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夜谈
舒颜等人快马加鞭从汤峪赶到战场，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又是一天过去，不知有多少人的命丧沙场。 从一片片尸骸上走过，舒颜环顾四周，黄沙漫天，剑戟四立。 “父亲！”绾偌快步向前扶着秦万，秦万此时面色苍白，眼底灰暗，身体看来是支撑不住了，小齐医师赶忙上前为其把脉，担忧道“元帅的身体已大不如前了，之前受过很严重的内伤，如今又经历这么长时间的混战，恐怕以后都会捞下毛病啊。” “而且，元帅之前的作过的右腿手术，似乎现在也已经有了复发的征兆，如果这场战争仍然要继续的话。”舒颜迟疑道，她看向绾偌惨白的脸，眼中透出些许不忍。 “这可能是本元帅这辈子的最后一场大战，如果不能赢，也绝对不会认输。”秦万笑道，他的脊背虽然年迈，但也挺直。 他转过身子对着舒颜说“你快去看看顾监军，在一场遭遇战之中，不幸中刀。”舒颜听完之后，立刻提起医箱跟随小兵前往顾监军的帐子里。 此时天色以晚，按说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可是军中粮草十分紧张，很多士兵只分到了一块干冷的黑面饼，就这野菜汤，凑活了一顿，而且他们在此之前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了。 舒颜从一排排以地为席的士兵中穿梭行走，看到一处低矮的帐子，带路的小兵示意她进去，舒颜掀开帘子，一道微弱的光线下，顾离兮十分慵懒的躺在用木板搭成的小榻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舒神医，你来了。”说完放下书，想要坐起来，舒颜赶忙将其扶好“你这么严重的伤就不要乱动了。”说完将医药箱打开，从里面拿出纱布药棉剪刀，将顾离兮腰部的衣服剪开，露出里面骇人的伤口。 “这伤口要是再深一分，大人可就危险了。”舒颜说道，她拿出药棉将不停外渗的血水吸干，抬起头看向顾离兮“大人，接下来可能会很疼，你要忍住啊。”顾离兮微微一笑“这点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舒神医尽管医治吧。” 舒颜点了点头，她拿出手术刀，将一些快要愈合，但是却发炎的伤口重新打开，里面坏死物质产生的液体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舒颜用药棉将其吸干，然后用刀子将其中坏死的部分一点点切除，腹部手术与其他部分的手术不一样，里面的组织太多，不好下手，所以舒颜做得分外小心。 顾离兮的眉头紧皱，饱满的额头上冒出了一片虚汗，紧咬牙关，一声痛也没有发出，舒颜一边说话一边动手“想不到大人心志竟然如此坚韧，有些将军在我这里也是叫的死去活来的，大人可真是加我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我这辈子确实做了很多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舒颜笑道“不知道大人都做了什么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此时舒颜已经将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舒颜将伤口仔细用药棉擦过之后，仔细的将细长的伤口缝合起来。 “我出身低贱，按照南明律例不能参加科举，无父无母，孜然一身。”顾离兮淡淡的说道，仿佛这些事情与自己无关似得。 舒颜将手中的工作完成之后，拿出纱布将伤口细细的包扎好。终于从地上站起，舒展了僵硬的身体，说道“确实挺令人刮目相看的，我们那儿有一句话说的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顾离兮缓缓念道，他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大人，我先走了，您要注意休息，莫要碰到患处。”舒颜嘱咐道，顾离兮睁开眼睛，对着舒颜微微一笑“舒神医的话我记住了，多谢了。” 舒颜从帐篷中出来，长出了一口气，她总觉得这个顾离兮好像话中有话一样，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舒颜还要去伤病处医治伤员，所以她甩掉脑袋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快步走开。 此时顾离兮的帐篷出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由于夜色太暗，守卫的士兵没有注意，但是那个黑影想鬼魅一样钻入帐篷中。 帐篷里的顾离兮睁开眼睛“大哥？”那个黑影掀开面罩，竟然是姬良，只见姬良说道“三弟，已有半年未见了吧？” “是啊，半年了，我变成了南明的状元，你变成了薛家谪仙，二哥这盘棋下的当真是大啊。”顾离兮道，白玉一般的手指摸索着手中的玉石。 “何为棋局，何为棋子，每个人都是命运的一个棋子。” “参悟不透兮世事如棋。”顾离兮缓缓念道，手中的玉石被紧紧握住。 “三弟果真聪明，我这次前来，正是要为南明下一场必胜的棋局，还请三弟相助。”姬良躬身一礼，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曾经十分真实的顾离兮。 “大哥说的是什么话，你的事情我怎么会坐视不理。”顾离兮温和的笑道，姬良心中一滞，当年，顾离兮也是这样对着所有侮辱他，伤害他的人笑，总是用这样云淡风清，温柔之极的笑容去对待每一个人，没有一个例外，姬良在他的眼中没有见到温暖，也没有见到仇恨。 这个三弟，他从未看懂过。 “大哥，我见过舒颜了，她对我说了一句话。”姬良心中一震，转而笑道“她说了什么？会让我这文曲星的三弟如此惊讶？”顾离兮缓缓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她说的？”姬良疑惑道。 “是，看来这个舒颜也是相当不简单啊，大哥，你可要小心啊。”说完，意味不明的看向姬良，姬良莞尔一笑。 “她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 此时此刻，简陋的伤病营里哀嚎声，叹气声，吆喝声，响成一片，本就人手不多的大夫，在一次突袭时死伤大半，造成很多重伤士兵在等待中死亡，舒颜等人的到来，也只是杯水车薪，原本齐医师时一定要来的，但是介于他的年纪实在是不适宜骑马，所以由他的徒弟，小齐医师代替。 小齐医师满头大汗的指挥着医师们的工作，看起来有模有样的，虽说医术并没有齐医师精湛，但倒也学了七七八八。 舒颜接手的都是受伤十分严重的超重伤患，所以稍显忙乱。此时药用纱布十分紧俏，除了伤患什么都缺。 看来今夜舒颜又要彻夜奋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