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逢
许皖云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然后问:“是么?” 迟誉笑,“我昨天闲着无聊,做了一个计划表。你要不要看?” “什么计划表?” 他嘿嘿一笑:“比如说,这段时间互相了解啊,让你了解我的性格,了解我有多好;下个月让你见我的父母啊,知道我爸我妈是多么和蔼可亲慈眉善目;再过一段时间确立关系啊,光明正大牵着你的手满街走啊,有事没事还能钻进小树林里亲亲啊……” 迟誉在那边说的很欢乐,许皖云在这边笑而不语。 最后他问她:“小沈,晚上一起看电影吧?” 他下载的是零三年的老片子,古天乐和应采儿演的《我的失忆男友》,许皖云以前看过,那时候是和江文睿一起,两个人专门去的电影院,他还买了大把的爆米花,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看到中途,许皖云泣不成声,江文睿就在一边笑:“这么狗血的剧情,你居然还能被感动?” 许皖云笑点低,哭点依然很低。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画质也没当初那样清晰,片头的桥段也没那么好笑。但是看到阿当把丁叮约去餐厅,说分手的时候,许皖云一下子就停止了呼吸。 阿当说:在我把海报撕碎的时候,到底是在撕碎她的心还是撕碎我的心,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她走了之后我才敢哭出来,我真的不想这样做,我越是爱她就越希望他好……跟我在一起哪里会有幸福,可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我害怕她会知道……你有没有试过伤害你最爱的人?你有没有试过用一些她不知道的方法去弥补?…… 很长很长的一段话,许皖云突然就惊了一下,然后摸到遥控器,准备关机,突然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动,便又放下,起身去厨房。点了一支烟,突然就心烦意乱,烟草的气息侵入肺腑,带着清淡的苦涩。一个手掌抚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了?看到一半怎么来厨房抽烟了?” 她笑:“没怎么,突然有点烦。”弹下烟灰,侧头看迟誉,“迟誉,你自己觉得我们可能么?” 迟誉想了一下,反问她:“为什么没可能?” 风不冷,还是把她指尖的微曦吹灭了,她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咔嚓一声,再点燃。这么一瞬间,她想好了措辞,“你了解我什么?你看到的不过就是落魄时候的我,你喜欢的不过就是柔弱需要人扶持的我,是,这一面的我也是我。可我还有很多很多情况你看不到,你也没法想象到。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单身,我只是家庭不如意,所以才会被水冲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我对你不是刻意隐瞒,但也从没想坦白。就这样,我想说的是,我们不合适。” 迟誉静静听她把话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莞尔一笑:“要不要这样,我的爱情小萌芽还没开始,就被你扼杀在土壤里?”摇摇头,“真是残忍。” 迟誉轻松一笑,许皖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说轻松了感觉前面的话没分量,说沉重了,又感觉没必要,怎么都不合适。正踟蹰,却听到迟誉问她,很认真地问她:“你家中那位……”顿了一下,“方便谈谈么?”大概是害怕她想多,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做不了情人还是可以做朋友嘛。虽然我的小心肝现在还有点儿受伤,不过,我的肩膀依然很宽阔,胸怀一直很宽广。你累了倦了,如果我还悲剧的没有女朋友,就还为你敞开着。” 许皖云扑哧一笑,把他的问话巧妙避过去了:“小伙子挺豁达嘛。让我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 “这样啊,”迟誉想了想,“要不然你明天请我吃饭吧?” 这倒容易。许皖云答:“好啊。” 为了换个心境,在迟誉的车来接她之前,许皖云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疤用粉底遮了一下,头发用卷发棒卷成了大波浪,戴上了镶嵌水晶的银质耳环,还穿上了纯紫色的轻风衣,整个人看起来很风韵。她满意地点头,对镜中的自己说:“微笑。以后的日子是崭新的,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生活也要过好。” 迟誉看到她的时候,确实惊了一下,然后笑问:“今天真漂亮。嗯,我不由自作多情的想,是专为我而打扮的?” 许皖云上车,笑着答,似是而非:“女为悦己者容。所以,你这样想,我也很荣幸。” 在天友经贸三十九楼的旋转餐厅,迟誉说这是唯一能看见绿江全夜景的餐厅。上了楼,迟誉在前面走,选定了座位,许皖云瞥了一眼大概位置,就先去了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原先的桌位已经转到了大厅巨大水晶帘的后面。 迟誉发现她愣在中央,以为她没看见自己,笑着招手:“小沈,这里。” 餐厅只有轻盈婉转的钢琴声在飘,他的声音不大,却还是引起了注意。 那一桌的女子笑着起身:“迟誉,你也来这里吃饭?呀,和女朋友啊?”一拳头敲过去,笑声诡异,“嘿嘿,这顿你请啊。” 看来是老熟人。迟誉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我请就我请。”然后对许皖云摆手,“小沈,这里。刚好遇见两个熟人,坐一起吧。” 旁边的颀长男子还没看见背后的她,站起来,淡淡一笑:“你好,我是江文睿……” 侧身,待看见许皖云的模样,瞬间怔住。 许皖云一下子想要叫出声,是他! 她甚至想仓皇而逃,却感觉到自己从头到脚像是被水当头泼下来,全部冰凉冰凉,一个步子也移不开。两个人隔着一层一层的水晶帘幕,隔着轻盈的钢琴声,就这样傻傻愣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有生之年,在这里狭路相逢。 终究没能幸免。 那边的他也愣了好久,终于回过神来,一步一步走过来,开口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皖云,你躲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我怎样找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