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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贵妃、一个妃,两个在宫里地位举足轻重的有孕后妃,竟然同时摔倒,温僖贵妃流产,德妃早产下一女,这么大的事,连前朝都被惊动了,康熙也不得不安抚了几句,这才打消了大臣们的疑虑。 要说这事儿,大臣们心里面最高兴的要属索额图、明珠、佟氏一族了,德妃娘娘也就罢了,乌雅氏不过是一介包衣,更不用说德妃娘娘亲生的儿子被皇贵妃佟氏养着呢,多少有点香火情,可温僖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一般的贵重,顺治朝留下的四大顾命大臣,如今可只剩下遏必隆了,这孩子要是生下来,身份之高贵仅次于太子。 朝中势力必将是又有一番较量。 康熙安抚完了大臣,又问了明珠几句《平定三逆方略》的编撰情形,总算让大臣们把心思从皇上的**,又放回了前朝。 现在说到底皇子们还小呢,又有太子在,虽说有人背地里嘀咕几句皇长子居长之类的话,也很快被太子居嫡长给盖了过去,虽说皇子外家都有些小九九,却都只是个芽苞,且没往外长呢,因此前朝一团和气,要说有争执也就是姚、施之争,这两人都是汉臣,满臣们还没有太在意。 要说真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自然是承恩公遏必隆一家了,四个顾命大臣,只剩下遏必隆一个,原本应该是做皇后的长女,不明不白地做了几年没品级的庶妃,好不容易做上了皇后,却不到一年就没了,幼女进了宫,得了贵妃的封号,又传出有孕的消息,还没等纽祜禄家高兴劲儿过去呢,竟不明不白地流了产,宫里传出来的信儿就是有人要害自己家的姑奶奶,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是将门出身的纽祜禄家,虽经历过几次的起落,可要说自己家的姑奶奶受了这样的罪,忍他们家是不会忍的,老夫人巴雅拉氏和孝昭仁皇后、温僖贵妃的生母侧室舒舒觉罗氏、公夫人赫舍里氏(元后赫舍里氏之妹)一起进宫,先是去看了自在做小月的温僖贵妃,又到太皇太后那里哭了一场。 哭得最伤心的自然是舒舒觉罗氏,“太皇太后身子不好,奴才本不该为这些小事来惹太皇太后不快,可我女儿命苦啊……好好的成了形的男胎,就这样没了……” 太皇太后也是刚知道信儿没多久,本来也在难受,被舒舒觉罗氏这么一哭,更是伤心,跟着流了几滴眼泪,纽祜禄家不比旁地人家,先祖是开国四大臣之一,遏必隆在多尔衮当政的时候颇受了些罪,顺治朝时起复,又做了顾命大臣,因鳌拜案受了牵连下了狱,后来虽被放了出来复了爵,可没多久也死了,当初在孝昭的事上,她是有些愧疚的,因此对温僖格外的好,谁知道自己小病了一场,竟让她失了孩子,“咱们都是做长辈的,您这话说得外道。”满人没入关之前,侧室说是妾室不如说是平妻,舒舒觉罗氏也是名门之后,跟太皇太后也是熟人,素来颇有些体面涵养,哭得这样失态,还是头一回。 巴雅拉氏看起来颇年轻,她乃是继室的继室,在太皇太后面前底气还没有舒舒觉罗氏足呢,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奴才们别的不求,只求个说法。” “去了的也是哀家无缘的曾孙,哀家也是一样的伤心难过,你放心,哀家定会给你们个说法。”太皇太后都这么说了,这事儿无论如何也不能不了了之了。 宫里顿时风声鹤唳了起来,心虚的怕被查出来,就算是没什么牵扯的也怕被当成替罪羊,连永和宫的人都被叫去一一问话了,琥珀私下告诉秀儿,都是问当时可有看见什么人可疑。 秀儿就算是想要一心一意养身子,这事儿也不能不在意,她赶得太巧了些,正好跟温僖贵妃一前一后,她只得隔着屏风嘱咐小安子,告诉当天随侍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务要让众人知道,永和宫上下坦荡无私没有什么可藏的。 这年事刚落下,小格格又病了,浑身泛黄整日啼哭,秀儿也是见过些事的,知道这是新生儿黄疸,在现代都有些凶险,何况是古代,亲自指定了荣太医来给小格格看病。 荣太医一瞧见小格格的症状,心里就明镜似的了,号了脉之后心里就有了谱,治黄疸本就有成方,他斟酌着加减了份量,开了药。 万氏接了药方子,不敢做主,立刻求见秀儿,秀儿看了两眼方子,又把方子交给全嬷嬷和李嬷嬷看,两位嬷嬷都点了头,“方子四平八稳的,正是对症。” 万氏却似有话说的样子,“小主……” “嗯?” “宫里的规矩,公主有病,该是两名太医同看……” 这正是宫里的陋习,为医者开方子,最恨的就是与别人相同若是两个太医来了,方子必定大有不同,再两个斟酌着凑成一个方子,出来的药能治病才怪,“本宫信得过荣太医,请他用药就是。”秀儿说罢叹了口气,中药成年人喝着都费劲,何况是新生小儿。 虽说是黄疸是小儿易发病,但是早产儿中发病率最高,如果自己再谨慎些,女儿何必受这些个苦。 康熙也听说了小格格病了的事,他早夭的孩儿也太多了些,出了一会子的神,吩咐好好诊治,批阅奏章的时候却不自觉地透出怒气,大人争权夺利,偏要让孩子们受罪,稚子何辜?还有秀儿,当日的事他早就一清二楚了,秀儿见到了温僖贵妃的车驾,依着规矩下车让路,温僖邀她同路,这才让秀儿受了无妄之灾。 他越想越气,批阅起奏折来简直力透纸背,大臣们前思后想皇上因何怒意陡升,却都没有什么解法。 胤禛近日颇有些困惑,他是早慧的孩子,原先一直觉得额娘就是额娘,自己就是额娘生的,可自从跟那个陌生的弟弟一起玩过之后,他始终记得自己似睡非睡时,听谢嬷嬷说得:“到底是骨rou相联的同母兄弟……” 后面的话他没听清,好像是被谁给打断了。 同母兄弟……如果说他跟六弟同母的话,那他岂非不是额娘生的?他是宫里的孩子,对危险有本能的警觉,不敢直接问额娘,趁着谢嬷嬷与他单独在一起,偷偷的问谢嬷嬷,“谢嬷嬷,我额娘是谁?” 谢嬷嬷一愣,沉吟了一下,“这原本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宫里的规矩,份位低的宫人不能养育自己生育的子女,你亲额娘就是如今的德妃娘娘。” 胤禛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小小年纪的他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复杂的牵扯,只觉得自己难受得不行,“额娘……” “你不能去问主子娘娘,她会伤心的。” 伤心……胤禛想起自己若是吵闹,谢嬷嬷也会说主子娘娘会伤心,伤心是很可怕的是吧?胤禛低下了头,“那我亲额娘为什么不来看我?” “德妃娘娘与咱们不住在一起,自然不能时常来看您。” 胤禛回想起,说话还不太利索的六弟,玩一会儿就问一句额娘,走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个荷包,“哥哥,这是我额娘绣的,给你玩。” 胤禛在自己枕边翻出那荷包,荷包是蜜合色软绸,上面绣的不是花草,而是一只玩球的小狗,看起来活灵活现的,“六弟……” “六阿哥是德妃娘娘养在身边的。” “为什么六弟要跟我在一处玩?” “德妃娘娘……病了,一时照应不了他,皇上就把他送到了咱们宫里,德妃娘娘好些了,就又把他接回去了。” 胤禛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接回去他还是懂的,“那她会不会接我回去?” 谢嬷嬷赶紧捂住他的嘴,四下看看,“您是皇上钦命皇贵妃养的皇子,怎会接回去。”她又低头看胤禛,“你想被接回去吗?” “我要跟额娘在一起。”佟佳氏是胤禛唯一知道的母亲。 “那你就乖乖的,皇贵妃娘娘最疼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