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遂溪混战

    史格为了达到对遂溪攻击的突然性，下令北汉军人马均轻装前进。他自己则亲率前锋，以斥候为先导，借着晨雾，悄悄掩杀过来。

    凌晨的确是人最松弛的时刻，元军的斥候在路上就“摸”掉了宋军几个打盹的“岗哨”。但就在快要接近遂溪之时，元军的行动暴露了。史格听到了鸣镝，同时还听到了城中传来了奇怪的号声。他当机立断，下令全军向遂溪突击。

    历史上，史家的大郎也是一位身先士卒的将领，这从北元下江南的战事过程中就可以看出。在元军渡江与宋将程鹏飞的作战中，“（史）格身被三创，力战。”而围攻潭州时，“攻铁坝，炮石伤肩，又中流矢，格拔矢，先登克之。”这是因为他刚出道的时候，他的父亲史天泽就告诫他：“战事无居人后。”

    话又说回来，北元三大汉军军功世家，要想在北方立住脚，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拼命根本也不行。

    可这次史格没动，因为他身边的、着一袭斗篷的“弘一道长”按住了他的肩膀。史格大怒，他甩开了对方，凶狠地瞪着对方。张弘正过去同样是一员勇将，他并不是一个畏死之人。史格在他的眼中却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慎重，“弘一道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这么耽搁一下，北汉军的前锋骑兵已迅速冲到城下，弓箭、火箭不仅射向城里和城上，而且更直冲城里，步军随后从城池的缺口处蜂拥而入。

    史格泱泱地与手下北汉军步军一起进入遂溪，并登上了门楼。

    此时的城里，已经多处有火光闪现，城墙上，元军正与值更的宋军在拼杀，双方的呼嚎叫喊清晰可闻。在这些声音中，间或还出现了一些爆炸声。“弘一道长”脸上的肌rou不易察觉地跳了跳，他的心中是不是也有过去的阴影？

    但史格现在已经注意不到他了，因为他非常震惊于宋军的反应。

    在战争中、尤其是古代战争中，在夜间或凌晨被别人打了个冷不防是很可怕的，由于反应不及，它多半会导致军中大乱，下面的兵士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其结果就是整支军队崩溃。

    但元军的骑兵冲进城里后，虽然四处纵火，见人就杀，却很快就冲不动了，因为他们遇到了顽强地阻击。

    在遂溪这样一个不大的城镇中，双方是无法列阵撕杀的，所能进行的实际上就是巷战。就是骑兵，只要你稍有准备，它也无法发挥冲击力，因为它就跑不起来。我们可以在后世的古镇里见到以前的街道，它们的特点之一就是狭窄。在这样的街道上，即使没有路障，只要有十几个人、顶多几十个人将拒马枪竖起来，骑兵就难以通过。而一旦停下来，他们只会成为目标明显的靶子。

    事实上，从元军的骑兵冲进城镇开始，他们更主要的是在纵火制造混乱，即使是元军步兵射出的，也有不少火箭。因为突袭的主要目的，就是乱中取胜，对方越乱越好。

    可是宋军没有过于慌乱，相反，却显得很有组织。而有组织和没准备对军心和士气的影响又相差了何至十倍，这就大大超出了史格事先的预计。

    在帝国江西的众将中，吴希奭应该是到琼州后学习军旅之事最认真的人之一。这个身家富裕的家伙，既然为国把家都毁了，那么他就真的是想做一番事情。

    当他和邹洬进驻遂溪后，鉴于以往的教训和兵部的训令，在镇外由远及近多设了斥候。

    其实警戒也好，防范也罢，就像我们后世知道的，只要真正有心，什么明哨、暗哨您多整点，对方同样也防不胜防。

    吴希奭有急智。他觉察到有敌来袭，也知道此时是凌晨，军士们正在睡觉，因此他下令吹起床号，然后他直奔中军指挥所。

    邹洬同样也因军中的习惯而早起，可他知道今天是在出征，不会进行什么早cao，故此他在临时指挥所、即以前的县衙里，琢磨兵部所给的广南地区的地图。在凌晨的静寂中，鸣镝是如此响亮，他自然不会听不到，更何况还有号声，他立刻带着亲兵冲了出来。

    宋军完全可以说是条件反射，号声一响，军中将士立刻爬起，披甲的披甲，抄家伙的抄家伙，军号三响，立刻就集合。很快这两人的身边就聚集了大部分的宋军，即使是没有赶来的宋军，日常的训练也使他们抱成了团。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宋军将士也已听到，城外出现了喊杀声。

    邹洬和吴希奭两人的眼中全是厉色，没想到真正的对阵竟然是如此到来。邹洬拔出了宝剑，指向来敌方向，口中发出了一声爆喝：“擂鼓，杀。”

    击鼓进军，鸣金收兵，鼓声就是战斗的号令。宋军迎敌而上。

    被突袭固然是宋军的不利，但他们现在既然有了组织，首先就顶住了骑兵的冲击，这样，双方所进行的只能是短兵相接、残酷的巷战。撞在一起的双方，瞬间兵器的撞击声、人马的嘶喊声、包括各种濒死的惨叫声均在晨风中响起。街道上鲜血飞溅，肢体破碎，双方立时进入了你死我活的混战。

    但史格还是没有想到，这场乱战是如何的乱。因为宋军再度使用了手榴弹——震天雷，它给元军制造的混乱更大。

    吴胖子也偏爱震天雷，因为在对新军械进行琢磨后他认为，震天雷好带，而且威力不小。霹雳炮固然威力更大，但过于笨重，携带不便。

    邹洬指挥将士顶上前去冲杀，而吴希奭却指挥部分宋军迅速架起了小型投石机。才立了一架小型投石机，他就下令扔震天雷，城里的爆炸声算是真正开始响起来了。

    过去宋军十人当中有七八人是弓箭手，现在换一两个人或加几个人当专业的投掷手行不行？我们都知道，只要是个成年男子，稍微训练训练，手榴弹扔它个三、四十米都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你使用了投石机，它只会被扔的更远。

    元军正与宋军在拼死搏杀，在他们中间和身后，却响起了爆炸声。元兵玩射箭放火杀人，吴胖子玩爆炸雷人，这出戏的唱法双方不一样，效果自然也就不同了。

    宋军的长枪、大刀、巨斧足以在街道上顶住对方，当然对方的箭对他们也有很大的威胁，但铠甲对箭总还是有防护力的。可手榴弹落到对方头上，就不是那么好防护了，尤其是在这狭窄的街道上。

    吴胖子的狠在于，他根本就不管什么准头之类的概念，只要宋军前面有元兵，他就下令扔。随着几十个的投石机架起，越来越多的震天雷飞到对方阵中。

    遂溪小了点，现在的人口密度又大了些，谁最吃亏？当然是元军。现在那还要他们放火烧房子，在到处飞舞的震天雷的轰击下，城中多少地方房倒屋塌。

    史格震惊，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混战。他看了看身边的“弘一道长”，同样看到的还是震惊。因为他们都想到了张弘范信中的另一句话，“琼州之械用途未明，慎之，慎之。”

    这个时候元军也开始乱了。

    历史上的北汉军编成，实际上是模仿了蒙古军的编制，即万户（万夫长），千户（千夫长）、百户（百夫长）、牌子头（十夫长）。用后世的话来解说，也就是师旅规模的军队，它实际上只有四级。这在古代通讯不发达的情况下，它的好处是，军中的层次少，命令的下达和执行快速、直接。但它也有个隐忧，那就是一旦将领战死，下面的兵士无人领头。

    俗语，“兵无将不动，蛇无头不行”，“将为兵之胆”，这些其实都是说军中军官的作用。干掉对方的将领，对对方的士气打击之大，可想而知。因此“斩将”，就是古代战争中的斩首行动，所以它一直是军中的大功。

    宋军现在师旅规模军队的组成是“师、旅、团、营、都、排、什、伍”，军中的层次几乎比对方多一倍，这有军令的传达不够直接、流畅的弊病，但更多的军官也使军士在战时较少出现处于无人统带的境地。

    天下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但话说回来，一支军队中军官越多，他们的素质越高，军队的组织能力就越好，战斗力也就更强。后世的军中如此编排，也许就是因为有着这些道理。

    古往今来的战争中都还有一个共同点，中下级军官伤亡率极大。失去了军官的军队，不客气地说，就是乱兵，它的战斗力是要打打折滴。

    北汉军也是惯战之军，他们和宋军一样，一旦对阵，首当其冲对付的是对方的将领。但琼州兵军官多，一个换一个，人家还有富余。更何况在地面上，以宋军的战力，就像我们前面说的，谁杀谁还不一定。

    再加上四周乱七八糟的爆炸，北汉军的表现也是初哥，冲劲一过，乱了阵脚是正常的。琼州兵可是早已习以为常。

    在已经大亮的晨光里，吴希奭更不失时机地又发出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禁军将士万岁。”

    这个时候，如此的大喝是多么的给力或提气。宋军发出了吼声，在吼声中，他们变得更加凶猛。

    让我们再记住一个简单的事实，在自私、贪婪、狭隘、嫉妒、偏直等等负面情绪外，人性中还有着勇气和尊严。而某些口号不过就是特定时刻对它们的催化，不能简单的、不问条件的就对它们进行排斥。

    天光已经大亮了，遂溪已经更残破，这座古城必然会毁于这场残酷战斗。但对于此时的史格和张弘正来说，他们也终于明白，宋军再也不是过去的宋军了。

    －－－－－－－－－－－－－－－－－－－

    这几章在下放弃了战争的细节，可能会让大家不太满意，不过细节太复杂了，那容易成流水帐。前面有一章其实就是如此，以后再改吧。

    慢了点，在下其实真的很想快，早点结束，但又怕粗制滥造，对不起读者，情节不妥之处，还请书友见谅。大家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