我的掌心留下的温度也终于渐渐冷却了。我想它的确舍不得离开我，但它飞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汉克说这话的时候是忧伤的。 “露娜，你并不爱我，对吗？”汉克突然冷不丁地将话锋转向了我，我对过去长长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 “你怎么会这么问的……？”我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因为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三个字。露娜，你看着我。我爱你。你呢？你爱我吗？” “我想……是这样的。”我始终很难将那三个字说出口。 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个人就是汉克不是吗？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吗？ 汉克就好像能读出我的心思：“爱一个人，见到他（她）的时候就很快乐，心跳也会加快。” 是的，见到汉克的时候我很快乐，但是我未曾有过心跳加快的感觉啊。 “爱一个人，见不到他（她）的时候会牵挂，时时刻刻满脑子都是他（她）。” 是的，见不到汉克的时候我也会有所牵挂，但若说时时刻刻，一个人怎么可能满脑子都只有一个人呢？我不明白。我的脑子里还有伊蒂丝公主，还有我的母亲，甚至，还有萨顿国王和莉丝王后呢。 “爱一个人，你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他（她）付出，会想要与他（她）亲近，失去他（她）就简直是失去了全世界。” 我沉默了，一直以来付出的都是汉克，我从来都是被照顾的那个；我不仅不愿意和他亲近，还扇了他一个巴掌；失去他，我一定会很难过，但我想那并不是失去全世界的感觉……我羞愧难当，我害怕承认自己并不爱汉克。 “对不起，露娜，我看了伊蒂丝公主给你的信。嫁给一个不爱的人，那样的日子该是多么悲惨……” “不！你是这样的！”听到汉克这么说，我突然有些激动起来，“我很快乐，和你在一起我非常快乐。” “露娜，我对你来说可能更像是你最好的朋友或是最亲的哥哥吧。你的一辈子那么长，你还没有体会到过爱情的感觉，如果我将你留在身边，那样岂不是太自私了？” “你要赶我走吗？”我不知道汉克是做了多少内心的挣扎才说出这样的话，“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不会走的。” “谢谢你，露娜。谢谢你让我体会了爱情的感觉，” 什么？他竟然还谢谢我？汉克啊汉克，你是多么完美的男人啊，可是露娜啊露娜，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爱上他呢？此时此刻，我只想感激上帝让我遇见他以及不断咒骂自己不会珍惜他。 窗外的知更鸟，好像也听懂了我们的话，他们一齐飞走了，让空气凝结在这一刻。 “我的确想过就这样把你留在身边，只要你在，怎样都好。但是我不能这样做，放手或许是我们之间最好的选择，也是我给你最后的疼爱了。” 与汉克之间这样坦白的对话结束之后，普列夫庄园的生活就慢慢变得异常无聊起来。格雷夫侯爵还是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听说亨利少爷到深山里头打猎去了，他喜欢的伊蒂丝公主要出嫁了，他还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这一点上格雷夫侯爵倒是不如他的大儿子。汉克最近总是忙于公务，我很少见到他，好像是有意在回避我。我想，现在我们彼此都需要一定的空间去冷静和作出最后的决定。毕竟，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我们要如何和格雷夫侯爵和侯爵夫人交代，又要如何和萨顿国王交代，毕竟这也是陛下的赐婚啊。全家人就属格雷夫侯爵夫人过得最自在开心了，抱孙子的事儿她也不挂在嘴边了，只要给她一本长篇小说，就足够让她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