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战事
) 书房内,暗金色的龙案后面,铺着厚厚金狼皮的宽大龙椅上,赫连任兴趣盎然地坐在上面,看着平铺在桌上那两张一模一样的信纸,笑眯眯见牙不见眼,仿佛一个闷久了的孩子终于得到一件有趣的玩具。 仔细看去,两张信纸的落款处分别盖着水流觞和水流苏的私印。 他咧开嘴露出一行白牙,对着身旁不远处那架双面绣琉璃屏风高声道:“美人儿岛主,你说他俩谁会赢?” 阿曼国炎热,宫殿的窗户都是落地的,常年大敞着。上书房又紧邻着玉带湖,轻轻一嗅,便能闻到一股清凉的水汽。坐在那架屏风后面即可眺望玉带湖内的风景。 琴音未断,屏风后明明坐着一道窈窕的身影,却无人回应。 赫连任无趣地咂咂嘴,睨着屏风后的倩影,无错小说往椅背上一靠。 “你真下得去手?”他略带一丝促狭地笑问,随后遗憾地摇头,怕怕地一拍胸口,“最毒****心,古人诚不欺我!” 琴音有一瞬间的停顿,在尾音即将消散之际,第二音紧随而上,仿佛刚刚的停顿只是正常的休止符。 赫连任枕着手臂,仰望精雕细刻的棚顶,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天福三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九,阿曼国毫无预兆地陈兵二十万突袭水流国燕阳关,短短七天时间便打进东安省的瑞安府,并迅速占领了梨花城。消息传到京城,皇上气得当场吐血,他们去恭贺的使者还没回来,阿曼国就打过来的,真当他们是软柿子捏吗? 当即点兵三十万,其中包括两万名京畿营精兵和五万名墨家军。朝中的大将不是已故就是老得不像样,真正要派出去打仗时,可用的将军还真没几个。 皇上思虑再三,终于任命水流觞为征东大元帅,玉霜天为镇远将军,墨羽为威武将军,西风瑾为监军,一日后点兵出征。云翎玉则配合兵部负责粮草筹备运送事宜。 幽王府,明月阁。 乌雅明珠坐在棋盘前,单手托腮,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窗外,一只手在白釉瓷棋盒里有一把没一把地抓着,白玉棋子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脆响。 阿芙一路小跑进来,焦急地道:“侧妃,王爷要出征了!” “哦。”乌雅明珠的眼一瞬不瞬,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侧妃,你不急吗?王爷要出征打阿曼国了!” “又不是我男人出征,阿曼国和我也不熟,我急什么?”乌雅明珠很平板地反问。 阿芙被噎了一下,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说辞,心想您好歹也是大红喜车送来的,名义上那是您相公,您至少也该露出点象征性的担忧啊! 乌雅明珠静默了好一阵,突然幽幽叹了口气: “下辈子让我投胎到乡野村户家吧!” “侧妃……”阿芙傻傻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种自哀自怜的情绪来自何方,公主一直都是乐观开朗的。 乌雅明珠发了好一会儿呆,终于闭了闭眼,语气平和地道: “把父王给我陪嫁的那件软金甲找出来,给墨将军送去。” “侧妃!”阿芙不赞同地叫道。她自幼服侍公主,公主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了解,然而公主只要还是幽王府的侧妃,就不能有其他的想头,否则必定万劫不复。 “我只是让你去送他件东西。你才来水流国多久,怎么也变得跟水流国的人一样磨磨唧唧的。”乌雅明珠不耐烦地蹙眉,忽然拔高声音,“喂,外面那个,我要送墨将军一件软金甲,你回头别忘了告诉你们王妃一声。” 窗对面的高墙上,蹲在隐蔽处的暗卫闻言,嘴角抽了抽。 乌雅明珠耷拉着眼皮挥挥手,阿芙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屈了屈膝退出去。乌雅明珠的手再次伸进棋盒里抓啊抓,聆听那清脆的响声。 关于阿曼国的事,玲珑也在第一时间有所耳闻,这全要归功于自己在阿曼国有生意。她很忧心,然而再忧心,日子也得过下去。现在她怀有身孕,家中糯米还小,这个节骨眼儿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用过午膳,她坐在房间的卧榻上给糯米缝小棉袄。糯米则站在厚厚的地毯上,跌跌撞撞地跟小呆狗争抢一只满地乱滚的木头球。 负责看管明月阁的魅十三抽空前来替乌雅明珠传话,玲珑闻言,半晌,轻叹了口气,淡淡地道: “算了,随她去吧,就当做不知道。” 魅十三躬身退下,豆荚将滚远的木头球重新拨回糯米手里,道: “明侧妃这是魔怔了。” 玲珑不语,手里的针线停住,抬起头望向窗外静悄悄的院子。她和水流觞喜静,飒园的丫鬟们没事都呆在屋子里,从来不敢在外头嬉笑喧哗。以往她觉得这样很好,可今天却突然觉得,这院里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人气。 “真希望能快点结束。”她自语似的轻声叹道。 突然,身旁传来一声痛呼,她侧过头,只见丹心正将被针刺破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 “一上午已经被刺破十次了,再扎下去,我还以为你的手是木头做的。”玲珑无可奈何地说。 丹心本有些心不在焉,闻听此言,顿时有种被拆穿了的惶恐,坐立不安了片刻,忽然起身道: “坐了这么半天,王妃口渴了吧,奴婢这就去给王妃烧壶水来,泡点小野菊喝。”说罢,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豆荚望着她的背影,心有不忍地摇摇头,好半天,试探地问: “王妃,司书他……” 玲珑只是摇摇头,豆荚只好噤声。 “王妃,王爷回府了。”小丫鬟清脆的嗓音传来。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豆荚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一溜烟窜了出去,一群丫鬟倒茶的倒茶,打水的打水,准备帕子的准备帕子,各司其职毫不忙乱。 玲珑站起身,入耳的是水流觞的脚步声,一如往日的稳健。 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窒闷。 水流觞的神态很平静,抱起朝他跌跌撞撞跑过来的糯米,又一步一步地走向玲珑,握住她的手,微笑着将母女二人带回屋里,轻声道: “父皇下旨了,我明日领兵出征。” 饶是玲珑已经知晓,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咯噔一声,面上的表情虽平静,却有一瞬间的苍白。 水流觞含笑拨弄着她额前的刘海,低笑道: “别担心,一切很快就结束了。我走之后,你和孩子去大姐那儿住几天,顺便把乌雅明珠也带去。到时候,大姐会派人来接你。你怀着孩子,大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玲珑深吸了口气,直觉这里面有猫腻,可她还是点了点头。很多事情她帮不了他,她唯一会的也只是做生意赚钱,其他方面皇宫权谋啊、战争啊,她压根不在行,所以他说什么她都听着,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和孩子好,为了这个家好。 如果放在过去,她很难想象自己居然会这么地相信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地交付于他。这在她从前“万事靠自己”的人生准则里是不可能发生的。然而现在,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愿意全身心地去相信他,他成了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 “好。你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她柔声道,一双莹亮的眼牢牢地锁住他,好像是在压迫他说出点什么。 他莞尔一笑,搂住她的纤腰,点头笑道:“等我回来。” 大公主府。 玉霜天回到自己的房间,正看见他的贴身小厮扫红带着几个小丫鬟帮他收拾包袱。他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虽然明白妻子水凝蕊是不可能帮他打点行装的,可他马上就要出征了,她竟然一点不舍的感觉都没有。难道她当真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吗? 感情?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词?他们在成亲前就已经说好只是维持一个夫妻名分,不是吗?可他现在的心为什么会这么乱呢? 他皱了皱眉,努力压抑下心中的烦躁,转身走出自己的院子,前往水凝蕊的房间。 沉敛的琴音从卧室里传来,刚若穿云裂石,柔如天穹月光。轻拢慢捻之间,恍若冰凉纤细的手指在撩拨着他的心弦。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轻颤,挑起帘子,一股温暖的杏花香气迎面扑来,沁人心脾。 红酥屈了屈膝:“给大驸马请安。” 玉霜天面无表情地一挥手,红酥会意退了出去。他绕过一架绣着凤凰涅槃的碧玉屏风,只见水凝蕊正坐在窗下,神情恬静地抚琴,专注的表情安宁而祥和,带着一股悠然的温婉,让他的心猛然一跳,不忍打扰。 他捡了一张搭着兔皮椅套的椅子坐下。 少顷,琴声骤歇。水凝蕊缓缓地收回手,摘掉指套,黛眉微蹙。 玉霜天看出她似乎有点不满意弹出的琴曲,鬼使神差地,连忙说了一句:“弹得很好听。” 水凝蕊恬淡一笑:“许久不练,手生了。” 玉霜天讪讪地抿了抿嘴唇,他不懂琴,却觉得她弹得很动听,可冒然夸奖的话,会不会让她觉得他是不懂装懂,感到厌恶? 他忽然地就纠结上了这个问题,继而突然察觉,他似乎真的有点配不上她。 以前外人这么说,他只当耳旁风,可现在突然想到这一点,居然有些自卑。的确,她棋琴双绝,饱读诗书,画技一流。而他只是个武夫,平常看的都是兵书,除了下棋,就是打拳。若论容貌,没有这道伤疤之前他还有点自信…… 他下意识地摸上被刘海遮住的那道疤痕,心里忽然懊恼当初在战场上干吗要那么玩命,搞得自己都毁容了! ==== 那啥,本月应该会结文,红楼知道写的不太好,但还是希望亲们能坚持到大结局!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