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同心珏在线阅读 - 第七十三章 刀寒刃利?内功传

第七十三章 刀寒刃利?内功传

    林卿砚登时认出此人就是竹林中欲对他们赶尽杀绝的蓝衣人。尽管此人一直蒙着面,但那丹凤眼和低沉的声音他断不会错认。

    “放开她。”一字一句,凛若秋霜。

    “林公子的内伤可好全了?”黑衣人沉声笑着,“上一回与林公子比试胜负未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那一道白刃架在她的脖颈之上,只消分毫便能危及性命。林卿砚的瞳孔震颤着,极力地保持着镇静,“我受了内伤,本就敌不过你。你又何必劫持人质?”

    “林公子未免妄自菲薄了。更何况,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质。且不说如今我这匕首架在了林夫人的咽喉上,成了性命攸关的大事,就是一不小心划花了夫人的花容月貌,只怕林公子也会心疼的罢?”

    他这副小人得逞的声调实在教赵攸怜厌恶,三言两语的仿佛句句都在轻薄她。她本想破口大骂几句,奈何那把匕首抵得实在是太紧了,她只要一开口,刀锋便会入rou,只得缄口不语了。

    “你到底想要甚么?”林卿砚冷冷地发问。

    “说开了倒简单,自始至终,我得的令就是取你的首级回去复命。要你自己将自己的头砍下来委实有些难度,不如你自己将案上的那瓶毒药吞了,后边的事,我大可代劳。”

    赵攸怜再也听不下去了,冒着刀锋割破血管的危险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做梦!”

    这两个字说完,她的脖子上顿时多了一道血印。

    那黑衣人噙笑道:“我倒不曾见识得,这赵普的女儿还是个烈性女子。”

    见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宋人的身份,林卿砚心思一动,上前一步拿起玄关矮柜上的青瓷小瓶,拔开棉布塞,将里头的药丸倒在了手上。里头装的是细珍珠一般大小的乌黑丸药,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味。

    “其实我早该猜到,赵光义这种卑鄙无耻之徒向来是明火执仗、斩尽杀绝。只可惜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报不了杀父之仇,徒留一身武艺又有何用!早知今日,便该将这一身功力传给旁人,书策诗赋,安安稳稳地做个文官……”

    闻言,赵攸怜遽然抬眸,正对上男子坚定的目光。那一瞬间,她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林卿砚目色一凛,作势要将掌心的药丸按入口中,手腕抬起间,一颗细丸自指尖弹出,挟着十足的劲道而去。与此同时,赵攸怜倏地运起内力,对抗肩膀上铁臂一般的钳制,身体后仰避开刀锋……

    细丸不偏不倚地正好敲在匕首的刀柄末端,刀刃剧震,黑衣人抓握不住脱手坠地。又一颗药丸击中钳在女子肩膀上的指节,他吃痛脱力的那一瞬间,这个本被他握在掌心的女人竟然一个侧身掠过,足下生风,像泥鳅一般滑走了。

    林卿砚一把牵住迎面而来的女子,拥入怀中。她脖颈上的血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他险些失去了她。

    “好!很好!”那人摇摇晃晃地直起身,笑得肆意轻蔑,“这般武艺与胆识,巾帼不让须眉!竟是我大意了……”

    竹林中,他见这个女人空有一张花容月貌并无长处,便误以为此女是个弱不禁风的宰相千金,方才也就没太将这砧板上的鱼rou当一回事,岂料……

    林卿砚将她挡在身后,低声道:“跑!”

    “不行!”赵攸怜决然回道。那日竹林中的内力相搏她看在眼里,他与此人本不相伯仲,可如今他不顾身上内伤,传了她这么些内力,根本不是此人的对手,她绝不能先走!

    “哎啊我的小祖宗!你还想跟他打啊?你先跑,我后跑!快着点!”

    “啊?”赵攸怜愣了一瞬,随即脚底抹油,消失在了过道中。

    “怎么,林公子打算不战而退了?”

    “你若想打,自然也使得。”林卿砚闲适地拍拍指尖的灰,与方才判若两人,“只是莫怪我没有提醒你,方才我使得暗器正是兄台赐的宝药,若这药粉蹭破皮rou融入骨血会如何,我是不大清楚的。”

    那人立时抬起左手,只见中指第二指节上赫然出现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淤青并渗着血丝。他借着门外透进的晦暗灯光,想要辨认清那块伤口是否已然泛黑。

    突然有一道极迅驰的疾风掠过,挡住了门外灯光,他猛地反应过来——中计了!

    急提气相抗,却还是迟了一步,他被林卿砚的掌风击得后退几步,胸腔中气息翻涌,直吐出一口血来,濡湿了蒙面的黑巾。

    眼见讨不得甚么便宜,黑衣人回身一纵跳出窗台,消失在夜色中。

    “你放他走?”赵攸怜从门外跑回来,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放他走?”

    “此人不过是赵光义的走狗,杀了一条还会有另一条扑上来咬人。更何况,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狗?”林卿砚看向女子脖间的血痕,不由得皱眉,“你赶紧坐下,我给你上点药。”

    “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她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若将狗逼急了,张开血口要咬人,他怕是躲不过——“你甚么时候把内力传给我的?传了几成?”

    “本少爷的内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区区一点内力,岂能以成相计?我看你一日到晚被困在地上连个轻功都使不出来,实在过于可怜,那日你和姜楠拼酒,喝醉了,我就随手试试,看看萧兄的法子管不管用。”

    赵攸怜猛然醒悟——预谋,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她那日还奇怪,他这么抠的一个人竟舍得拿出家中珍藏的陈酿款待姜楠,而且任姜楠怎么喝,都不肯将酒收起来,非逼得她替他挡酒,还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乐见她和姜楠喝了个两败俱伤……其心之险恶,闻者汗颜。

    “好了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林卿砚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圆凳上,转身去点了灯,一面道,“若不是我早有先见之明,今日你能这么容易地脱困?赵光义那个老狐狸极有可能就是伪造国主密信,害死我爹的真凶,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他想要我的命,我总不能跑到他面前摇尾乞怜。如今是非常时期,你的武功一时不得恢复,实在是太危险了。”

    赵攸怜盯着他在桌前忙活的背影,追问道:“可是你把内力传给了我,若赵光义再派来些武林高手,那你……”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林卿砚虽然傲,却也没傲到不知天高地厚。赵光义若看得起我,多派几个高手前来围攻,我这二十年的道行自然是独木难支。届时,唯有一招方能自保。”

    “甚么招?”

    “好汉不吃眼前亏,自然是跑了。”林卿砚将伤药收拾在托盘上一起端了来,“所以说,你要是能用轻功,不就方便得多了吗?否则你那么重,我怎么带得动……”

    沾了水的药棉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擦拭着,赵攸怜高仰着头,用余光瞥见男子跪在地上歪着脑袋专注的神情。她知道,他说这些都是为了让她安心。方才那刀锋抵在她咽喉时,她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死亡迫近的感受。生与死,就在一线之间。

    “如果,你没有将内力传给我。如果,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普普通通的女人。”她问道,“要怎么办?”

    她注意到,他眸色一沉,神情晦暗不明。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缓缓答道,取来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伤口上。

    药膏冰凉的感觉顿时驱散了刀口的痛楚,她扁了扁嘴,不依不饶地问道:“譬如就方才呢?”

    “我不知道。”

    “不是你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我不敢想。”

    “甚么?”赵攸怜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不敢想,若你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平凡女子,我要怎么办……”脖子上的药已经抹匀,林卿砚低着头将托盘上的东西理好,端着盘子站起身来,背对着赵攸怜走远。

    “方才,我的脑海中有一瞬间浮现了一个画面,那人伤了你,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显得沉重而落寞,“按你说的,我不知道如果你不会武功,我要怎么救你。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我只知道,我绝不能让脑海中的那种场景发生。之所以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也是这个道理。”

    他语气平淡,像在话着乏味的家常。可赵攸怜却听得入了神,久久地凝视着他在晃动的烛光下显得愈发高大的背影,直到他将东西归置好,突然转过身来。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隐隐泛着泪光,他跪在地上问道:“那药有些麻?”

    她使劲地摇了摇头:“我发现——”

    “发现甚么?”

    “我被你感动了。”

    “这么容易就被感动?那我可要当些心了,指不定没两日别的男人说句话,你又被感动了……”

    “我算是见识了——”女子咬牙切齿道,“甚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