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恍然一梦
夜里，玉衡身上的蛊虫又发作，全身经脉凸起，冰冷无比，看着甚是吓人。 尽管玉衡隐忍着没有喊痛，顾清欢却能察觉到他受了多大的痛苦，那向来云淡风轻的男子，如今依旧脸色不变的对她微笑，如同静好岁月里的一幅画卷，竟熟悉地让她有些心痛 顾清欢仿佛依稀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年负手立与梨树之下，树梢间梨花如云，如雪般的花瓣四处纷飞。 “清欢”那人轻轻地唤她，悠扬的尾音温软地就像一根羽毛，洗涤人心 就是这温暖的声音让她的心一顿，抬首欲看清少年的脸，可惜那里依旧模糊一片，虽然看不清，但她却觉得那少年脸上的笑一定美好地犹如天地初始 只是待她再去想，却再也想不起来刚刚脑海里情形，一切恍若如梦 顾清欢微微垂下眼帘，竟神色莫名，轻声呢喃道，“阿衡，阿衡” 玉衡一边抵御着蛊虫噬心的疼痛，一边分神关注着身旁的顾清欢，待看到她表情有些恍惚时，心里着急起来，声音也失了往日的风度，“清欢，你怎么了！” 但是少女仍和刚刚一般，恍惚着听不进话，嘴里还在喃喃低语着什么，看起来竟像魔怔了一般 “清欢！” 玉衡情急之下声音略微扬高，顾清欢的眼神终于闪过一丝清明，过了片刻，那丝清明终于蔓延了眼眸，慢慢恢复了神智。 玉衡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丝毫没有放松地看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顾清欢摇摇头，表情怔怔，清丽的眉眼带上了恍惚，刚刚她只记得脑海里闪过一丝画面，然后，然后……大脑就模糊起来，她就没了印象，她抬眸，轻声道，“我刚刚怎么了” 玉衡眼底升起一股浓重的漩涡，如墨染一般化不开颜色，但转瞬即逝，快得令顾清欢只以为那是错觉。 “无事”玉衡摇头，如画的眉眼清雅依旧，带着说不尽的悠然写意，只是出口那平静的话，显然是花了大力气来克制身体的疼痛，“我只是想问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顾清欢察觉到自己的身子倒向玉衡，本来想拒绝，但一想到玉衡的身体，刚刚要张开的嘴还是闭了起来。 她侧耳倾听着身旁那人微弱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他浅浅的呼吸吹上耳畔，暖暖的湿湿的 这是南雅太子玉衡，是和她一样真实的人 她不自觉地伸出指尖描绘着他的唇，他的眼，一遍又一遍，将真实的触感刻进心里，她的动作很慢，就在玉衡仿若累的睁不开眼时，有抹笑意在他唇边绽放，从来没有的鲜活和耀眼，她心里霎时一暖，像开了满树的梨花纷飞着纠缠，白雪流云 外界对他的传言过于飘渺，传奇，反而让人忽略了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同样和他们一样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凡人 智多近妖，慧极伤身。本来她对这样的人应是一身戒备，可是看到玉衡的第一眼，不，看到千月离的第一眼时，她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就好像是在很多年前他们就已经相识，然后千转百回，兜兜绕绕许多年，他们又在这世间相遇，那一刻心底就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人不会伤害她，就是这么奇怪的感觉，她不断地怀疑又笃定着 玉衡这样的人，让她不禁想起了梦里的场景，竹屋梨树，树上花满枝头，形如白雪，时不时的微风过境，洒落一地洁白，树下那人白衣清雅，背影清癯，青丝垂下，随风轻摆，一切都似山水画般寂静美好。 只是她却不曾将梦里的那人与他联系在一起，只因为那人给她的感觉好似三月的春风，滋润万物，那种气质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过，真正的平和与宁静，天地初开的美好纯粹。 玉衡则不同，他虽也是云淡风轻，宁静致远，但那平和的外表下却藏了锋芒，清雅眉眼里的峥嵘让人不能忽视，他是谪仙，却也是一国太子，天生将权谋把玩在手，掌控人心亦达到了极致，谈笑间不知葬送了多少人命 他们本质上就不同，可她总是不自觉的拿玉衡和梦里那人比较 “玉衡”她轻轻唤着身旁的人，认真地开口，“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玉衡唇角带笑，他想伸出手去抱抱身边的人，但是却没有任何力气，终究是太累，没法如愿，只能尽量平静地开口，“以前啊，我大概也忘了” 他低头看着她，身上的痛仿佛瞬间都消退了，“清欢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少女在他怀里轻轻地蹭了蹭，有些闷闷地开口道，“只是想知道” 玉衡听见这任性的回答，终是有些失笑地妥协，“应该就是现在的样子” 少女听到这心里有些堵，半晌就埋着头也不说话。 “清欢可是不满意”玉衡敏锐地察觉到了少女的心思。 “嗯”少女老实地回答，她总觉得好像哪里缺了一块，心里空空的，颇让她有些烦躁。 玉衡微微地收紧了手，这一下已经使出了他全部的力气。 “清欢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话落下了一会，却还没听见回答 “清欢？”玉衡疑惑地侧过脸去看身下的人，少女安静的睡颜，没有丝毫掩饰地出现在他眼前，他不禁放轻了呼吸。 “阿衡，阿衡……” 玉衡突然听到少女的唇边逸出低语，他凑近少女，凝神听了一瞬，然后脸色微微变了，眼底的情绪浓重得犹如墨染。 清欢从未唤过他阿衡，直觉告诉他，清欢嘴里的人定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