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顺
当天晚上康熙来坤宁宫时,秀儿已经去了那身亮眼的旗装,穿了杏色绣红梅旗装,头戴梅花簪,鬓边戴了一朵浅粉宫花,清水出芙蓉一般的素淡。 她知道自己其实不适合太华丽的装束,本身气质偏淡,若是穿艳了,只会流俗,白天时的那一身,其实是为了替皇后撑场面,让众人知道她受宠,皇后对她也好。 “听说白天的时候坤宁宫热闹得很?”康熙说道。 “几个嫔主子来主子娘娘这里聚一聚,奴才也被叫去坐陪了。”秀儿一边说一边替康熙解了斗篷,交到贴身伺候的太监手里。 “你们俩个都不爱热闹,这坤宁宫里平日里确实太静了。”康熙说道,“你今天输了还是赢了? “奴才拿了主子娘娘出的本钱空手套白狼,幸好有荣嫔娘娘替奴才看牌,几个嫔主子见奴才输得可怜,也让着奴才,最后没输没赢,勉强保本。”秀儿笑道,她端了一杯茶给康熙。 “你先别说,朕来猜猜这是什么茶……”康熙掀起茶碗闻了闻,“嗯……鲜香扑鼻……这是六安茶。” “正是。”秀儿笑道。 “往日他们只知道朕喜爱龙井,绝少有人拿六安茶出来给朕喝,你怎么知道朕会喜欢?” “奴才不敢贪功,这是主子娘娘赏给奴才的,奴才试着泡了一回,确实好喝,不敢独享,这才泡来给皇上享用。” “嗯,你有心了,皇后也有心了。”康熙揉了揉秀儿的手,他原先不觉得秀儿和那些常在、答应有什么不同,总觉得那一日在翊坤宫里见到的仙子一般的秀儿,是因那茶香,可时日久了,就觉出秀儿的好了,素素淡淡的像是一杯茶,入口清香回味甘甜,虽说是宫女出身,行容举止却无一丝的小家子气,“前日朕来,见你在看百家姓,如今学得如何了?” “奴才笨得很,才只学了一半,字凑在一起时勉强认得,真要落笔写,却丑得不能见人。” “总要慢慢的学,待朕不忙了,好好教教你。” “皇上这样的大家,怎么能替奴才这个斗大得字不识半筐的人开蒙呢,等奴才学过了千字文,再来求皇上教奴才。” 康熙搂着秀儿哈哈大笑,这个秀儿,本身灵秀,可是有得时候却笨,换了旁人怕是要借机大肆撒娇争宠,她却说要先学会了千字文,“好,朕等你学会千字文。”他低头将下巴抵在秀儿的肩头,一股已经渐渐熟悉的馨香透过秀儿的头发、衣裳传了过来,秀儿就是这般,不张扬不争宠,不凑近不知道香气袭人。 “安置了吧。”康熙在秀儿耳边小声说道。 秀儿的耳朵渐渐红了,羞涩地点了点头…… 临到过年,要说宫里谁最忙,定是皇后纽祜禄氏,从进了腊月开始,事情就不断,宫里过年事情多,纽祜禄氏事必躬亲,桩桩件件事都只求完满,勿要所有人都对她这个新上任的继后说不出半个不字来,秀儿在旁边看着,都替纽祜禄氏累得慌。 秀儿能做的也只有顾好自己,不要给皇后添一丝一毫的麻烦,却没想到纽祜禄氏竟还记得她,“主子娘娘说今年是小主第一年入侍皇上,家里想必还不知道信儿,特地派人送了赏赐给您家里,顺便替您看看家里情形如何,如今送赏的人回来了,主子娘娘让奴婢带他过来,跟您说说您家里的进况。”翡翠说道,她身后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 秀儿面向东暖阁方向跪了下来,“奴才谢主子娘娘深恩,请翡翠姑娘转告娘娘,就说秀儿要去给她当面磕头谢恩。” “娘娘说本该把您叫过去当面说的,可是年前事多,她今天一天都在招待各府的福晋,实在是没空,来日方长。” 秀儿更是流下泪来,“主子深恩,奴才实在无以为报……” “主子娘娘说了,您伺候好好伺候皇上,就是报恩。”翡翠说道。 翡翠走了以后,秀儿慢慢收了泪,她这眼泪虽有夸张,但感激是实打实的,她与纽祜禄氏说起来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纽祜禄氏庇护她,她替纽祜禄氏固宠,可纽祜禄氏确实做得到位,年前这么忙都记得给秀儿家里捎个信儿送些赏赐,果然不妄贤良之名。 秀儿收了眼泪,瞧着那个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的小太监,不好意思地笑了,“瞧我欢喜的,竟把你给忘了,琥珀,前日皇上赏的一匣子糖可还在,拿来给他吃。” 琥珀应了一声,拿白瓷盘子装了满满一盘子糖,又拿了玫瑰瓜子,给那小太监,琥珀瞧见秀儿眼里隐隐的满意,知道自己殷勤招待这小太监是又做对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主的话,奴才名叫小五子。” “今个儿你出宫去送赏赐了?” “不止是奴才自己,是坤宁宫副总管王公公带着我们七八个人送赏,一连送了几家,尊着主子娘娘的吩咐,小主家是最后一个送的,王公公特意问过小主家上下人等可还好。” “主子娘娘想得真周到……我家里人都怎么样?我阿玛、额娘可好?” “回小主的话,贵府老爷、太太都好,几个哥儿也好,姑奶奶也好,听说小主做了常在,都感念皇上跟主子娘娘的恩德,贵府老爷说请小主尽心侍奉主子,勿要以家人为念。” “好……好……”秀儿又流了泪,额娘听说了她做了常在,怕是担心多高兴少吧,可这些却不能在小五子面前说,“你是个口齿伶俐的好孩子,我也没什么赏你的,这个荷包你拿去玩吧。”秀儿使了个眼色,琥珀拿了个绣兰花的荷包过来,秀儿送给了小五子。 小五子年龄虽小,可也是久在深宫的,见那荷包做工精美,料子上佳知道光这荷包就值些个银子,更不用说里面鼓鼓囊囊的,显然是有金银等物,自是欢喜得不行,自是千恩万谢,磕了个头才走。 “琥珀,你在荷包里包了几两银子?” “回主子的话,五两。” “不算简薄了……”秀儿说道,她自自己的妆匣子里拿出一支份量十足的金镯子,“你跟着我这些时日,马上就要过年了,这金镯子你拿着,我知道你家里境况不好,二十九那天你见你阿玛额娘的时候,把金镯子给他们,让他们换了钱使。”琥珀家里孩子多,偏又女多男少,能领的薪响有限,她阿玛只是个旗兵,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奴才谢主子赏。”琥珀跪地谢赏。 “我这里还有些料子丝线,你多做些荷包,马上要过年了。”秀儿说道,往年过年都是她收赏钱,今年过年却是有好些个人要打点,她如今虽受宠,康熙和皇后对她的赏赐不断,却都是些首饰、衣裳,真金白银少得可怜,说起来日子比往年还要难过一些。 “嗻。” 送走了来谢恩的福晋们,纽祜禄氏按按涨疼的额头,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cao劳了这些年,外表看着好,内里面是虚的,“翡翠,你跟本宫讲讲,你去秀常在那里时,她是什么情形?” “回主子的话,奴婢去的时候,秀常在正在屋里做绣活,桌上还摆了写完了的描红,奴婢不识字,不知道写得是什么,她听说娘娘送了赏给她家里人,自是千恩万谢的,说要到主子跟前谢恩,听说主子这里有客这才作罢了,她把小五子留在屋里好长时间,小五子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荷包。” “嗯……”纽祜禄氏点了点头,“琥珀是怎么说的?” “琥珀说秀常在本本份份的,在皇上面前也常念主子娘娘的好。” “她若是个有良心的,倒也不枉本宫提携她一场……”纽祜禄氏说道,“她与慈仁宫那边,真的再无往来?” “回主子,琥珀说她未曾见过慈仁宫的人。” “翡翠,你觉得她如何?” “奴才不敢枉断。” “恕你无罪就是了。” “依奴才的浅见,秀常在不是那些个轻狂的,可是也未免太八面玲珑了一些。”翡翠见过的答应、常在不少,秀儿不是其中最漂亮的,可要说心机,怕是最深的。 “她是个聪明的,跟聪明的人打交道省心。”纽祜禄氏说道,秀儿确实太聪明了,她到现在都看不透,但她若真的像是看起来那么聪明,自是会知道她这个皇后是她遮阳的参天大树,大河有水小河满,秀儿若想有好前程,必然要紧紧攀伏着她这棵大树才成。 到了除夕那日,秀儿在坤宁宫也得了个末座的坐位,整个桌子都是些答应、常在之类的,邻桌是未受封的秀女,其中就有秀儿在坤宁宫里见过的那位戴佳贵人,除夕宴的菜品出自御膳房,到了她们这些答应、常在的桌子上的时候早冷了,秀儿只是意思意思的沾了沾筷子,桌上的别人大约也是一样,没有谁认真的吃。 秀儿不说话,旁人知道她是皇上的新宠,有想与她攀交的,都被秀儿三言两语说得没话说了,都转了话题开始议论旁人,“看……皇上最近多宠了她几次,又得了贵主的青眼,那位竟然也排场起来了。” “她家本就有钱,只是一味的会装穷罢了,别人不知道她家的家底,我可知道。” “真的?” “比真金还真,她爹是七品官不假,做得可是司库……她若非有钱,怎么能连善喜嬷嬷都买通了,替她在贵主面前说了一车的好话。” 这两个人说话声音极小,若非秀儿早在太后身边养成了耳听八方的习惯,两人离她又近,否则秀儿真听不清,原来她们说得是戴佳澜…… 佟妃也开始在**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了,戴佳氏有钱,佟佳氏有势,倒真的是强强联合。 “看,僖嫔娘娘竟坐到了主桌了,倒比别的娘娘都体面一些。” “她可是元后娘娘的亲meimei,太子的亲姨母,要说这宫里,除了主子娘娘,她最体面……” 秀儿听这两人越议论越高层,不由得轻咳了一声,那两个人这才收了声。 康熙过了第一个月的新鲜期,保持着一个月有四、五天会去找秀儿的频律,秀儿受宠,可也不是特别受宠,宫里面最红的还是宜嫔,现在又多了个僖嫔和戴佳氏,想来僖嫔受宠是在皇后找她谈话之后的事,戴佳氏就是贵妃扶持起来的了。 秀儿想,如果按照这个规律,自己日后就算是有孕生了那个传说中的四爷,也应该是皇后养,怎么会是贵妃养呢?难道皇后她…… 秀儿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笑吟吟地瞧着**众妃的皇后…… 作者的话:秀儿是如假包换的清史肓……知道历史的大人们应该知道,风波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