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母心

    夜晚降临，皓月当空，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远处水田里的蛙鸣和近处草丛中的虫叫。这里距离街市、商业区有些远，在生活不便之余，所幸还得有这一份远离喧嚣嘈杂的安宁平和。在这片居民区中，四下邻里的灯都渐渐熄了，唯有秦家正屋还透着一丝光线。王虹半倚在床上有一针没一针地戳着手里的毛线，这是预备给自家丫头织的一件毛衣，最近局里人事变动传得很厉害，说是得下岗一批，搞得人人自危，工作纪律达到有史以来最好，结果就是自己手里这件毛衣都三个月了，还差俩袖子。

    “暮生，赶明儿亭亭把名给报了，咱们上她老师那一趟吧。”看着秦慕生从客厅走进来，王虹小声说。

    “咋了？”秦父头也没抬，径自把刚打的洗脚水放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咱家闺女从小就要强，这到了初中，看着以前同学在实验班里，自己在普通班里，心里不一定多难受呢！让老师多照管些，咱们也放心不是”

    王虹瞥了自顾自泡脚的丈夫一眼，“你咋就一点也不上心呢？”

    “嘿嘿，这还用你说”，秦慕生美美地泡着热水脚，一天的疲惫好似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二嫂娘家妹婿上半年刚调到六中当副校长，我早就打听好了，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秦慕生似笑非笑地望着妻子，他可不是那不通人情世故的人。

    “真是的，害我瞎cao心。”王虹嗔道，“老师家也得去拜访一下，县官不如现管嘛。”夫妻俩又是一阵私语。

    天井旁的两间小屋里，哥哥秦宇房里已响起了轻轻地鼾声，meimei秦亭却还挣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后天就要报名了，还是那个学校，想必也还是那些人吧！她怔怔地，思绪不知飘向了哪里。前一世的初中，秦亭变成了一个自卑又自负的人，顶着莫名得来的学生会头衔天天跑东跑西咋咋呼呼，丢下了自己的兴趣爱好，也错过了那个年纪应有的许多美好。这种情况一直到高中去了市里的学校才有所转变。回想起来，初中之于她，好像总是蒙着一层雾，什么人也想不起来，什么回忆也没有留下。一想起自己那段迷迷瞪瞪的时光，秦亭就总有从来一次的冲动。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或者说是势在必行，她无法避免地失眠了。起夜的时候，看到父母房里灯还没灭，就准备过去看看，结果听到了父母那段对话。不知怎么地回到了自己屋里，躺下，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之后又数了几千只羊，终于睡着了，可已是半夜两点。

    第二天一早，秦亭果然睡到日上三竿，太阳透过窗子照在床上，明晃晃的，她不得不起来。爸妈早就上班去了，走前嘱咐秦宇照顾meimei。秦宇一边和作业本努力奋斗，一边注意着隔壁的声响。见meimei起来了，含酸地斥道：“没有暑假作业也不能睡这么晚吧！太阳都晒屁股了”，又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道：“给你留了饭，吃完自己收拾一下。”秦亭看看墙上的钟，挠挠乱蓬蓬的头发，“嘿嘿”傻笑两声。是太晚了，都快十一点了，她这是吃中饭还是早饭啊？正想着，后面又传来哥哥的声音：“中午不做饭了，饿了就吃三合粉。”看来他也发现了时间问题。三合粉是王虹自己拿去加工的一种零食。把花生、核桃、黄豆等与糯米一起加成粉末状，吃时调上开水搅拌成糊就行了，很香也很饱肚，类似于商场里卖的芝麻糊。

    收拾完碗筷，秦亭摸到了二楼。因为秦家二楼是后来建的，习惯在一楼起居的秦家夫妇自然而然地把二楼闲置起来。简单的四口之家，除了有客人来时会安排楼上房间住宿，其他时间也就只把上面几间房当仓库用了。但秦亭这次有了自己的小注意：她想布置一间画室。秦亭打小就是个多才多艺的孩子，可不知怎么的，对很多东西都只是三分钟热度，上手快，丢的也快。一些才艺往往到了刚能拿出手的程度就放下了。所谓琴棋书画，样样稀松，说的就是秦亭这样的人。世界上很多事情有天赋是远远不够的，要知道那个著名的公式：成功=1%天才 99%汗水，这绝不是无的放矢。而秦亭缺的就是这股努力和坚持。当然，现在从头再来的秦某人已经丝毫没有这种顾忌。而选择美术作为重点培养方向也是有理由的。前世小时候会的那些她基本都还给老师了，只有画画，因为是之前坚持时间最长的一种，秦亭都保留些功底，这样只要多加练习，想必熟能生巧什么的不会有什么问题。要知道，她这回可是打算长线养成，终生受益啊！秦亭挑了一间杂物较少的房间，离楼梯比较远，面积也不大，但好在窗户一打开就正对着后山坡的不知哪家的水田，还有远处影影绰绰的小树林，视野空旷，一览无余，让人在疲惫之余能彻底放松下来。清空房间，略略打扫以后，秦亭像老鼠搬家一样，把自己那些家当一点点搬上楼来。

    晚间，秦父秦母听到女儿清理房间的缘由，很高兴地答应了。他们原以为女儿到了中学会因为课业加重而放弃才艺培养，虽然可惜但也无奈。想想前世的秦亭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慢慢把以前学的一些东西一项一项地丢了，因为偷懒，疏于练习，时间一长，自然就忘光了。其实初中生的学习并不忙，只是小孩子玩性大，毅力不足，没人看管着，很少有人牺牲玩耍时间学才艺的。夫妻俩现下看着女儿流露出坚持学习的意思，自是喜不自胜，顺水推舟地同意了，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翌日，也就是新生报名的日子，秦家夫妻一早把两孩子拾掇齐整，做到务必给老师留下个好印象，叮咛儿子别忘了要带的作业和家长联系单，嘱咐女儿记得带好分数条，一家人浩浩荡荡向城区进发。就近原则，先去的二中，秦宇熟门熟路地办好了手续，秦慕生去财务处缴学费，王虹带着儿子女儿在原地等着。“于叔叔好”秦亭眼尖地发现于洋、于晓星兄妹俩也过来报名了。

    王虹扭头一看，果然：“于主任，您带孩子报名啊，嫂子呢，怎么没一起来？”

    “家里今天来了几个亲戚，她走不开。”大人们寒暄着。

    秦宇和于洋不知什么时候裹到一块儿嘻嘻哈哈去了。

    只剩下秦亭和于晓星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于晓星忍不住扑哧一笑，上来拉秦亭的手道：“小亭，你一暑假都没来找我玩，不会还生我的气吧？我真不是故意告诉别人的，就是一不小心，说溜嘴了。”

    秦亭怔了一下，忙回过神来：“没有，我到老家去了”，又补充一句：“本来也没什么，没事儿。”

    于晓星六月份做生日的时候，请了要好的几个女同学在家里玩，大家聊着聊着就开始评价学校里几个三道杠。那时候，男女生同桌都是划三八线的，貌似势同水火。因此，当秦亭表示其中两个三道杠还不错时，大家开始起哄了，任凭她怎么解释都不行。不过，随后大家也就把话题抛开了。没想到，过了几天班里传出小道消息来，说是秦亭喜欢韩旭（其中一个三道杠的名字）。虽然传播的范围不大，但是秦亭还是知道了，和于晓星大吵了一架。

    现在两个丫头和好了，于晓星又贼兮兮地问：“诶，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对韩旭有意思啊？听说他考上六中实验班了哦！”

    秦亭急忙否认，开什么玩笑，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家长就在边上呢，不知道现在是早恋猛于虎啊！俩人又嬉闹了一阵。

    秦父回来，名已经报好了。在得知秦亭去念六中，不和她一个学校的时候，于晓星又是一阵挤眉弄眼。而这边，除了秦宇要留在教室听班主任的收心教育外，秦氏夫妇带着女儿准备转战六中。

    县六中的校门同样是熙熙攘攘，大红色条幅“欢迎新同学”被支在道路两旁的树上。秦氏夫妇很快带女儿办好了手续，说是周一过来看分班结果，正式上课。“秦亭，秦亭”刚要走出校门，就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秦亭一回头，就看到胡彤彤和杨倩跑了过来。

    “叔叔阿姨好，我们是秦亭的小学同学。”见还有家长在，她俩赶紧嘴甜的问好。见是俩白净的小姑娘，又是女儿的同学，秦氏夫妇听到她们一块儿去玩的要求，也就同意了。秦母拉过秦亭，塞了十块钱给她，又叮嘱了一遍早点回家，在哪儿哪儿搭班车之类的话，终于放行了。这时候的十块钱可不少，糯米鸡四毛一个，鸡蛋饼五毛一个，炒粉一块五一份……哪像后来，鸡蛋饼两块五，一碗炒粉连rou星子都找不到还要卖八块钱。唉，用十几年后的眼光看现在的物价，秦亭表示十分嗨皮。等秦氏夫妇走了，三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又回到了学校。胡彤彤和杨倩家都住在六中职工宿舍，她俩在这里就算是地头蛇，还是念小学的时候，她们就带着班里的同学到六中足球场来玩过。只不过，胡彤彤的爸爸是教师，杨倩的爸爸是教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